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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侯旭易一回家,迎面便是晨曦奇怪的疑问。
“额……找了个地方炼气。结果不小心过头了……”侯旭易干笑几声道。
他都开始佩服自己说谎的本事了,这样一句说下来,居然面不改色气不喘。
晨曦偏着脑袋,又问道,“什么叫炼气?”
侯旭易顿时无语,企图用深奥的知识打断晨曦的好奇心,“就是把天地灵气,从百汇吸收。通百窍,过八脉……”
“停!”果然,晨曦的求知欲永远都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点,任何需要动脑筋的地方,很容易就能使她对其失去兴趣,“我不要听了,我听不懂……”
侯旭易嘿嘿一笑,对自己的英明感到庆幸,正准备开溜,却听晨曦续道,“但是,你消失了一夜,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侯旭易笑容一挎,嘴角抽动了下,尴尬道,“你想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便是了。”略略犹豫了下,又补充道,“除了陪你逛街之外。”
晨曦笑得比花还灿烂,“嘿嘿……我就是要你明天陪我逛街!呆这这个地方,都快被闷出鸟来了!”
侯旭易被噎了一下,苦笑道,“不是吧……怎么能对我那么狠呢……其他的事吧……”
“哼!其他的事……”晨曦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我要你带我飞到世界的尽头!”
侯旭易愕然,端起一个杯子灌下一口水,干笑道,“这个比较难……那个……嘿嘿……能不能换一个?”
晨曦似笑非笑,“我想要仔细看看皇帝的黄冠!”
侯旭易“噗”得把嘴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干笑道,“再换一个吧……”
晨曦终于露出了狐狸一般的微笑,“没了,暂时只有这三个愿望了,说吧,你准备帮我完成哪一个?”
侯旭易被打败了,仰天泪流长叹道,“我还是陪你逛街吧……”
“耶!”晨曦一蹦三尺,“明天就能逛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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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清冷的月光撒在大地上。
树影婆娑,只见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走到通往青州的小路上。
如果走近看,便可看出这两道身影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虽然谈不上异常的英俊,可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男子魅力。他穿着一件白衫,更是衬得他的硕长俊郎。而女的则是穿着一件鲜红劲装,在黑夜中,就犹如是一团火焰一般引人注意。她虽然不是甚美,可却透着一股英姿煞爽的气质,平添了不少吸引力。
而他们的左手,则无一不是搭在腰间宝剑的剑柄上。
两个高手!若是侯旭易在这,立刻就会下出如上结论。对一般来说,这两个,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等等。”男的忽然站住脚步,冰冷的目光朝着四周扫射了一圈,冷笑道,“何方高人,可否出来一叙?”
女子奇怪道,“这附近有人么?”
“嗯……高手!”男子答道,两人修为高低,立可判定!
“啧啧……不错,两个孩子居然也能发现老夫。”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结合了怪兽的怒吼。
“妖怪?”那女子惊讶道。
男子剑眉一蹙,不敢肯定得说道,“不对,应该是人。”
“啧啧……不管是人还是妖怪……你们两个娃娃这条小命,只怕是交代过去了!嘿嘿”那声音续道,带着压抑了的兽吼,显得诡异之极。
男子皱眉朝四下打量,却见树影婆娑。哪里有半个人影?
不在四周,也不地下,他蓦得抬起头,眸子中精光必现,上面?!
上空空空如也,除了几只偶然飞过的鸟之外,什么都没有……
“啊!”女子一声尖叫,长剑出鞘,如同长虹贯日一般朝一旁刺去。
一条细长的白带从一旁直射而来,长剑锋利无比,可那条白色的带子却异常坚韧,一剑下去,竟连一痕迹都没有劈出来!
“啧啧……这女娃好烈的性子啊,应该可以好好补一补!”白色的带子将女子的腰揽住,速度快了数倍,朝这一团黑影拖去。
“妹妹!”男子惊叫一声,手中长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出鞘,剑光化做点点寒星,分出无数朵剑花朝着白带刺去。
那声音怪笑道,“桀桀桀!这一剑的力量若是只聚集在一点上,我这条羽带说不定就断了,可惜的是……啧啧……分成那么多的部分之后,力量削弱了几倍,连铁都未必刺得穿,别说我这硬逾金刚的羽带了!”
男子收剑冷笑道,“把我妹妹给放了,不然我定叫你后悔一辈子!”他闪电般得刺出剑,剑光都聚在了一点上,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可这光还未射到羽带,男子只觉得背后一紧,又一道羽带竟从背后卷来,将他围了个正着!
