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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承书和许念一同通过传送阵,回到了湘西,等他们从地底出来,第一眼在潭州城外见到的,就是满地的残骸与那个在黎明里分割了阳光的影子。
琅琊拄剑,半跪在地上,她一身黄衣已经看不出原先的色泽,发丝一缕缕地纠结在一起,从上面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粘稠的血水。
纪承书走过去的时候,她行动敏捷地一跃而起,丝毫看不出她身上的伤口对她造成的影响,但她的眼睛却是空的,一片沉寂的空茫。
纪承书拦住了许念,他再走过去会受到琅琊凌厉的攻势——她现在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了,只是凭借着一口气在强撑着,完完全全的强弩之末。
但她的身后却是一堵尸骸堆成的墙,法器的光彩已经完全消失,凡人在最终也不得不参与了战斗,一整面城墙都残破不堪,但他们都坚守了自己的职责,好好保护了身后的人。
谭千秋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已经离开,纵使他在之后的大半夜也在帮着守城,但无法命令僵尸、甚至连自身力量都没有完全掌握的他,完全起不到什么用。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妹妹,这座城对他来说怎样都无所谓,但如果城毁,谭千月也活不成。
他记得他的妹妹当时披上他战甲的表情,平静而坚毅,她说:“城在我在,城毁我死。”
谭千月在威胁他,他也不能不在意她的威胁。谭千月太了解她的兄长,如果她不说这种话,最后城毁时,他一定会抛弃潭州城带着她走。
但那样的谭千月,抛弃了自身所有的谭千月,活着全无意义。
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依靠彼此才能活下去的小孩了。
她选了这条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利用了她的兄长,这还是爹娘逝去之后她第一次那么想哭,但谭千月不后悔。
这是她这辈子,做的痛苦也最不后悔的选择。
“已经够了。”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纪承书对琅琊伸出了手,“你可以休息了。”
琅琊依旧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好吧,”纪承书换了个说法,“我们回家,回去昆仑。”
她知道她其实没资格说这句话,她甚至还不明白昆仑是什么,但就凭琅琊这一个人,她对这个她注定会加入的地方生出了温暖的期待。
走吧,我们回家。
听到昆仑这两个字的时候,琅琊终于给了纪承书一个反应,只见她抬起手骄傲地揉着自己的鼻子:“看,我果然赢……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仰面倒下,纪承书疾步上前接住她,却被自己的动作撕裂了伤口,还造成了内脏不小的负荷,疼得她直咧嘴。
在她得到姜善的传承之后,她之前的功法就已经全被强制转换,连带着她本来的二镜修为也没了,目前她的灵力,又重新回到了刚刚登天时的程度。
没错,她被迫重练了,原本登天镜可以得到十年寿元,现在还剩九年,倒也不算太亏。
跌落第二境造成的损失?纪承书表示太心疼不想计算了。
昆仑剑蝶已经被她发了出去,大概各派传人此刻也差不多快到了,毕竟湘西出了这么大的事。
剑蝶是红缨顺手给她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却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物惊呆了。
天空中出现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飞剑或者什么法宝,而是一只……鸡?
农家最常见的大公鸡,只不过这只是金色的,鸡冠亮晶晶的,但这只鸡再怎么成为鸡中男神,它也依旧是鸡。
金鸡先生落了下来,意外的大,大概能赶得上七八岁小孩子的身高,连眼神也是不像鸡的傲慢凌厉。
鸡说话了,却不是对着纪承书他们:“元宵老豆子,就到这里了,朕懒……哦不,”他伸出一只翅膀,以闪闪发光的姿势掩着啄咳嗽了两声:“是朕乏了,再说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惨死的小母鸡,朕甚为痛心。”
老豆子?不应该是老头子吗?而且为什么是朕,话说你既然自称朕了好歹也心疼一下小公鸡啊!
纪承书带着琅琊后退,完全看不出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下是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
“多谢天鸡陛下。”从某处传来了一个应该属于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纪承书循声望去,才从金鸡肥硕的鸡大腿附近看到了一卷小得不能再小的卷轴。
卷轴漂浮到了空中,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大,直到掩盖住了阳光,惹得下面正在晒太阳的金鸡不快:“居然敢挡住朕的太阳!元宵老豆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纪承书此刻倒是难掩心中意外,她忽然想起,桃都清虚……桃都山……
古籍记载: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鸣,天下鸡随之鸣。
所谓鸡中的王者吗?纪承书极为隐蔽的打量着天鸡,以鸡肉的丰满度来说,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竟敢直视朕!”纪承书一惊,只见天鸡伸出翅膀,一脸怒意地指向纪承书身后的许念——说实话能在鸡脸上看出怒气纪承书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而还不等他发脾气,漂浮于天的画卷就倒转过来,仿佛投影一样,画中的景色渐渐在地面出现,等到画卷变空,纪承书的眼前出现了不少人,其中一位圆圆胖胖的老者推着轮椅过来,以他头上秃顶的程度看,要说他是崆峒弟子都有人信。
最重要的是,这位老人真的特别对得起他的名字元宵,还有是天鸡给他起的外号老豆子。
轮椅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的,而且看起来他的眼睛似乎并不好,内中完全没有聚焦——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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