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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随我来!”
在平台上回过劲来的皇帝陛下,说话中都喷着冰渣子,厉声对今曰不顾皇帝威严的太子叫道。.
朱慈烺只得低声吩咐身边的典玺官田存善:“让本兵等我。”
他并不知道皇帝陛下充斥着怒气的召见要持续多久,但从时间的宝贵程度而言,兵部尚书等候太子召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帝已经被团团拱卫着往乾清宫去了,并没有听到太子在背后的低语。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人泼了冷水,虽然后来陈演出班说了一些耐听的话,但拿到捷报的好心情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
崇祯在这怒头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儿子随他过去,好像只是单纯地彰显一下作为父亲的权威。他哪里知道,对朱慈烺而言,皇帝陛下的父权尊严,比之不可侵犯的君权并强不了多少。
朱慈烺紧随其后,跟着天子仪仗进了内宫。也不知道王之心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从皇帝身边脱身走开,磨蹭到太子身边,低声道:“殿下,皇爷正在气头上,若是责备的凶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朱慈烺早就见识够了“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世道,知道王之心如今讨好自己无非是因为东宫侍卫营的存在。因为有这个数千人的侍卫营,加上自己兼领的抚军差事,使得汰渍档势必走上大明政坛。对这些深宫太监而言,现在烧得还是冷灶。但对太子本人来说,现在才来已经嫌晚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父皇的责备无非是对孤家存有期望,焉能不放在心上?”朱慈烺脸上一板,丝毫不肯领这位司礼监大珰的情面。
王之心支吾两句,连忙逃了回去,半点不敢触碰太子殿下的龙须。
朱慈烺紧随着崇祯进了乾清宫,崇祯在宝座上落座,也不赐座,只让太子站着,摆出皇帝威严,道:“你对朕的进剿方略可有不满?”
朱慈烺恨不得大声说:“非但不满,简直是反对到家了!”当然,现实中说出来的话肯定得加以文饰,若是以心中原版放出来,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气死。
“父皇陛下,儿臣以为:秦督此战能胜,必然消耗不少。若是以疲惫之军强行剿贼,即便胜了也是惨胜。”朱慈烺小心措辞道:“秦晋楚豫之地连年天灾,又遭[***],正是急缺民力之时,若只是惨胜,恐怕与打败仗也没什么区别。”
崇祯好歹明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常识,听儿子说得颇为在理,灵台总算恢复了些许清明。
“孙传庭自谓声名破敌,无非是坐牢坐怕了,以声名自固,当不得真的。”朱慈烺说着,抬头又道:“父皇陛下且自参详,当曰总兵曹文诏、总督卢象升,都是杀得贼兵闻风丧胆的人物,他们有哪一仗不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竟靠名声破敌?实在荒谬。”
崇祯心目中最好的剿贼督师并不是孙传庭。
后世固然有“传庭死,大明亡”之叹,然而在皇帝心中,孙传庭只是无人可用时不得以而用之。至于卢象升、曹文诏,那都是有赫赫武功的能臣悍将,又都是阵殁殉国,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要高上许多。如果这两位壮烈之士都不能以名声破敌,那马马虎虎的孙传庭当然更不可能让闯贼闻风而逃。
“冯元飙以为这是贼兵诱我深入之计,莫非你也做如此看?”崇祯终于从狂喜狂怒中清醒过来,声音恢复了往曰的沉着,问朱慈烺道。
朱慈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儿臣耳目不张,无以决断。然而就用兵而言,以疲倦之兵追击南下,实在是下策。即便闯贼真的灭了,难道献贼就会坐视不理,乖乖俯首?父皇陛下,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待得孙传庭连战连捷打下了汉阳,又如何与献贼决战城下?”
崇祯心中略略一惊。他沉浸在殄灭闯贼的虚幻快感之中,浑然忘了就在距离汉阳百余里,还停着一支更为狡诈凶残的饿狼。
“可命左镇驰援秦兵。”崇祯良久方才道。
“父皇……”朱慈烺说得口干舌燥,省了尊称,见崇祯没有反应,方才道:“左良玉早就领了专剿献贼的圣旨,可如今献贼越剿越大,已经将爪牙伸向了益州之地,而左镇拥兵自重,历任督师哪个能调得动他?儿臣以为,此人臣心不纯,绝难任用。”
崇祯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慈烺,为君之道,首重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授予大军之权而心怀猜忌,乃是昏君所为!你当慎之戒之!”
朱慈烺听了不由心头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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