“再见了!两个娃娃……”那声音怪笑一声,羽带缠绕着他们腰间的力量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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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化为鹦鹉的老头趴在晨曦的肩膀上,不由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百无聊赖得望着说得口水横飞的小店伙计。
“真的,城外真的来了妖怪了!”伙计张大了嘴巴,似乎亲眼见到一般,“那妖怪有着一张血盆大口,还有四个脑袋,砍了一个还会再长出来……”
侯旭易白了啊一眼,懒懒道,“真的假的?哪有这样的妖怪……”
伙计把嘴巴凑近了侯旭易的耳边,小声说,“是真的!我们店里的厨师在夜里起来撒尿的时候还看到了,还冒险砍下了它的一个脑袋,嘿!你猜怎么着?一个脑袋被砍了之后,那妖怪居然又长出来了一个!”
虽然是小声,却足够让附近的人们都听到。
侯旭易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相信他口中那么强大的妖怪居然被一个厨师砍下了一个脑袋。
老头鹦鹉奇怪道,“不是说在青州城外么?你店里的厨师撒尿还要跑到城外去么?”
店小二涨红了脸,狡辩道,“你有所不知啊……妖怪难道就不能进城么?”
侯旭易点点头,道,“有道理!那妖怪的头呢?”
店小二压低了声音,故做神秘道,“已经被我们店里的厨师做成菜了!索性现在还没卖出去,你想买么?”
晨曦兴奋得点点头,道,“真的啊?我要买我要买!”
店小二拍拍胸脯,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真的了!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晨曦偏了偏脑袋,道,“好象没有耶……”
店小二激动得一拍桌子,长叹道,“还是你理解我!这样吧。我做主,给你便宜些,十两银子,买个妖怪的头怎么样?”
侯旭易不由又翻起了白眼,这认识才不过半个时辰的伙计还真是个自来熟,又见晨曦一脸期待得望着自己,便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塞给店小二。
店小二兴奋得对着银子咬了几口,判别了真伪,然后兴高采烈得对着厨师大吼道,“来一份清蒸妖怪头!”
侯旭易晨曦老头俱是无语,有了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倒是小猪听到有吃的,急忙从侯旭易的怀里钻了出来,眼中波光闪动,一副我饿了的模样。侯旭易一把把它按进怀里,怒道,“才刚刚吃过东西,就不怕撑死!”
老头鹦鹉奇怪道,“再来说说妖怪的事吧……”
“嘿,这鹦鹉倒也古怪,居然会说话,多少钱,不如卖给我吧,”店小二似乎这才发现一般,惊讶得对着晨曦道。
老头鹦鹉怒道,“卖你奶奶!老子不卖!快说那妖怪的事!”
“唉,这年头。人比畜生还贱!”店小二低叹一声,点点头,“要说这妖怪,是一个月前出现害人的,说来也奇怪,它害的,都是这附近享逾圣名的高手,比如,秦家的星河剑圣秦风啊,狂电刀皇秦雷啊,什么风流剑藏冬啊,拳王师伟啊……那么多厉害的高手,都是突然死去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都如同是被抽干了一般,干瘪瘪的……哦,对了。昨天,就有两个高手,在来青州城的路上遇害了!尸体就是被隔壁劈柴的那个王千给发现的……”
“哦!”侯旭易皱眉点点头,又疑道,“真的假的?”
店小二似乎是人格受到了侮辱一般,愤怒得从凳子上跳起来道,“你是在怀疑我夏树的人品么?”
侯旭易被这气势吓了一跳,急忙道,“不敢,不敢!”
说话间,又声大叫传来,“清蒸妖怪头……来咯!”
晨曦愕然得望着眼前的菜,良久才奇怪地问道,“这不就是猪头么……”
店小二仰仰头,“谁规定妖怪不能长个猪头的?”
