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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愣间忽然有一只宽大的手按在苏绾心肩上,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极其紧张地转过脸去,却发现竟是圣保罗的利贝尔神父。他穿着红色的祭衣,手捧着一束粉红色的康乃馨——这是一种原产于地中海地区的花朵,传至中原地区后被广泛种植。粉红色的康乃馨传说是圣母看到了受难的耶稣而留下的眼泪,而那眼泪坠落之处便长出了粉红色的康乃馨。
“神父……”苏绾心看到他沉稳平和的脸,不由得也是平静下来,只是胸口因为奔跑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我的孩子,你怎么了?”利贝尔神父是正宗的爱尔兰传教士,已经来中国超过十年了,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性格沉稳安静,一向受学生们的爱戴。
“神父,您怎么在这里……哦,是受谢小姐的邀请吧!”苏绾心回过神,才是将父亲重病,明尚受伤,自己想进去找找五公子帮忙这一系列都与神父简略说了。
“今天是谢小姐的生日,邀请了很多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大可以带你进去!叶家公子大约早就去了——苏同学,你跟着我一道进去找他吧!”利贝尔神父略想了下,就带着苏绾心往谢公馆里面去。
谢公馆是德国人设计的新建筑——红白相间的明媚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华丽的装饰,精美的造型——再加上高耸的罗马柱,让整个谢公馆在蓝天白云下,格外艳丽,辅以葱翠的绿植,给人一种温暖,安静,又浮华雍容的感觉。
正前方是白色海豚造型的喷泉,左右是修建整齐的冬青树,大门间设有签到台,左右堆满了装帧精美,扎着各种糖果色丝带的礼物盒。
利贝尔神父将请柬递上去,随后随了礼钱,带着苏绾心往大门里走去。今日来的客人很多,大多是穿着西式洋装的漂亮女孩,还有一部分是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还有些看起来很是恭正严肃的中年人,男女都有,大约是跟谢灵欢父亲有些关系的政客吧!
紧接着苏绾心就看到那些年轻人中间有很多自己的同学,都是跟谢灵欢交好的贵族子弟,譬如那个叫朱明堂的男孩,成日里蜜虫似的围着谢灵欢,活像是一条哈巴狗惹人讨厌。
苏绾心不想让他们注意到,对利贝尔神父小声说道:“神父,好些人都是同学,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四下找找看,若是找不到五公子,我就先走了!”
利贝尔神父还没有说什么,就听见台子上的乐队忽然奏起响亮的欢快的乐曲,谢灵欢和叶宗祺出现在二楼廊子的尽头,谢灵欢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身穿一袭粉红色的精致洋装,配以螺旋卷发——遥遥看上去,竟像是会呼吸的洋娃娃。她挽着身穿西装扎着丝带的叶宗祺,从正前方的欧式大理石台阶缓缓走下——看这样子,倒不像是过生日,竟像是订婚仪式了。
仆人们将三层的草莓蛋糕推上来,一支支点燃蜡烛,苏绾心这才注意到叶宗祺竟是满脸的冷漠,好像大家的欢呼鼓掌跟他毫无关系。谢灵欢倒是格外开心,挽着五公子的手臂笑得阳光般灿烂。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围上去对着谢灵欢高唱生日歌,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苏绾心本想躲开,却给急着往上涌的人们挤了一下,差点挤到人群最前面——她根本不想面对谢家小姐,如此尴尬的局面让她转身就往外跑。
满脸无奈的叶宗祺正在装模作样拍手,哼哼唧唧地跟着大家唱生日快乐歌,习武的他眼神极尖,在苏绾心被大家拥挤的一瞬间看到了她!
她怎么也来了?刚刚才被谢大小姐找过麻烦,不会是想给她祝寿吧?叶宗祺脑中飞快地想着,贺寿不可能……那么……
糟糕!一定是她家又出什么事了!明尚那小子断了肋骨,没人帮她忙,她来谢家,是找我的!
想明白了的叶宗祺一下子全神贯注,不顾一切地推开人群冲出去追她!
人们集体是一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叶家公子这样焦急地跑出去!
“宗祺!宗祺你去干什么!?”最快反应过来的人竟不是谢灵欢,而是叶宗祺的四姐叶雨娴,她大声喊着,“喂!你把弟妹一个人丢下,算是怎么回事!?”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吹蜡烛吧!”叶宗祺头也不回地大声喊了一句,已经飞快地跑出门去。
谢灵欢一下子火上心头,甩下众人气鼓鼓的上楼去了。
“这混小子!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叶雨娴也是气得跳脚,转脸对着跟来的扈从说道,“跟上去,看看他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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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宗祺在大门间终于追上了苏绾心,伸手去拉住她,虽然没用多大力气,苏绾心还是痛得闷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叶宗祺愣了一愣,轻柔地拿起她的手,才是发觉她腕子上满是青紫色的淤青。他看着苏绾心眼里来回滚动的泪珠,又看看这只淤青的手腕,脸上不禁升起一股不忍,低声问道,“是又有什么人去你家找麻烦了吗?”
“不是……”苏绾心看到他满是温柔和关切的眼神,忽然觉得心里涌上来好大的委屈——父母的病,哥哥的不争气,即将破碎的家……眼泪一下子冲破眼眶,苏绾心竟有种想要扑进他怀里大哭一顿的冲动。
“唉,你别哭,你别哭嘛!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我今天出来的着急,连块手绢也没带!”他又是急,又是心疼,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什么竟然这样疼惜一个还没见过几面的女孩子,就觉得好像失去了她,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值得珍惜的人了。见她哭得这般委屈,赶紧把装饰用的三角巾拿出来给她擦拭眼泪,“你先别哭,要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放心吧,有我呢!天塌不了!”
放心吧,有我呢!天塌不了!这些话叶宗祺跟无数人说过,可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句话让他这般豪气倍生!就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跟他为难,他都不会退缩半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