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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访友
丁四在大厅里待了一会儿,看张汉生已恢复了镇定,脸上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没多长时间,已将人手调配得井井有条,颇有几分临危不惧、遇事不慌的样子。一时之间,大厅里各路官吏都被派了事情去做,丢印之事虽然重大,但张汉生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使大家稳定了下来。
丁四暗赞了一声,见张汉生正在和朱克庸一旁小声谋划,再瞅瞅吴海,也是一脸的严肃,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知想起了什么。丁四走到吴海身旁,轻轻说道:“吴大人,张大人估计还有要事和你商议,我在这里也不太方便,我且出去走走。”
吴海像是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丁四,点头说:“好,你去吧,这里有我,但凡有什么消息,我定和你及时通气。”最初吴海遇到大印丢失之事,本觉有些晦气,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能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也算是在朱祐樘面前露了脸,再说,有御赐的金刀捕快丁四在,不管是谁窃了大印,丁四十有八九会将大印找了回来,如果再能解决了皇上心头的担忧,真发现什么有不轨之心的道士,也算是奇功一件。他如此一想,倒觉得此行倒也合算,因此打起精神,要一块协同查案。
丁四没料到顷刻之间,吴海脑袋里转了这么多圈圈,见吴海点头答应,便带了胡润泽,一起走出了知府衙门。
泉州的春天比北京更加怡人,街头巷角鲜花盛开,不时有幽香阵阵传来,眼前美景似画,身边行人如织,丁四不由感慨道:“咱们上个月在西北大漠,天气还有些寒冷,没想到过了几日,咱们居然到了泉州,只有咱大明地大物博,才有这样的情形。”
胡润泽明显没有丁四这份情致,嘴里胡乱应付了几句,就忍不住问道:“大人,咱这一趟差事到底是为了何事?来之前我就奇怪,咱们一向是捕贼捉凶,怎么这次陪巡按大人到了福建?我暗里想,肯定是有特别的任务。”
丁四听胡润泽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你倒有几分鬼机灵。”笑完之后,也不再瞒胡润泽,将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胡润泽没料到里面竟然有如此的机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分外吃惊又不敢表露出来的样子。等丁四说完,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说道:“大人,那你还有心思在外边乱逛,咱们为何不陪在吴大人身边,听听这里面有什么线索。”
丁四收了笑容,正色说道:“我估计再不会有什么线索了,我刚才在大厅里看张汉生已经恢复了神志,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以此推测,他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肯定会知道,他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将我们瞒得死死的,与其在里面守株待兔,不如咱们出来想想办法。”
胡润泽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大人,在下愚钝,难道张汉生不想让咱们帮他们赶紧找到大印,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想瞒着咱们不成?”
丁四沉思着说道:“润泽,你且想一想,先是京城传出来张汉生丢了大印的流言,然后皇上派咱们协同吴大人一起来到泉州,昨天我带你到街头闲逛,实是想打探一下泉州有无这样的流言,但没想泉州街头竟是没有一丝异常,但今天我跟吴大人侧面要看一下大印,结果大印竟然真的不见了,这里面,实是有几分名堂的。”
胡润泽眼睛闪闪发亮,静等着丁四说下去。
丁四想了想,沉声说道:“以我推测,要么是大印早就丢失,张汉生不敢声张,又担心受罚,因此便使人到京城散布流言,实际上是想分散皇上注意力,将这淌水搅混了;要么是张汉生得罪了什么人,这人想让张汉生丢人现眼,先是在京散布流言,然后趁咱们到泉州,便抢先偷了大印,打张汉生一个措手不及。”他说完之后,又犹豫着说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想有事告诉皇上,又担心皇上不信,因此用这个方法使皇上派人到泉州来。”说完后又摇头道:“不过最后一个可能过于匪夷所思,如果有事要禀告皇上,找门路上个折子就行了,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胡润泽看着丁四,不解地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丁四似乎有些答非所问:“我看吴大人与张汉生一见如故,又先得了皇上吩咐,只怕他真的想捉几个道士回去,咱们……咱们先去见个故人,看看有什么线索没。”不等胡润泽发问又解释道:“五年前,我在福建捉拿犯官张有竹,这狗官私吞赈灾物资,被发现后又雇了死士想护送他出海,其间倒结识了一个异人,他自称是泉州平江老叟林中风,为人仗义,功夫又好,和我是一见如故,并邀请我到泉州做客,咱们既然不急着返京,你我便去拜访他一番,看能否得些线索来。”
胡润泽钦佩地望着丁四说道:“大人的朋友真是遍布天下。”
丁四微微一笑,脑子里忽然蹦出几句曲来:“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忽一愣怔间,又不禁有些感慨:时光飞逝,自己也已是不惑之年了,这岁月,过得也忒快了。
那林中风住的地方倒也好记,说是在泉州西南角靠近当地城隍庙一处地方,叫做抱草堂,丁四略一问行人便问清了地方,他带着胡润泽一路行走,倒也是没多久便来到了城隍庙,又问了几个人,终于问出了抱草堂位置所在,丁四于是兴冲冲带着胡润泽赶了过去。待到了地方,丁四只见一处类似农家小院的宅子,竹子扎成的篱笆把院子围成一个方形,院子里几间茅草房,院里种着四五株桃花,开得正是热闹,把这处院子装点得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而在房门上则挂着一个匾,上面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抱草堂。丁四见这地方,倒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对着胡润泽说:“倒真是位异人,住的地方也是与众不同。”丁四轻轻推开柴扉,和胡润泽穿过桃花树,此时恰有一阵风起,几片桃花便沾到了两人身上。到了屋门前,丁四才发现门上歪歪扭扭挂着一把锁,他伸出来要拍门的手便不由缩了回去。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在外面喊:“林先生不在家。”丁四和胡润泽隔着桃花往外看去,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婆婆在门外正向着自己说话,她旁边还扯着一个娃娃,说话间,那娃娃挣扎着要向远处去。丁四几步走了出来,对门外的婆婆说:“婆婆,你可知林先生到了什么地方?”
那婆婆一边赶紧把娃娃抱起来,一边热情地说:“林先生前些日子出去游玩了,他这一出去,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又絮絮叨叨道:“你是他朋友吧,经常有朋友找他哩。”
丁四向婆婆道了谢,脸上露出些失望的颜色:“我早该料到的,像林兄这样的人,哪会安安分分守在家里。”
胡润泽忙安慰他说:“咱们估计这下得在泉州一段时间,说不定林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丁四点头,又对着婆婆说:“婆婆,如果林先生近些日子回来了,就跟他说北京有位姓丁的来找过他,他若得闲,可到知府衙门会上一面。”
那婆婆在旁边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