侯旭易:“……”
晨曦:“……”
老头鹦鹉:“……”
吃饱饭足了,可怜的侯旭易便被晨曦拖着逛起街来。
“小白,快点啊!”晨曦在街上心情极为愉快地走着,引起路上行人的频频回首而不自知,回头招呼着侯旭易。
侯旭易非常无奈地——比迎面突然遇上十个八个黑帝还郁闷地点了点头,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省了下来,只顾着闷头走路。
女人逛街的本领,哪怕是连一剑在手敢挑战天地的他,都敬畏的东西。走了这么长时间,晨曦仍然神采熠熠,没有运起真元恢复的情况下,他却已经疲乏得挪不动步,甚至开始羡慕起那些躺在路边乞讨的乞丐们来。
“好歹他们还能躺着休息!”侯旭易劳累过度,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边极其机械地迈步一边想着,顺便一脚踢开在前面跑得欢的小猪,把哀怨的目光放在落脚在晨曦肩上的那只奸诈的老头鹦鹉身上。
“站住!”一个非常铿锵有力的声音钻进侯旭易的耳朵。
侯旭易好象被拯救了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头戴箬笠的青衣人,手中拿着一把似乎已经生锈的铁剑,缓缓抬起头来。
刚才还在脸上笑得很是灿烂的侯旭易,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从这个青衣人的身上探知到了如同宝剑出鞘时锋芒一般的感觉,使记忆中的某些东西都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有一些人,是通过剑入道的。他们看得见阴阳鬼神生死乾坤,看得见太极八卦五行四枢,可是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剑,以剑入道,以剑证道,最后以剑得道。他们与修真中最后所谓的口吐飞剑取人头于千里之外的剑仙毫无相似之处,却都一样笃信着自己的剑。
这样的虔信着剑的修真者被人们称为,剑修。
而很不幸地,剑修通常都可以用暴力狂好战分子来形容,他们这些见到强者后的死缠烂打但求一战的无赖,他们的剑就跟他们无论战胜战败都牛皮糖一样黏着人家要求再来一战的恶习同样出名。
所以看着眼前的人认真地作着摘下自己那顶破烂而陈旧的斗笠,用剑将它斩成细小碎片的剑修挑战之前的仪式的时候,侯旭易真的非常非常的头疼。他宁可看着那些小小的碎竹片好象这些细碎的竹质碎片里有什么天大的机密,也绝对不想抬头去看那个青衣剑客一眼。
根据自己的记忆,这个仪式中只要被挑战者根本不去看那剑修一眼,那么剑修绝对不能提出决斗的请求。
敢劈开天的侯旭易在心里哀号了一声:死老天!别让这家伙缠上我!
显然老天对这个在心里对天出言不逊的家伙非常不满加鄙视,明明逛街逛得极其兴奋的晨曦捧着那些玉簪啊镯子啊什么的跑过来道:“小白,你帮我看看这些哪个好看?”
侯旭易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缓缓地、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那张几乎是独属于剑客的缄默面容立刻出现在侯旭易的眼帘里,他的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意外,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也没有逃过侯旭易的眼睛。
这时晨曦才发现旁边这个怪异的剑客,捂着小嘴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她显然被眼前的青衣人的特殊气质镇住了,两眼盯着他不放。
那个青衣剑客直直地向着侯旭易走了过来,眼中冒着兴奋与激动的光彩,使得他不大符合自己先前缄默而锋利的气质形象。
“战吧……你我一战!”他死死地盯着侯旭易,半天才开口道。
“为什么?”侯旭易翻个白眼,看向遥远的其他方向。
“你……很厉害。”他想想,又补充道:“而且,你与剑的契合感,非常强。”
侯旭易嘿嘿地冷笑了几声:“可惜我没兴趣当什么人的陪练,你们剑修能不能别再做别的修行人的累赘了?老是死缠着人比武,烦死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侮辱我们么?”那剑客愤怒地睁大了双眼,使劲地抿了抿嘴唇,他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冷笑道,“我要和你决斗洗清我们的耻辱!不想做无胆小人就答应我!”
侯旭易不禁稍微瞠目了一小下,转来转去还是要比武,他不知道该不该赞叹一下剑修的强韧。此时此刻,他平生头一次对自己修炼的天剑剑气有了一种近似怨恨的感情。
“……和我打一场吧。”
侯旭易很无奈,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无论什么年代,这种武痴都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打,正合他意,骂,骂不还口,躲——他苦笑着看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能躲到哪儿去啊?
自己疲惫的身体叫嚣着,绝对不想进行类似比武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再说,就算自己修炼的是剑气,自己走的修炼道路也并非剑修的武途,比起武来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些剑修遵守祖代的规矩,死板得不能再死板了,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挑战自己……
侯旭易叹了口气,他发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骄傲得要命的自己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对剑修还能怎么样?无非是推脱二字而已。
他根本就不回答剑修的话,好象没看见他一般,笑着对晨曦道:“晨曦,你刚才那支簪子不错,挺配你的。”
“真的?”晨曦一听到这个,什么都忘了,开心地拿起别的首饰在自己身上比量着,“那这个呢?还有这个,这个……”
“都、都不错,呵呵,呵呵。”侯旭易满头大汗地道,一边忽视着那剑修的目光。
晨曦非常善解人意地帮侯旭易挡住了那人的目光,却与此同时抓住机会拼命采购,还拉着侯旭易叫他和她一同讨论,弄得侯旭易不住偷偷哀叹,暗自怀疑自己是否上错了贼船,却又不肯再去看那剑修一眼,颇有点打算落荒而逃的架势。
过一会,那剑修似乎是知道了侯旭易根本不打算与他正面接触,便抱着剑,正正站到侯旭易面前道:“别作胆小鬼懦夫!与我叶封一战!”
