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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鹞跃跃欲试。
他终于觉得这次任务还是有点意思的。
个人赛上熟面孔太少,现在所待的天使组织又几乎完全放弃这个赛场,他就更没兴趣看了。没围观多久就又出来执行任务。早年他因妹妹的重病急需用钱,虽然有在正统组织挂名,但是私标暗标接的多了去,情节之恶劣也就青空这种规模小没能人坐镇的组织能忍受得了。
所以他在那段时间熟悉的人也大多不是能光明正在出现在台前的。对于暗营这种在灰道曝光率极高的盛会,他们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出来找存在感。而且灰鹞原本就是比较偏向技术层面的佣兵,对真刀真剑实战总归是缺了点热情。追踪与反追踪,窃探与反窃探,能力都卓绝,论战斗力唐完爆他几条街,但论这些他能完爆唐几条街——有这样的能耐不假,可局限他成为一个智者的最大弱点,大概就是心气太软。
理智谨慎,眼光敏锐,大局观足够,好胜心不低,却偏偏无法撑起一个团队。他能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死,却无法担负别人的命运,一个妹妹已经是他无法卸下的重量,于是比起运筹帷幄掌控局面的智者,他更擅长做个脱离团队自己作决断的独行者。就连尤利西斯在得到这么一位手下时,也不得不因这点而遗憾,要不怎么说智者难寻。
灰鹞当然也得参加暗营。不过团队赛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正巧希瑞尔这里需要,他就被派出来了。这任务虽然纠结但是对灰鹞来说,挑战程度不高,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如何作心理建设提高胆量上了。这会儿忽然出现阻挠力量,叫真相更加扑朔迷离,他反倒兴奋起来了。
“阁下!赫克里多姆亚的线索断了——有搅局者开始清理有关该事件的背景。”
公爵当时给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赫克,一个是博朗曼。灰鹞想都没想先从前者开始查起,不是说对赫克的怀疑更多点,也不是说查赫克比博朗曼简单,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倾向。
他是清楚希瑞尔的人生的。因为也牵扯到公爵本人,灰鹞在追溯二十年前的事故时同样详细查探过他的经历。于是知道,他与女王陛下之间情同母子,查理德王储夫妇与公爵的私交也非常好,如果事件真的跟凯瑟琳王妃所出的家族博朗曼牵扯上关系,那么会导致的后果实在太过残酷与难堪。灰鹞怀抱着对公爵的感激与报答来进行任务,没法不从对方的角度来看待事物,所以他其实是抱着微弱希冀得开始调查赫克里多姆亚的。
没想到才刚入手没多久,已经出现了变故证明顺着这条线下去肯定有能发现猫腻!
先得列出赫克这方的势力脉络。
赫克在上流贵族中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作为一个足够古老的家族,它身上却完全没有历史的积淀感,甚至连传统英式的风范都没继承到一点,反倒是法国人的轻浮荷兰人的开放意大利人的先锋沾了个遍,由此可知赫克的家族成员关系怎样复杂了。私奔,滥.交,母不详,甚至是乱.伦,光是近百年来它的主人就至少有两个出身不光彩到根本不能拿出来说,就可知它能被保守顽固的贵族们唾骂到何种程度了。
但这样广受非议的家族还能屹立不倒,不得不说,天才与疯子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不管某些人的出身以及思想,命运要偏爱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赫克的鬼才怪才太多,政治上他们总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经济上一直拥有最刁钻的经营眼光——所以灰鹞在仔细了解英格兰的政局与上流构成之后,得知赫克其实是女王最忠实的鹰犬,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但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再回过头去看看赫克里多姆亚的发展史之后,却能发现,那些叫外人疑惑的隐秘未知之处,其实都有了很好的解释。这个家族暗中支持王室的主人,而陛下也在暗中扶持着这个家族。那不堪的内在与名声,在这层关系上,反倒是种极巧妙的保护色。
灰鹞以赫克为起点,把近三十年来依附于它、与它敌对或者在政治经济层面跟它有所牵连的势力,全部都给整理了个透,从公到私,连那些当事人自己都不能讲清楚的男女关系都给梳理了一遍。不过相对于贵族圈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来说,赫克的姻亲简直是再通透不过了,对于这些荤素不忌没节操的赫克们,要找到正统的亲家都难。
然后在反复的研究过后,灰鹞就顺着时间列表,从倒数开始排查这些关系。
“进展并不顺利,毕竟隔的时间太久,有太多东西不明朗……幸运的是在您指定的同伴帮助下,已经列出了非常全面的关系图,从中删选总比有所遗漏来得可靠。”整个调查团队是灰鹞主持的,并不是说所有的事务皆由他亲自动手干,“我们把自己分为两组。其中一组顺着年份往前,巨细无遗得调查各条脉络,不漏掉任何可疑的线索;另一组则用一种更大胆的猜测,猜想正是赫克作为当年那起案件的执行者或者策划者,由此从二十年前开始反向调查……可是我们逐渐发现一些不属于我们的力量。”
