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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白衣女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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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白衣女王

“唉,活着真没劲!”一个愁眉苦脸之人在灯笼旁边怔看桥下落花流水,听到后面有一提灯逡巡的同伴叹息,他转头而望,似乎看见我从树后探头探脑,他拿起灯正要照觑过来,忽有脚步声响近,一人冷笑道,“为什么不去死?”

周围纷有按刀之人涌过来惕戒,其中一人抬着灯笼说道:“大丈夫当死得其所。这里不是寻死的地方,想死找别处死去!”

“容保大人已经离开,”树后转出一人,头缠白巾,握刀趋近,大声说道,“一个个都走了,纷纷不战而逃,这仗不打了?”

“怎么打?”抬着灯笼之人叹道,“如今我们反倒成为‘朝敌’,时势变了。不奉旨就是叛逆,要奉旨就解下兵刃,跪迎王师。你不服就追随容保大人去会津,或者跟土方岁三一起沦为流寇,看法兰西人肯不肯去虾夷那边帮他们顽抗到底,‘新选组’完了,这里不欢迎你们。别以为我认不出你这伙人的服色,‘无血开城’已成定局。你们若还要打仗就去别的地方打!”

“我要见将军。”头缠白巾之人握刀说道,“二百余年天下不能说让就让。这样拱手退让,我不服气!”

“谁的天下呀?”我忍不住在树丛里转头惑问,“这里是哪儿?咱们为什么突然来到这儿,你不觉得莫名其妙么?”

“反正不是你的天下,”抬着灯笼之人示意手下上前围阻,随即叹道,“将军也不再是将军,他已奉还此职,但求一家祖业得以保住。大人不会见你,他正在里面玩番邦新兴的照相之物,以及神奇的影画机。你别打扰他兴致,走开!念在你们一腔热血,我不忍相瞒,更不想留难你。所谓‘尊王攘夷’是假的,那只是口号。不论萨摩、长州还是我们这边或者朝廷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权力游戏!”

面前的一切都眼熟,服饰、房屋式样也并不陌生。时间仿佛在这里不存在,许多东西并没有太大变化。或许这正是问题所在,因为小珠子告诉我,此时已是二百多年后。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距你身后已有二百多年,一切还是这么眼熟,对吧?”

“看来真没多少变化的样子,”我不免困惑道,“可我们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儿?”

“我也不清楚,”小珠子转了转,说道,“想是你手臂上那东西所为,把我也兜进来了。刚才你做了什么没有?”

“应该没有吧?我只是起得急了,又撞了一下脑袋,然后就……”我抚头愣望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二百多年后呢?”

“一听土方岁三这个名字,谁不知道?”小珠子催促道,“况且又提‘新选组’和无血开城,时势就更清楚了。先别忙说话,赶快把你换下来的那身不搭调的行头和瓶瓶罐罐包起来,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扔进水里。”

“友三话岁寒,”我把东西往水里丢的时候,不由想起承芳当年和他师傅吟咏的诗句。怔得片刻,转面问道,“你提及的那个土方岁三会不会是土方雄久的什么人呀?雄久就是信长身边爱抽烟那个眉花眼笑的家伙,他还有个女儿胖胖的……”

“不清楚,或许有他家族的什么渊源罢。”小珠子转悠道,“土方氏源于周朝,本来是官名,出自《周礼》。这个家族总之源远流长就是了。后来他家有一个人也和你家的后代结亲,毕竟已有二百多年,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可能是你其中一个儿子他女儿的后代,据说这时候他在水户家,刚过来跟随庆喜……”

“庆什么喜呀?”我转头问了一声,小珠子晃过来说,“想知道你后代怎么样吗?前面有一桥,过那个桥就知道了。”

趁他们忙着驱逐那些头缠白巾之人,我跟着小珠子溜过了桥。有人提灯转望,小珠子一迳念叨:“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我转身惑问:“他真的看不见咱们吗?”小珠子跟上来,说道:“不好说。看见又怎么样?”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问道:“我现下这身行头还算搭调吧?”

“这里的行头几百年来没什么变化,”小珠子转到我肩头,说道,“差不多能糊弄过去就行了。他们这里穷人和下人穿不了你这般行头的,看见你穿成这样,通常都会令人不敢直视,赶快退开或者低头跪下。不信你瞧!”