侯旭易看他一眼,眼光之凌厉教叶封不由得浑身一抖。可随即大喜,他入剑道已有时日,很久未曾再有恐惧的情绪,这次侯旭易的一眼,更叫他看到了与侯旭易一战后能得到的无比收获,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排除一切艰险,与侯旭易一战——虽然目前看来,最大的艰险还是来自侯旭易自己。
侯旭易不再理会叶封,自顾自地拉着晨曦快步离去。他们一行中最后只有小猪回头望了叶封一眼,带着一点好奇和同对“侯旭易大魔王”抱有的那么一点同仇敌忾的感情。
总算是到了家,侯旭易飞奔到房间,瘫在了竹塌上。按理依照他现在的体质,这些疲劳之类的东西就都会消逝无踪,不过侯旭易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就似乎是做凡人做上了瘾头,宁可用凡间一般人的方式躺着休息再抱怨上两句。
“小白大懒虫,快快起来,你的‘徒弟’来拉!”晨曦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到此刻懒洋洋趴在竹塌上的侯旭易耳朵里面,简直无异于晴空的一道霹雳。
“来了来了……”他有气无力地答应着,从床上“蹭”了起来,迈步出了房间。
萧然正陪着笑脸,坐在外厅里面。晨曦坐在主位的太师椅里,一手抱着小猪,轻轻地挠着它的肚皮,那小猪舒服得“哼哼”直叫,扬起头眯着眼,那神态简直比萧然一个大活人还要嚣张上不少。
“师傅。”见他进来厅里,萧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恩。”侯旭易多少有些故作姿态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对这个便宜徒弟还是有那么一些愧疚的,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教萧然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可萧然仍旧对自己恭敬有加。想到这里,侯旭易心里暗道:要不然,过一会教他点什么?可又随即非常小人地想:他对自己这样,恐怕就是为了自己这么想吧。一时间两种想法在脑中交织不下,令他一时呆在那里丝毫不动。
见他发呆不动,萧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好象清嗓一样地道:“师傅,家慈在我家中举办了一个宴会,希望能请师傅参加。”
听到这个,侯旭易的第一反应是“不去!”,可他刚刚张开嘴打算说话,萧然便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抢在他说话之前补充道:“这宴会有许多希奇玩物,还张灯结彩,热闹得很,晨曦师母应该喜欢的。”
他这一声“晨曦师母”,叫得侯旭易和晨曦同时脸红起来,侯旭易装模作样地看了晨曦一眼,好象自己的耳根子一点颜色都没有变地道:“那……那就去看看吧,其实我也挺有兴趣的。”
这一句话犹如一滴水猛地溅到了油锅里,小猪和刚刚飞进来的鹦鹉同时精神了起来。小猪只是哀求地蹭着晨曦,一副乖乖宝的样子,鹦鹉可是扬翅在屋子里胡乱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大嚷着,乱七八糟的言辞从它的尖嘴里水一样冒出来,就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它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侯旭易大是头痛,随便地挥了挥手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不管了。”转身拉着萧然进了旁边那个房间,自从在那房间里炼丹成功,侯旭易就把这里辟为练功的地方。
进去之后,侯旭易拍拍萧然肩膀道:“自从收了你作徒弟,实在也没教过你什么,前几日炼丹有些心得,竟然叫我记起一部医书,今日便传了给你,你且听好了。”
“启玄子王冰撰夫释缚脱艰,全真导气,拯黎元于仁寿,济赢劣以获安者,非三圣道则不能致之矣。孔安国序消书》日:伏炭、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班固淑书?艺文志》曰:根帝内经》十八卷。《素问》即其经之九卷也,兼《灵枢》九卷,乃其数焉。虽复年移代革,而授学犹存,惧非其人,而时有所隐,故第七一卷,师氏藏之,今之奉行,惟八卷尔。然而其文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假若天机迅发,妙识玄通,成谋虽属乎生知,标格亦资于治训,未尝有行不由送,出不由产者也。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隐,或识契真要,则目牛无全,故动则有成,犹鬼神幽赞,而命世奇杰,时时间出焉。则周有秦公,魏有张公、华公,皆得斯妙道者也。咸田新其用,大济蒸人,华叶递荣,声实相副,盖教之著矣,亦天之假也。冰弱龄慕道,夙好养生,幸遇真经,式为龟镜。而世雄比缨,篇目重叠,前后不伦,文义是隔,施行不易,披会亦难,岁月既淹,袭以成弊。或一篇重出,而别立二名;或两论并吞,而都为一目;或问答本已,别树篇题;或脱简不书,而云世阀。