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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一听此问,才知道这位蓝袍儒士就是司空图,正要开口询问,突听抚琴之人叹道:“想当年在宫中,玉亭秋夜,王某以此曲供奉天子,天子龙颜喜悦,至今想来,宛如眼前。现今世事板荡,我这个翰林待诏,竟流落至此,想来真是恍如隔世啊!”说罢,竟潸然泪下。
抚琴人此言似乎说中了众人的心事,人人皆唏嘘长叹,白袍人此时突然低吟道:
幽兰绿水耿清音,叹息先生枉用心。
世上几时曾好古,人前何必独沾襟。
吟到后来,竟也两眼含泪,语声呜咽。
司空图见状,拍手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今日有贵人来访,请诸君暂息心思,莫让客人笑话了!”说罢,即转身笑对朱温言道:“尊驾可是新任宣武节度使?”
司空图的笑问,不但令朱温大惊,就连在场诸人,也都吃惊不小。
朱温大奇,躬身问道:“司空先生何以知道朱某?”
司空图手捋着又浓又黑的长髯,微微笑道:“我等虽避隐在此,但并非与世隔绝。朱将军归唐、沙陀军赴援、黄巢败走、长安克复,这等大事,老夫怎能不知?”说罢,即向众人一一引荐:抚琴人叫王敬遨;吟诗人叫李山甫;其他人分别是王贞白、韩渥、王希羽、张曙、崔昭纬、王驾、李袭吉等;两位年轻人,一位叫杜荀鹤,一位叫郑谷,皆是一时名士,朱温也将朱珍、庞师古引荐给众人。
司空图道:“山野之地,无以待客,只能以粗饭水酒委屈朱公了。”
朱温连声称谢。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司空图吩咐秉烛备酒。不一时,在一个长长的石条之上,陆续摆上了菜肴,全是野菜、野味,倒也算丰盛。众人分宾主而座,司空图执杯言道:“今日贤士、英雄相聚于山野,明日山甫要去魏州、袭吉要去太原,其他各位要么赶赴成都春闱,要么返归朝堂,请诸位第一要尽兴,第二不可藏私,须得将得意之作拿出,以作各位酒费!”
众人大笑。
三杯酒罢,张曙抢先道,“我先献丑!”说罢,张口吟道:
每岁听蝉声,那将此际同:
孤村寒色里,野店夕阳中。
众人轰然叫好,随后,王希羽、崔昭纬、李山甫也即席吟诗。杜荀鹤几杯酒下肚,已惹起自己愁肠,别看他刚刚二十出头,但他已是有名的“老举子”了,他已几度应举不第,不知何年方能一展抱负,遂吟道: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郑谷也有同感,也吟道:
砌下芝兰新满径,门前桃李旧垂荫。
却应回念江边草,放出春烟一寸心。
轮到朱温时,朱温大窘,笑道:“我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只识一筐。但又不敢不遵司空先生之命,白白饮了这美酒,只好请我两位兄弟为各位高士舞剑助兴,不知可否?”众人自然是连声叫好。
朱珍、庞师古领命离坐,拔剑起舞。二人果然是剑术高手,只舞得满场生风,烛火摇曳,舞至尽兴处,朱温情不自禁,突然高声唱起了汉高祖的《大风歌》,声音高亢激越,本来如溪水流觞的诗文佳会,一时竟充满了诤诤的金鼓之声,在座诸人讶然变色,只有杜荀鹤、李山甫连连击节叫好。
朱、庞二人舞罢,就轮到王贞白了——王贞白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吃螃蟹。司空图笑道:“这些螃蟹是我们几个费了半天工夫才从山后水潭里捉来的,你可不能白吃啊!”
王贞白道:“好吧,我就说说这个‘横行将军’吧!”说罢,即高声诵道:
蝉眼龟形脚似蛛,未曾正面向人趋。
如今停在盘筵上,得似江湖乱走无?
满座大笑,朱温脸上虽笑意漾然,心内却着实不甚舒服。
司空图稍通易术,自一见朱温,便觉此人不同凡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此时,他见朱温面露尴尬,便有意转移了话题:“今日山野野聚,我辈当以诗合景,请将诸位鱼樵乐事、四时田野佳作奉献出来,也不枉了这山风林月,如何?”
杜荀鹤第一个响应,道:“如此最好!后学先来露丑。”随即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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