眼见所经之处那些人果然纷纷凛容跪伏,退避得远远的,没谁敢抬头望来。我不由咋舌儿道:“怎么会这样啊?这只是寻常的行头,信长家的女眷给我穿的。”

“这等家族的行头怎么会普通?”小珠子说道,“况且你们这里经过二百来年家族专制的严苛高压,尊卑贵贱的身份等级观念更加根深蒂固,身份低卑的人连鞋也穿不起,日子越来越难过,种米的吃不上大米,萨摩那边就连下等士族也只能一年到头吃薯当饭,低等官吏也一样苦,西乡家族那个隆盛就是这样熬过来的。直到他晋身成为藩主齐彬的跟班,平生才初次吃上一碗白米饭,为之感慨落泪……眼下他就在城外,领兵要攻进来了。”

我难免好奇的问道:“要打进来了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呀?”

“虽说死亦为武者,但我觉得他骨子里是文人。”小珠子说道,“这家伙身材高大肥壮,跟那个幸侃年轻时差不多的魁梧样子。隆盛青年时述志之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死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脍炙人口,从此广为传颂。其实原诗为僧人月性所作:‘男儿立志出乡关,学若无成不复还。埋骨何期坟墓地,人间到处有靑山。’隆盛引用修改之后,还曾在狱中另做一诗,颇见功力不俗:‘朝蒙恩遇夕焚坑,人生浮沉似晦明。纵不回光葵向日,若无开运意推诚。洛阳知己皆为鬼,南屿俘囚独窃生。生死何疑天赋与,愿留魂魄护皇城。’倾其一生,这位矢心‘几经辛酸志始坚,不为儿孙买美田。’的慷慨之士看不惯许多高官追名逐利,穷奢极侈,指责他们为‘利’忘‘义’。他的个人品德,一直被不少后人推崇。”

“谁好谁坏很难说,”一声废然长叹,透过萧瑟风中的凋零花树传过来,有人在庭前望月,悄立阶下,自言自语般的感叹道,“从今以后,我们这里的人究竟是变得更像人,还是变得越发人不人鬼不鬼,有谁知道?胜海舟把他们所谓维新的前景都说得很美好,连他也变得狂热而痴迷,我却觉得,世人走上着魔之路往往也是这样开始的。积弱太久了,难免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始于狂热,继而狂躁,最终狂暴,并亡于狂乱……”

我欲避不及,那人似有所见,愕望片刻,宛然动容,浑似未闻身后跟随的老者轻唤:“一桥公,已然夜深了。外面又有人来闹,嚷着欲死谏,说要以血阻止献城。影画机已经在里面摆弄好了,咱们快些进去,避开这些喧嚣……”

小珠子低声说道:“那个年轻人是一桥庆喜。字子邦、号兴山;初名昭致。他从水户那边过继来,被拥立为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面对一潭死水、遍地乱象,励精图治不成,终于顺从时势,决意拱手献出你们家族统治二百多年的江山。”

“什么家族呀?”我闻言惑问之际,但听脚步声近,小珠子忙催我速离,“从这边溜!”

“子孙不孝!”我回头望见那个年轻人在花树前跪伏,朝我背影这边遥发一声泣叹,“有负先人魂魄萦系的这份家业……”