重“合经”而冠“针服”,并“方宜”而为“效篇”,隔“虚实’而为“逆从”,合“经络”而为“论要”,节“皮部”为“经络”,退“至教”以“先针”,诸如此流,不可胜数。且将升岱岳,非运奚为,欲诣扶桑,无舟莫适。乃精勤博访,而并有其人,历十二年,方臻理要,询谋得失,深遂夙心。时于先生郭子斋堂,受得先师张公秘本,文字昭晰,义理环周,一以参详,群疑冰释。恐散于求学,绝彼师资,因而撰注,用传不朽。兼旧藏之卷,合八十一篇二十四卷,勒成一部,冀平究尾明首,寻注会经,开发童蒙,宣扬至理而已。其中简脱文断,义不相接者,搜求经论所有,迁移以补其处。篇目坠缺,指事不明者,量其意趣,加字以昭其义。篇论吞并,义不相涉,阎漏名目者,区分事类,别目以冠篇首。君臣请问,礼仪乖失者,考校尊卑,增益以光其意。错简碎文,前后重叠者,详其指趣,削去繁杂,以存其要。辞理秘密,难粗论述者,别撰(玄珠),以陈其道。凡所加字,皆朱书其文,使今古必分,字不杂读。庞厥昭彰圣旨,敷畅玄言,有如列宿高悬,奎张不乱,深泉净送,鳞介咸分,君臣无夭枉之期,夷夏有延龄之望,仰工徒勿误,学者惟明,至道流行,徽音累属,千载之后,方知大圣之慈惠无穷。时大唐宝应元年岁农壬寅序。
黄帝内经素问卷第一,上古天真论篇第一。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为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乃问于天师日: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岐伯对日: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倏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阐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日朴。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帝日: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邪?将天数然也?岐伯日: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肾者主水,受五藏六府之精而藏之,故五藏盛乃能泻。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数,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挚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人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意填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输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侯旭易极为流畅地背道,看上去很是惊人,那么长的东西背下来竟然连结巴都没有,其实他只是从记忆里将这本书读出来罢了。
萧然有些意外,却仍然用心地记着侯旭易教授给他的东西,其实他也是所谓的那种天纵英才,长长的一部医书竟然可以死记下来。侯旭易也是因为开始时自己的那两种想法在心中交战不已,终究没有哪一边占了上风,于是索性教给萧然自己偶尔从记忆里翻出的《黄帝内经》,心中隐隐觉得这知识是属于一个自己不大喜欢的人的,就算传给了萧然,也不担心他用这个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这书被萧然回去默写了出来,后来被当成传家之宝,却因故失落,竟然造就了几个世代相传的医圣出来,这却是后话了。
待萧然离开,侯旭易终于可以躺在竹塌上学一般人发懒,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方才到记忆中寻那医书,不自觉地运了几遍真元力,此时却是半点也不劳累疲乏了。常人如此难免欢欣鼓舞,侯旭易却是大为沮丧,只好瞪着双眼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第二天,晨曦穿上了粉红色的新衣裳,抱着同样粉红的小猪,喜气洋洋地同侯旭易一起上萧然家去赴宴。
萧然家的大门是上好的桐木制成,上面镶嵌着镶金的门钉,此刻正大敞四开地迎接着来访的宾客,门上还挂着花彩,红艳艳地透着喜气。侯旭易迈步进了那大门,游目四顾,只见萧然家的三重大院一进比一进装饰得富贵,来赴宴的人们也是着实不少,就连女眷也不避讳旁人,聚成堆低声谈笑着。
萧然远远地迎了过来笑道:“师傅,来这边,我娘说要给您介绍几位高手,说高手之间总比我们这些人来的有话说。”他此刻穿着金边白地的紧身衫子,套着一个喜红的马甲,身上一条浅褐蚕丝裤,脚下登一双皮质嵌银环的马靴,倒是一股富贵气逼人。
“啧啧,了不得,人靠衣裳马靠鞍那!”侯旭易似是而非模模糊糊地称赞了一句,回头看晨曦和小猪鹦鹉这两个活宝已经嘻嘻哈哈地和人群打成一片,于是跟着萧然一路向前,逐渐向那第二进大院走去。
“堂屋的门在那边,师傅,我还要招待宾客,就不陪您进去了,家慈在堂屋中等候您呢。”萧然说完快步跑了出去,侯旭易抬头看那堂屋的大匾上的四个字竟然是“海纳百川”,顿时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摇摇头走了进去。