灰鹞说:“能够肯定,就是在最近——那股力量在慢慢吞噬着那些或许可以被称为真相的东西,我们想揭开迷雾,可那力量想将它永远掩埋——它跟我们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但基于同一个环境,对方肯定也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虽然我们暂时还没调查出什么,但这情况的出现,不正是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么?”灰鹞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所以我们临时抽调出了一些人,开始追查这力量的来源。”
在灰鹞的话语停顿的间隔,希瑞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灰鹞的脸色不好看:“查不到,但绝对跟MI6无关。”
他对此有些纠结:“可以肯定,赫克跟MI6完全没关系,从秘密情报局成立来两者都没任何交集。可是……我们偏偏是从MI6当年的CASE顺藤摸瓜扯出赫克里多姆亚的。如果猜想没错的话,有那么一股力量——应该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这力量——它可能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件,但绝对有密切的联系,正是它隐蔽的沟通了秘情局跟赫克家族以达到目的,可是它有足够的能量叫那两者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先前我所接私标的来源,也是它。”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灰鹞看上去又困惑又苦恼。
希瑞尔已经明白他说的意思了。
据他们所查到的线索加上靠谱的猜测,简单来说,当时造成了他父母所乘坐的飞机失事的事件,主使者或者说幕后黑手必定只有一个,希瑞尔不太相信其是出自赫克或者是博朗曼,因为这两家没有重要到能叫女王都甘心淌下水,那么必定是别的人或某个地位十分特殊的势力所为,而充当了这个人或者势力马前卒的,大概也就是赫克或者博朗曼。
事件发生,前任银月公爵逝世——因为该主使者的特殊,女王都不得不将其包庇。而这个时候出现另一股力量,这第三方力量一方面不着痕迹阻挠秘情局调查事件,一方面也选择将秘密埋葬以为主使者脱罪。在多年之后,又由于他的调查,要将最后的痕迹也给毁灭,所以才有了那次紫丁香宅邸的失窃,有了现在的碰撞。
“你如何肯定,这力量不就是主使者?”希瑞尔平静道。
为什么刻意强调这是来自第三方的力量,是置身于这事件之外的——因为某些必须的理由而不得不参与其中的?
灰鹞严肃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事实上他没打算糊弄这位阁下,他只是觉得在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前暂时隐瞒会比较好,可公爵实在敏锐得过分。
希瑞尔盯了他片刻之后,缓缓道:“告诉我。”
“……因为它没有伤害您,”灰鹞沉默了一下,“它甚至在保护您,阁下。”
*
希瑞尔找到布莱兹的时候,这位大管家正在修剪庄园里的金盏花枝。
天气热起来,对环境比较敏感的花枝出现些微枯黄,如此庞大的园子,花序多得遮眼蔽目,在花盘下的绿叶,要找出枯黄的叶片格外不容易。这庄园较偏僻,也一直遵循着古老的四季轮回自然开谢,花匠们从整体上维持花海的美观,并不会刻意追求细致入微的花叶,可此时,布莱兹正在慢慢翻拣窜出的枝叶中泛黄的微处,然后小心翼翼剪去,带着某种偏执又苛刻得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希瑞尔并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得远远的,安静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动作。希瑞尔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布莱兹了,他的日常事务全部由奈登包揽,布莱兹也就是专注些城堡中的权力罢了。按照他先前的吩咐,该退休的布莱兹手中的权力还在不断缩减。
希瑞尔原以为,这个时候,布莱兹会如印象中一样待在某个昏暗的房间,泡一杯茶看看书整理整理旧报纸处理点事务又或者做些别的,如果以忙碌程度作为一个管家尽职的计量的话,他已经不合格了。但实在没想到,这个永远整洁严谨一丝不苟的男人,有一天会半身泥污做这种完全杯水车薪吃力不讨好的事,看这熟练的样子还不是短时间的了。
紧皱不松的眉宇,弓着身躯僵硬的模样,让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但是他的动作又太过挚诚慈悲,希瑞尔几乎以为看到的是个赎罪的信徒。
然后在某个瞬间,发现他存在的那个人,有些尴尬又平静得直起身,冲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先回园子另一侧的小花坊中换衣服。
希瑞尔想到灰鹞对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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