我不禁讶问:“他为什么这样遥拜呀?”小珠子在我肩头说道:“谁晓得?不过七郎庆喜从小在水户老家长大,听说那里有你一幅挂像,绘的是你离开相国寺之时花树掩映的身影。他们家乡一直供奉列位先人,常拿来瞻仰。你虽是女眷,却以在世之身便能荣封朝廷一品神阶,位份尊崇,因而在列。七郎自幼便熟悉这些绣像中人,其父齐昭认为华丽轻佻的江户风土不利于养成质朴豪侠的男子气骨,故此在七郎还不到一岁时就将其送回藩地水户抚养。诸子之中,齐昭最为赏识七郎。庆喜十一岁成为一桥家的当主。到了局势动荡的幕末,又被‘独眼龙政宗’的后人宗城和义弘的后人齐彬为首的‘一桥派’拥立为大将军……大概这小子一时心神恍惚,临巨大变局之夜,误以为先人魂归。”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我难免好奇,小珠子在肩头说道,“从此引退之后,你们家族再也不理一切俗事。庆喜热衷于摄影、狩猎、歌曲研究等趣味中。他后人有教书和做学问的,其余多数安隐于默默无闻,不过后来你们姻亲的织田那边有个家伙爱玩花样滑冰还参加比赛闻名于世,这小子是信长第十七代亲系子孙,为信长七男信高的后代。而你那个儿子元胜有个外孙女嫁给了信高的一个外孙儿,他们生下来的后代多数不怎么聪明,其中涌现不少白痴一样的家伙,只会坐在家里发呆。许多年后终于有一个不那么白痴的人出钱供了个学院,舍得大把撒钱,资助鸡窝头家伙和那个乱发家伙的后代创造出了我和哥哥们……咦,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我听得出神,转面愕问之际,没留意一头撞到树上。兀自晕冒金星,捂额叫苦,旁边有人拍我肩膀,笑问:“你哪来的?撞到头了是吧,怎么会跑来这角落里的行李堆中睡觉……”

我抬眼愕觑,但觉亮光晃耀,一时炫目难睁。不由惑问:“这是哪儿?”

手臂忽又猝痛,隐约现出小红点在闪,却似渐烁渐亮,我随手拉过旁边一块布遮挡在身上。面前有个眉花眼笑的姑娘拿东西朝我所在之处照亮,说道:“苍耳号。你不知道吗?”随手翻看遮盖在我身上的那张布,蹙眉转头,往后边叫嚷道:“找到旗子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一张,这是哪儿的旗呀,怎么不是我们西班牙的?好像也不是意大利的……”

“先别管那些旗了。”有个金发结辫的绿衫女郎拿一物对着这边说道,“那是马耳他骑士团的八角十字标记吧?你想展开那块古老的旗帜作为背景来合影么?”

“耶路撒冷、罗得岛及马耳他圣约翰主权军事医院骑士团。”旁边有个棕发女子站直了腰身,煞有介事的念叨道,“亦即‘医院骑士团’。简称马耳他骑士团,是联合国观察员实体,具有‘准国家’性质,没有领土,是最为古老的天主教修道骑士会之一,也是世界上最着名的微型国家之一。前身是成立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的天主教军事组织医院骑士团。着名的三大骑士团之一。不过如今没别的国家存在了,骑士团就是我们唯一的国家,马耳他宫就是我们的精神圣殿……”

她后边有个黑脸小子傻笑着说道:“而且很能打。公元一零九九年创立以来,医院骑士团着名战例包括阿苏夫会战、第一次罗得岛之战、第二次罗得岛之战、马耳他大围攻、勒班陀战役……”其畔有个光头家伙说道:“小点儿声!隔壁坐的是条顿骑士团的人。据说他们战绩更彪柄……”

“别提那些旧事了。”一只白花花之手伸来搂住黑脸小子肩头,有张麻脸凑近挨贴着笑道,“那班老古董们没用,早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有我们这班年轻一代,以无神论为旗帜,才能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我留意到她后面的舷窗外有个四处熊熊燃烧的球体渐离渐远,不由惊疑而问:“那个是什么呀?”

“地球。”坐在斜对面一个白脸黑衫的女孩望着窗外,神情忧郁的说道,“曾经的家园,不知怎么变成这样了?”

“别多愁善感了。来,一起喊口号!”麻脸女孩揽着黑脸小子肩头,带头展臂高呼,“让我们改变世界,打掉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有我们在,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她嚷了一会儿,忽有所见,吸了几口细棒儿,喷烟吐雾地过来拽我。并且眼神迷离地笑觑道:“还有你这个黄皮妞儿,别躲在一边。你看黑小子也在这儿,有白有黑怎么可以少了你?加上你就正确无误了,一个也不能少。过来和我们一起合影,然后齐喊:我们把世界变得更美好!”