“李师父,快这边请!”萧然的母亲热情地招呼着,可惜侯旭易怎么听那“李师父”怎么觉得不对劲,稍微皱着眉头向她走近,抬眼看她周围坐着的人:一个头发斑白却精神非常饱满的老者,一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道士,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侯旭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萧然的母亲却在这时笑道:“几位在这里尽管谈天说地便是,小女子俗务缠身,先告退了。缺什么吩咐外面的使女就好。”却竟施施然地离开了。
那老者眯着眼向侯旭易一望,笑得很是响亮:“在下静空山下安无尘,这位道友请了。”
从刚才就看出了这些人都是修真者,在这凡尘气息浓郁的大院里,侯旭易还真生出了一点同类的亲切感,于是也严肃地行了一个修真界中的常用礼节道:“散修李侯旭易。”
那道士本来就笑呵呵的脸上此刻更是笑得灿烂无比地道:“散修成岑,道友请了。”
那个戴着斗笠的人却是缓缓地把斗笠摘了下来,静静地盯着侯旭易。
侯旭易叹了口气,感觉天地都在和他作对,很是郁闷地看着对方。
“与我一战。”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侯旭易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
“不,”他严肃地道,“我今天不想打斗。”
“那你什么时候愿意?”这问句让侯旭易突然有一种古怪之极的想法,觉得这家伙好象一个嫁不出去女儿的心急母亲一般。
“我说了我不想和你打!”侯旭易心烦地大吼一声,“叶封!”
与侯旭易的声音同步地,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大叫着:“叶封!”
原本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侯旭易而好笑地看戏的两个修真此刻更是精神起来,眼睛里满是笑意地瞧着那个剑修。侯旭易很是好奇地想去问问究竟是何事,却突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吼叫都若无其事只求一战的剑修变了脸色。
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身上穿着水绿色夹袄身姿婀娜犹如扶风杨柳的女子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封的眉头缓慢地皱了起来,他一字一句慢慢地问道:“你,为什么,来了?”
那女子妩媚的凤眼向着叶封一挑,也慢悠悠地道:“我想来,自然就来了。”
“你不独自去好好地钻研剑道,怎么又来找我?”叶封锁着眉头,仿佛这是天大的烦恼一般,看着女子的眼神懊恼,好象夫子在看一个不成材的学生。
“自己四处乱跑没关系,我来找找你就不行吗?”女子贝齿轻轻咬唇,恨恨道。
叶封眉头皱得更紧,再不去理会那女子,回头对着侯旭易再次要求道:“与我一战!”
顿时全场的目光又回到了侯旭易那里,他头疼地却顽固地道:“我拒绝!”
其实侯旭易并不是那种讨厌战斗的人,只不过一时倔脾气上来,就是与这个求战如狂的家伙对上了劲,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如他所愿,轻轻松松地就让步。侯旭易的性子本来就是服软不服硬,被叶封这么死死纠缠,更是绝对不想和他打斗。
叶封还没有反应,那女子却是先发作了。
只见她凤眼狠狠一瞪,自袖子里抖出一把软剑来,向着侯旭易便一剑劈了过去,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你是什么人?他也是你可以拒绝的?天底下除了我,谁也不许对他无礼!”
虽然是嘟囔,可这屋子里都是修真,再小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侯旭易啼笑皆非地闪身躲开那女子的一剑,总觉得这一剑被砍得极没来由。他从女子的路数上看出她也是一个剑修,又看到她与叶封之间不尴不尬不清不楚的关系,猜出她与叶封可能是师兄妹也说不定。
“住手!”叶封突然纵身过来,伸手便抓住了那女子的软剑,轻轻一振便教她撒了手,他严肃道:“阿凰,别胡闹!”
那女子愣愣地看着他,忽然一顿足怒道:“我帮你,你却去帮他!”
叶封木讷道:“我没帮谁,可你胡搅蛮缠却是不对。”
“快把剑还我!”听到“胡搅蛮缠”四字,那阿凰不由大怒,欲待挥剑发泄却发现剑不在自己手上,急忙向叶封讨要,根本不顾那剑是叶封刚刚从她手里夺过去的。
叶封也不为己甚,抬手就将软剑还了她。阿凰却接过剑掂掂便向着他刺去!
两人离得甚近,这一剑又是突然而发,侯旭易自己估量,就是自己处在叶封的位置恐怕也要受些皮肉之伤。可叶封却象早知如此,一侧身就避了开。侯旭易回眼看看安无尘与成岑,却发现他们两个也是毫无意外之色,依旧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只几个回合,两人便分了开,都是毫发无伤,仿佛同门喂招一般。阿凰咬着嘴唇眼眶里都是泪花道:“你想和人打架,我天天陪你打!你……你……你还往外面跑什么?”
