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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要在账房支一千两银子,午时也不会回来了。”沈葳着一件青蓝色绸面唇衫,正在束一条革色缀玉腰带。沈家行伍出生,规定男孩七岁之后生活琐事就要自理,所以,赵氏早间很好伺候沈葳穿戴。
赵氏刚刚描好了眉,正转过镜子来问:“大郎,看看我描的怎么样,严州府流行这种眉形,可好看?”
沈葳凑上前来细细端详,眉尾拖的比平时长了些,看着眉粉没有往日细腻,眉色略浅,倒是拿起黛盒看起来,不是赵氏管用的那款盒子了,权贵女眷平时就好聚头研究衣服打扮,一般在京的权贵子弟生活奢靡,沈葳不算长于脂粉堆,也是能辨别东西好坏,手上这盒黛块也太次了,道:“家里就算用不上螺子黛,至少买上青雀头黛。一年也用不了两盒,这点钱就别省了,还有别的胭脂水粉,不能和以前比,也别太将就了。”
丈夫既然这么说了,赵氏也不反对。以俭持家,视为妇德,在哪方面节俭,也要尊家主之意。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当然安悦己者的意思行事,道:“这么突然要支这么大一笔钱?一千两银子,现在账面上得银子不多了。”
“是给沈家村私塾里的,用于私塾里先生的修束,笔墨纸砚,族里贫寒子弟,也要接济一二,往年都是族长派了可靠的人上京来支,今年族长没有开口,还是我去送吧。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这笔银子咋断了,不是前功尽弃了。”
沈家折回老宅,前头侯府规定的一应开支都丢开了,家里还没有商量出新的规矩来,赵氏倒真忘了这笔钱。读书可是费钱的事,一般庄户人家里笔墨纸砚也供不起。沈家村前朝是没有私塾的,要读书就去依附别的大村。沈氏先祖沈费聚身陷囹圄,家里的亲人都由族人代为安葬,沈费聚一直念着族人这份情,故拜将封爵,飞黄腾达之后,不仅修缮老家祖坟宗祠,还起头出钱为族人开办私塾,并每年供给。私塾只教授子弟读书识字明理,接收六七岁至十二三岁的向学子弟,有科举天赋的,族里还要着意栽培,顾开销巨大。沈家村几十年下来倒是培养出了几十名秀才和几位举人,遗憾至今没有人中过进士。
“沈家总是今非昔比了,这笔钱往后还要年年出吗?”赵氏问,沈家在严州府也是大族了,做官的没有几位,富户是不少,私塾的花费,家计艰难,族中出息人家也好多分摊点了。一千两,估计是往后沈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今年先顶上,将来再和族老们议议吧,放心,这笔钱我过两个月就给你补上,不会让你无米下锅的。”沈葳玩笑的道。沈家倒不是那么穷了,家里还有万两银子,只是那笔钱,万不得已,绝不能动。剩下的就是几个小庄子,收租的铺子,总要秋后才有钱入账。
赵氏知道丈夫是有能耐的,只玩笑道:“我可不管你杀人放火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不能断了我手上的银子,这几天我要和三弟妹四弟妹议议家里的开销,列个章程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家里的担子,你挑着大头的,我先问问你。”
沈葳还一时理不出头绪来,道:“日子摸索着过吧,我派人打听打听城里差不多家底的人家是怎么开销的,你再斟酌斟酌,一处处的定吧,也不要太墨守成规,这定规矩是个不招待见的活,委屈你了。”
“哪能委屈了,多大锅下多少的饭,挣钱的又不是我,我就是心里没把尺,没个标准,你去打听打听也好。”赵氏长于王府,谭王被剥夺了参政资格,一应钱粮是不缺的,私下还有几十年的军功积累,武安侯府也没有出过大的财务状况。赵氏掌惯了几万两的家用,一下子缩到千两的开销,不是不能吃苦,而是一时无措,没有概念。
夫妻两穿戴好了,就去给沈老爷丁氏请安,阖家吃了早饭才各自归去。
几天后,赵氏约妯娌有事相商,何氏龚氏也有事相约,就定了时间。
何氏龚氏回屋换了衣服,随带了一个丫鬟,相伴而来,赵氏迎进屋里,彼此见礼就座,何氏龚氏眼色一对,何氏先开口道:“大姑奶奶家里住的好端端的,何必搬出去住,还走得那么突然,当弟妹的也没有准备乔迁之礼,今日补上,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平日用品。我也不方便出门,大嫂时节派人下县瞧大姑奶奶的时候,给我把这点子礼稍上吧。”
龚氏也随声附和,拿出备礼来,赵氏打开看了,何氏送的是一套碗碟,龚氏准备的是两匹缎面,用来做被套极好,的确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胜在实用,赵氏也就收下了,道:“咱们家也不是不好,就是地方窄点儿,大姑奶奶提过很多次了,想一个人清清静静过段时间,淳安县是沈家真正的根基所在,恰好又有房子,一个人住着也没什么不方便,婆婆就允了。弟妹们可还住得习惯,家里现在是艰难些?”
何氏爽朗的道:“不怕妯娌间笑话,我小时候住的屋子,还没有这里一半大的。当年父亲闭门苦读,在茅山书院五年没有下山,家里就靠一点产业维持着,母亲一两银子都要算计成二两花,还亲自去集市上买菜,咱们家里,还不到我挎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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