“别扯那些邪门外道了,”有个黑大汉掀帘说道,“世界完了,没有变得更美好。旁门左道的东西终归不好使,你们也别再折腾,‘苍耳号’就快降落在宁静海,意大利总理要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有个衣着周整的中年男人语声浑厚的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酿成如此结果,其实大家都有责任。”

眼见我蜷身坐在堆放行囊的角落里显似不安,门边一个抱着长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投来安慰般的微笑,说道:“别担心。这是世人在最后关头竭尽所能造出最好的大型登月飞梭,据说用上了来自‘第七区’的神秘技术,‘苍耳号’很快的。”

他身旁坐着一个歪头假睡的扫把头家伙,不时抬起左手拿的一瓶东西,闭着眼说:“谁想要‘印度神油’找我别找他。”当我投眼惑望时,这家伙阖着眼皮儿又抬起另一只手拎的小罐子,伸过来问:“西班牙苍蝇,你要不要?”

抱着长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搧开他乱伸之手,皱眉说道:“已然末世了,没人买这些东西,你留着自己慢慢用吧!”随即转面向我继续微笑打量。

“他外号叫‘巴铁’,虽然像印度人,却实实在在来于白沙瓦。”我旁边有个黝黑面孔女孩笑道,“我来自帝王谷,却是正儿八百的印度人,他们叫我‘湿婆’,你有没小号?”

我没吭声,就只好奇而望,瞅见那个衣着周整的中年男人走到门边,后面有人跟随追问:“总理,刚才听说罗马完了,不知传闻是不是真的?”

“罗马早就完了,”衣着周整的中年男人眉头深锁地说道,“跟各地一样沦陷之前,旱涸多年,恶疾猖獗,战祸频发,人们缺食乏药,本来就死得没剩多少……有谁如果想念曾经的故乡,趁还能够,最后再望一眼,我们很快就要望不见它了。”

“不管地面上有没有又冒起蘑菇云,到了月亮背后,就都望不见了。几十亿年以来,它始终背对着我们,”门边那个黑脸小子傻笑着说道,“我们很快就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虽是有人陆续揭过,但却没能深入。”其畔有个光头家伙说道,“可见世人到最后也还是无知得很!譬如天王星为什么一直都是躺着滚动,其运转形态何故如此与众不同,人们也弄不明白……”

我感到头痛,正捧着脑袋,棕发女子伸手拍我,催促道:“赶快起来!意大利总理是我们的首领,他要过来这边看望大家了,你别这样惫懒好不好?”

“谁呀?”见我抬头楞望,麻脸女孩凑嘴靠近耳边,喷着烟雾说道,“意大利总理当骑士团的头儿有什么奇怪?从前有个俄罗斯沙皇也当过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帮助他们打拿破仑。经过一通折腾,最后他们很多人联手拿下了拿破仑这个小侏儒……”

“他不是侏儒,只是小矮个儿。”有个短发女孩叼着烟棒儿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高大的男人。就像意大利总理这样中等身材男人也不属于我的首选,所幸他穿这身衣服还算‘有型有款’,瞧我相册里收集有类似款式,这是‘中山装’还是‘毛制服’啊?”

“二者兼有之。”旁边有个黑发女子凑眼而瞧,拿着香蕉忘吃,却在那儿欣赏道,“他畅开来穿,没系上钮扣,利落干练的样子很像一些戏里的郑少秋……”

短发女孩叼着烟棒儿问道:“谁?”黑发女子吃吃的笑道:“我姥姥从前的偶像。不过我觉得意大利总理长得有点像演戏的阿汤哥老年风范,同样身材不高……”

我听着她们的谈论,不禁纳闷道:“你们为何心情还能那么好?”麻脸女孩摘下嘴含的烟棒儿,伸递过来,目光迷离的说道:“你抽上几口,很快也会心情不坏。”

我没接,摇头说道:“这不是抽几口的问题。”短发女孩叼着烟棒儿转面问道:“那你有什么问题?”我揉着额头说道:“一时不好说……比如,看我这身装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麻脸女孩目光迷恍的笑道,“最多算是复古之风的装扮呗!这儿比你还要更显得古董的家伙多了去,隔壁就有一帮修道院里跑出来的尼姑,衣着穿扮就跟古人一样没变化,却拿着火箭炮,等会儿要跟我们去轰‘集尸怪’……”