叶封倒也堪称不解风情,对着含泪的美人,竟是老老实实地道:“总和一个人打没法子提高啊,再说你的功力比我尚且低了不少,打一场作用不大。”
“你你你你你……”阿凰气得说话结巴起来,柳眉倒竖,“你这家伙!既然你这么无情,我就杀了你!”说到这里,忽然又露出温柔神色,“这样就能叫你天天陪着我拉。”
听了这些话,侯旭易很有些毛骨悚然的意思,叶封却歪着头想了一会,道:“你的功力不及我,剑的契合也不如我,怎么杀我?”
绝倒之余,侯旭易也有些无语,深深感觉到这两人实在是绝配,不由得理解了边上两人看戏的心思,想必他二人早就知道叶封与阿凰的这一段公案,再想想索性自己也站到了一边,和他们一同看起这两人的戏来。
阿凰气得没了办法,娇叱一声,再一剑劈了过去。
侯旭易偷偷打了个呵欠,剑修之间的战斗倾向于“武”,与大多数倾向与“道”的修真者之间的战斗大不相同。精妙之处只有他们自己体会的出,单从视觉效果来说,绝对没有比法宝拼真气弄得五光十色的修真者们的战斗好看。
可是偏偏有那么多人偏执狂一样喜欢这种战斗,好比说叶封。
只听他兴奋地大喝一声:“好,阿凰,你又进步了!”这才神色肃穆地抽出他的剑。
那把原本看上去生了锈的长剑经过他注入的真气一激,逐渐闪烁出柔和的光芒。
阿凰手中的长剑如同长虹贯日一般骤射而去。
而叶封的剑则若灵舌吐信一般,凌厉凶狠,往往一剑下去,阿凰的剑便会往一旁偏了一偏。
忽然间,阿凰轻叱一声,手中的宝剑光芒一现,分做四道银光,分四个不同的方向袭向叶封。
叶封长剑倒转,如同风车一般转动几圈,将阿凰的攻击尽数阻挡。
阿凰长剑一转,剑成一条直线,剑势如同一卷激射而出的巨浪一般汹涌澎湃。
众人一声喝彩,大声叫好!
叶封笑道,“你果然又厉害了许多!”
他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锈剑上的骤然发出点点殷红如血的光芒。
剑如同一道血芒,层层迭迭出无数劲气,攻向阿凰。
阿凰长剑一转,攻势一弱,叶封揉身上前,剑势真如水银泄底,无孔不入。
阿凰逐渐抵挡不住,不由娇嗔一声,忽然丢下长剑,转身跑掉。
叶封奇怪得望着阿凰的背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众人看得兴致勃勃,可侯旭易却是大大打了个哈欠。
“真是欢喜冤家啊。”安无尘摇头叹道,侯旭易一眼就看出这老者甚爱卖弄,便故作不解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教我有些糊涂啊。”
安无尘颇为欣赏地看了这个识情知趣的“青年人”一眼,捋捋胡子道:“那阿凰姑娘是叶封的师妹,从小却在占卜算卦方面有着天赋,简直是言出如神,自己算了一十二卦姻缘,卦卦直指她那叶封林师兄便是他的良人……”旁边的成岑也笑道:“这叶封外号林疯子,真是见到人总想着打上一场,我看他这辈子最亲近的就是他那把铁剑了。从此他二人纠缠不已,一天不知道那林疯子中了什么邪,终于苦着脸宣布和他那师妹成了亲,只不过还没过一个月,就又开始四处挑战四处打斗,可怜阿凰以为成了亲便拴住了这匹野马,却是妄想了。”
原来如此,侯旭易有些啼笑皆非,向二人告了声罪,出了堂屋,向外面走去,想要找晨曦一同回去。远远看到女眷们围成了一个圈儿,中间正是那头无耻的小猪。只见它得意地蹦蹦,整个身体像个肉球一般摇摇摆摆弹弹跳跳,引起无数惊喜的娇呼。
晨曦露出微笑,向他走来。
沉浸在睡梦之中的侯旭易只觉得鼻头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眼一看,晨曦调皮的笑靥跃入眼帘:“喂喂,小白,有个长胡子的爷爷来找你!”