“恐怕你们就要坠毁了,”我不安地张望道,“真糟!偏偏我也在这上面,不知怎么撞上来的……”

“乌鸦嘴!”麻脸女孩信手搧过来,我摆头避开,她也不以为意,依仍目光迷惚地在那儿吞烟吐雾的说道,“胡说什么呢?才不会坠呢,‘苍耳号’用的是我们从冰湖底下那个半月载体获得的技术,首航就以旗舰身份参加‘提督军刀’行动。我哥哥在前边驾驶,稳当得很。放心,不只有我们这一艘,你看那边还有‘部落联盟’派遣来护随的‘联合酋长号’飞舰,载有一整支战队在上面,等它再靠近一些,你就可以看到我配偶在窗口那儿招手……”

“那是阿拉伯人联手援助的‘弯月’飞舰,”门边那个抱着长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张望道,“也使用了冰湖底下的‘第七区’技术,命名为‘联合酋长号’。运载了在干旱炎热的北极新组建的第五队和残余的沙地师剩下人马,窗口那个似在大叫的黑脸女人应该就是她所说的配偶。”

“她配偶怎么是女人呀?”我转头愣望道,“而且趴在窗口上,嘴还在咯血……”

“不好!”抱着长管器械的棕色面孔小子惊跳道,“那边出事了!快看,那艘飞舰里面有异常……”

“别一惊一咋,先来合影。”几个眼光迷恍的女子拉着我凑到一起,摆出各种姿势。麻脸女孩朝我示范着说道,“这个手势是‘胜利’的意思,又名‘剪刀手’。你哪儿跑来的,连这也不懂?笑会不会?咧开嘴,像我这样,然后一起说:茄子!”

我转头看见那个似在大叫的黑脸女人越撞越近,旋即她那边的舷窗突然就撞到我后面的舷窗上。麻脸女孩摆着姿势笑道:“别慌张,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没等说完,她背后绽现巨大的爆裂。

拖鞋、裤衩儿、各色袜子、项链、香蕉、唇膏、睫毛刷、印度神油、据说装有西班牙苍蝇的小罐儿,以及诸多叫不出名目之物杂乱飞上半空之中,随着阵阵惊叫在眼前此起彼落。

激烈的震荡之下,我感到自己飞起,头撞得发晕。

臂弯的小红点在闪烁,似渐由红变白。我眼睛半睁半合,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叫唤:“快醒!赶快苏醒!”

我慢慢缓过劲来,看手臂上的小点似渐由白变绿,随即转淡,又在那细声细气的呼唤中消隐无痕。

张开眼睛,恍见身在昏暗之处,我懵问一声:“我在哪儿?”

小珠子转了出来,晃到我眼前问道:“你刚才又去过哪里了?”我摸了摸头,困惑道:“好像在飞,然后就……你怎么没跟着去呀?”

“我被‘晃点’了呗!”小珠子在我身上巡来转去,懊恼道,“幸好你还能回来。下次未必有这般好运了,你必须尽快学会驾驭它,不要让这股超越六维能量驾驭你。首先要会使用‘三方轮’,才不至于迷失在穿越中……”

我揉着磕疼之处,不安的问道:“它为何跟着我,而不是选择别人?”

小珠子琢磨道:“这般超越六维力量,不是谁都能拿它的。换成别人,非但拿不动,反会导致自身崩溃。信雄能拔它出来,是因为信雄身上有我在。你能拿得动它,证明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测,想必因为我哥在你那里的缘故,才能起作用。逃离月崩之日,到天王星那里找到‘炼金术士’之后,我和哥哥从而提升了能力。据说我们获得的是‘元始天尊’一脉传承的超维能力……”

“你怎么不说如来佛是你师伯?”宗麟的话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哂笑道,“船就要翻了,你们还在那儿信口乱扯!”

长利拉我出来,见我显似惊慌,便摇了摇头,憨笑道:“别听他扯。船没翻,刚才只是撞到什么,震了一下而已。西班牙船稳着呢,我那位当家兄长就常说要造一艘这般大的海船,隐退后乘坐它到处远游。”

“信长想引退?”宗麟不以为然道,“说来容易。身处旋涡中心,没人能全身而退!”