长胡子的爷爷?侯旭易满脸疑惑地跟着晨曦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安无尘。一天不见,他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此刻正焦急地在客厅里打转。
“安老所为何来啊?”侯旭易出声招呼道。
安无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低声道:“出事了……”
修真者,在凡人看来神秘无比的人群,他们之间另有一个世界。每当出了大事,往往这一个地区内所有的修真者都要聚集到一起,直到事情解决为止。
“也就是说,那个叶封,林疯子,昨天晚上被发现全身干瘪地死在了一个偏僻的树林里?”侯旭易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看着安无尘默然地点头,脑子里乱哄哄地有些不现实的感觉。
忽然间,那个身穿青衣,头戴箬笠,手中拿着一把锈剑的年轻人形象浮进他的脑海。
那凌厉的目光,淡淡的剑意,那句:“……和我打一场吧。”犹在耳边浮响。
这样的年轻人昨天还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现在却已经死了!
这叫出能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怪异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道是废话,侯旭易还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下。晨曦在旁边听得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又是好奇又是紧张地尖叫:“真的有妖怪啊!”
被这天真的小姑娘一搅,沉重的气氛松动了不少,安无尘略嫌僵硬地咧开一个笑容道:“唉,实在是不知道,这已经是这一段时间里死的第十一个高手了,这片地区里的修行人士决定在明天给叶封举行葬礼之后大家开个会……”
葬礼?侯旭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里的修行都修得变异了,连凡人的所谓葬礼都搞了出来,他修真也有段时日了,哪知道葬礼究竟是怎么个举行法?
嘴上却急忙道:“那么,明日还烦安老为我带路了。”
这一天晚上,家里格外热闹。
好容易哄得晨曦觉着葬礼沉闷又没趣不再有去的愿望,又施行暴力一脚踢开小猪威胁如果它要去就再也没有肉吃,侯旭易刚刚歇了下来,就看见一只毛色鲜亮的鹦鹉悠闲地打着旋飞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侯旭易头也不抬地道。
“还能做什么?”鹦鹉毫不掩饰地道。
侯旭易哈哈哈哈哈干笑几声,企图用装傻来糊弄过去。
“哼哼哼哼哼……”老头鹦鹉老于世故,根本不被蒙混,冷笑道,“说吧!你带不带我去?”
侯旭易终于忍不住道:“靠,我是去参加葬礼,又不是婚礼,你跟去有什么用?”
鹦鹉得意得嘿笑几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问你,你知道葬礼需要注意什么么?”
侯旭易被噎了一下,无奈得摇摇头。
老头啧啧几声,又道,“你知道去参加葬礼该说些什么么?”话语中流露出来的得意让侯旭易有将它煮熟吃了的欲望。
侯旭易无奈地摇摇头。
“你知道……”
侯旭易麻木地摇摇头。
“所以,你一定需要一个指导者。否则,你若是在葬礼上丢脸,那事情就不妙了!”鹦鹉停在衣柜上,高举左翅作号召状,在侯旭易还没来得及反对时,他一拍桌子,傲然道,“毫无疑问,它需要勇敢,坚强,忠诚,知识渊博……”正在侯旭易忍不住快打断时,化做鹦鹉的老头高叫道,“需要怀疑么?那……就是我了!”
经不过老头的死缠活缠,在无数次反对无效的情况下,侯旭易一面长叹,天下惟女人与老头难缠也中,最终还是将它带了过去。
修真者的葬礼,与平凡的人原来并无不同。就只因为修真者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尘缘,导致并没有人在他的葬礼上痛哭失声。葬礼的场面非常非常平淡,老头先前烦了侯旭易一个晚上教导给他的东西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到最后,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修真,都仅仅拜了一拜,上了一柱香。
轮到侯旭易时,肩上的老头鹦鹉扑棱棱地飞到了一边,他拈起一柱香,轻轻地插入香炉之中。
年年寒暑心入剑,如今黄土谁烧香?
仿佛还能听到他那一声“和我打一场”。又木讷又固执,不知道什么是生气,人生中单纯得只有他那把剑……或许他心中的某一个小小角落,还有一个水绿色的影子?
这一切,都已经随着叶封在黄土中湮没无声,并将永久地沉默。
侯旭易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便惊讶地叫了出来:“阿凰姑娘?”
乱乱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眼眶红肿,阿凰的神情执着悲伤而又带着些疯狂,依旧是水绿色的衣裙,却再看不到她身边的青衣人。
安无尘在侯旭易旁边低声道:“阿凰好象有些精神失常了,昨天她卜卦得知叶封有大劫,拼命赶过去,却仍是晚了一步……到了那里时,叶封的身体虽然干瘪着,却还是温热的……”
似乎是听到了安无尘的话语,阿凰突然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张开嘴来,长长地凄厉地呼唤了一声:“叶哥——————”
“叶哥……”
“叶哥!!!”
她的声音渐渐嘶哑,却依旧悲恸,悠长地在叶封的坟墓上方盘旋着:“叶哥——叶哥——”
所有在场的修真者都默然不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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