我忍不住小声说道:“谁说没有?我那些后代们就得以全身而退了。”蚊样家伙伸头悄问:“你去哪里了?”我抿起嘴微笑道:“我去看后代了。”

长利憨问于旁:“去看谁?”

“一个谁。”我揉着额头说,“就是那谁。”

蚊样家伙纳闷道:“你也能穿越?”我自亦困惑,心里也拿不太准,就转头去问小珠子:“刚才我们不是作梦,对吧?”

“我想不是。”小珠子出乎不意地从蚊样家伙那边冒出来说,“溜去看看后代而已,有什么奇怪?不过就像卡斯提尔女王伊莎贝拉她家那样,你们家族不知不觉的近亲繁殖多了,后代一个比一个白痴。一桥庆喜虽然没那么傻,却也不算多聪明。你们那边排外风气狂热时期,他不热衷排外,一度还被罚禁闭思过。庆喜本身对照相机、洋式马鞍等舶来品极为喜好,故此对朝廷的攘夷命令不以为然,甚至打算到京都去说服朝廷。但被家臣春岳制止。庆喜与生父齐昭都很喜欢吃萨摩藩出产的猪肉,所以被人称为‘猪一样’。他对西洋文物十分关心,晚年喜好面包及牛乳,对照相机及摄影、钓鱼、骑脚踏车、显微镜、刺绣手艺颇有兴趣,并且在担任将军时代曾学习法语。他还拥有驾驶执照,晚年在骏河老家的市区内驾驶汽车时,曾在荞麦屋前起了交通事故的冲突。庆喜爱好摄影,但技术不佳。虽屡次向专业杂志上投稿,却没有被采用过。屡遭退稿当然不爽,还好与他有共同兴趣生活的友人时常给予鼓劲,亦即庆喜的异母弟昭武。”

长利憨问:“我爱听,还有没有更多后代事迹?”小珠子冷不防从他耳后转出来说:“至于你们织田家就没什么可说的,把‘疯玩’这个傻瓜家族传统贯彻到人类最后一天,就是你们家的主要事迹。各种玩耍、花样百出,上天入海,变着法儿作死。还有从很高的冰山摔下来的,又有一个玩高空跳伞,跳下去却忘了带伞。有乐的后代跟你旁边这妞儿的后代常联姻,以致后来涌现出的白痴更多……”

“除了傻瓜和白痴,”宗麟哂然道,“但凡正常一点,想激流勇退很难。时势和命运交织形成的旋涡就像一只无形的魔爪,死死地抓住你不让逃脱。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料想我自己也不能摆脱终遭吞噬的命运。”

“前边有旋涡!”有人在舷栏那儿摇摇晃晃地指着说,“雾很大,当心又撞到什么……”

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仰观天穹,惊疑不定的说道:“看这气象显然波诡云谲,难道我们仍没摆脱‘魁星踢斗’这种厉害已极的玄门法阵覆盖之中……”好几只手伸来打他脑袋,其中包括一根手杖,也敲一下,才收回去。宗麟啧然道:“瞧你扯得这么玄乎,哪有什么法阵?要说这儿有什么,就只有一船白痴、傻瓜,以及疯子,当然除我以外……”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有个毛发耷拉家伙包裹绷布扶着舱壁慢慢走过来说,“未免一下子撸到满船人了吧?譬如说,我就很正常呀。至少比里面抱鹅那家伙正常是不是?他硬说那只是鸭。瞧它刚刚下的那个蛋有多大个儿……”

“阿梨!”苍发蓬松的家伙忽有所见,连忙抱那只禽起来左看右瞧,叼着烟叶棒儿纳闷道,“好闺女,你什么时候偷偷下了个蛋?”

“这不是鸭蛋吧?”长利憨笑道,“瞅着像鹅蛋。”

苍发蓬松的家伙纳闷道:“阿梨!你还如此年轻,是谁使你有了蛋?立刻用翅膀指给我看,谁干的?”

阿梨抬起翅膀乱指过来,毛发耷拉家伙忙于走避,没留神撞在长利身上,触及伤处,叫苦不迭。

长利憨问:“咦,你怎么伤成这样?”

“发生了一件倒霉之事。”毛发耷拉家伙叹道:“前些时候,我到一个村庄发现,有一个女孩儿被轻浮家伙堵在屋内,那坏蛋刚开始逼近,女孩就放声大哭。坏蛋过来调戏,欲动手动脚,女孩更加大放悲声。并且一把鼻涕一把泪,杀猪也似的乱叫,惹得坏蛋恼火就抽她,那女孩越发号陶大哭。我刚巧讨饭路过,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杀猪般的哭嚎声就冲进来,踢那坏蛋撞破窝棚的板壁摔出外面,沿着斜坡滚落,不知掉哪儿去了。那女孩得救后仍然大声啼哭不止,我劝她半天也不肯收泪,却对着我继续嚎叫。这时村民们闻声奔过来了,看见那女孩在床上哭泣,而我在旁边不知所措,他们就不由分说,一齐涌进屋追着我打。直到我撞出窝棚的板壁摔去外面,沿着斜坡滚落。你看,见义勇为的结果伤成了这样……”

正说话间,那小家伙捧着一碗东西跑过,溜去床边悄问:“吃不吃通心粉?”

有乐没精打采的转面,啧然道:“谁的肠子?从哪个悲惨家伙腹里掏出的粉肠?”

“真的不是肠子,”小家伙捧着碗说,“不信你自己瞧。”

有乐瞅了一眼,惊叫:“哪来这么多粉蛆?”

“才不是呢!”小家伙凑近说道,“你想多了。真的不是蛆,再靠近看一眼就清楚了。”

有乐飞瞄一眼,变色道:“哪弄来这许多蚯蚓满满的装一碗?”

“才不是呢,”小家伙挨过来说,“这些是海蠕虫,你没见过吧?”

“沙虫我就见过,并且也炒菜吃过。”有乐转头又瞧了瞧,眼皮乱跳道,“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小家伙勺过来说:“我煮熟了,它们就肿胀跟肥肠似的。你要不要吃?”

有乐硬起头皮尝了尝,品味道:“感觉还可以吃。但怎么会有些粪便味?”

“因为那个家伙被宰杀之前,吃过大便。”等有乐开吃,小家伙笑道,“其肠子里面,难免有余味犹留。”

有乐倒头欲呕之时,黑衣阿婆忍不住从另一间舱室里伸头说道:“陛下不要戏弄他,那只是刚宰杀的大猪而已。”

“信孝怎么没动静了,先前还听到他在那边乱叫。”长利正要上前察看,门边蹲守的苍发稀乱之人阻拦道,“当心,有个可疑东西在里面,刚才似乎窜去角落那边的某个暗处隐藏起来了。”

小家伙蹦跳道:“在哪在哪?”长利似乎看见什么,急着伸手去拽她,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忙道:“举止休要造次!这是即将登基的女王陛下,身份尊贵,堪比金枝玉叶一般,不可以轻易让人碰的。而且你别弄脏她的衣服,女王陛下只爱穿白衣裙,从来不染尘垢,圣洁无比!”

宗麟柱着手杖颔首称是:“伊莎贝拉一世每天要沐浴四次,而且总是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因此被称为‘白衣女王’。”

“我今天也要洗澡超过四次!”有乐在里面说道,“而且在她这里熏陶,洗四次还不算多。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她船上遭罪?”

“因为她是‘神圣同盟’的创始人。”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伊莎贝拉一世的西班牙与教廷、威尼斯、米兰及神圣罗马帝国组成首次规模宏大的‘神圣同盟’,或许是那股超越六维力量带我们来这里回溯既往的原因。”

“她是那个时代的巨人,一个支持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女人。”宗麟感喟道,“这位女王的一系列决策对西班牙和拉丁势力蔓延之域后来的发展影响且深且巨。伊莎贝拉女王是欧洲历史上重要的女人之一。她为今后世界奠定了基础,在这方面的功绩超过当时的任何人。伊莎贝拉那样敢于创新,没有任何一个决策能像伊莎贝拉的审判制度那样影响深远。虽然伊莎贝拉的宗教裁判所和火刑极为残酷,但历史上只有很少几位君主的影响能够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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