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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清涵院的路上,沈嘉芫觉得巧遇的侍婢仆妇们在退至侧边行礼后,目光总有意地在身上打转。那种眼神,不同于寻常下人对主子的恭敬,亦非因她温和举止而产生的好奇,而是含着某种特定的深意,亦可称作打量。
眼瞧着前方路尽即是粉绽隐香的居所,沈嘉芫侧身往溶月塘边上的凉亭踏去。池边杨柳飘依,嫩绿柳芽似青花般点缀着春景,生机盎然,清水卵石里新濡养了各色锦鲤,春水尤凉,却摇摆游回各自快活。
趴在红栏的亭柱旁,沈嘉芫抬眸,凑撞上对面歇岩那正瞄向此处的两婢。她们相依而立,一女抬着的胳膊正指着这方,似察觉到六姑娘目光,忙不迭将手收了,跟着转身就欲往西边返去。
沈嘉芫大感端倪,隔着柳条飘摇的净塘,出声唤道!”
正相伴欲离的二女身影顿僵,愣了片刻才往亭中而来。近前,双手皆紧紧拽着身侧的衣角,目不斜视地垂首福身,“奴婢给六姑娘请安。”
瞧着眼生,沈嘉芫启唇你们是哪个院里的?”
这方已属清涵院附近,平常人丁往来虽是频繁,却大都是领了各位或姑娘吩咐才,或是送礼或是问候,仅仅路过则有些说不。何况,观这二婢衣衫朴素,手无托盘捧物,不是差事路过,亦非能代表主子前来、有体面的婢子。给人就急着避开,鬼鬼祟祟,若说没些猫腻,谁信?
“回六姑娘,奴婢们是淡烟阁的。”
沈嘉芫挑眉低询哦?三院子里的人,来这儿可是有事?”拖长了语调的言辞分外扣人心弦,目光自然而然朝被亭阁楼榭掩在深处的淡烟阁望去。
低垂的二婢面露迟缓,抿唇犹豫着,一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罢了,既是三姐院里的人,我亦不为难你们。”
沈嘉芫表情闲适,唤过台阶下的香蕾,轻声慢语地吩咐道想是才进府的丫鬟,淡烟阁可是在最东处,估摸着是院里的管事妈妈头回吩咐事宜,竟然都迷路到咱们清涵院这处来了。你且给引个路送她们,省得误了三的事,对了,记得同教她们的人提个醒,主子虽宽容和善,她却不能对院里的人如此疏于,这背后指点乱议主子是非的行为,可断不能有。”
她的这番话语气不重,却让那立着的两名婢子全身微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着不顾板路冷硬,忙跪倒在地。
正俯首待命的香蕾亦目露惊叹,自家姑娘这可是话中藏话啊!若是院里的粗使婢子,不得命令哪能往主子住所附近逗留打转?
六姑娘的清涵院位处内院中央,周边是七姑娘的倚兰阁同九姑娘的满芳园,往西南则是世子的广盛楼,北处通向二的沉修楼和四姑娘、五姑娘的居所。但凡三姑娘有任何事要差遣走动,着也没让两个低下的小丫头的道理。
除非是淡烟阁里的管事妈妈有粗事吩咐,或是往厨房或是洗衣房、针线房等杂务,然那些地都置在东北角,按理说从淡烟楼出来往北即可,哪有迷路到这儿的离谱说法?再且,她们方被后慌乱情形下继续往西的动作、能一眼便认出六姑娘的反应,又岂是个新进府不分方向的婢子能做到的?
六姑娘温温和和地说出这般言语警敲对方,不明说她们特地前来的事实,亦不询问意图。表面上是给足了三姑娘和淡烟阁的颜面,却又暗示她心中早已明了,试问她们的主子还能不给个交代?
高!
不止香蕾,便是在旁听着的香薷亦在心里惊讶,是谁说六姑娘单纯易糊弄的?
传言当真不可信。
她们原是颐寿堂内的二等婢子,素来亦是精明伶俐的,当初老要为六姑娘换身旁伺候的人,管人事的钱妈妈推荐了她们。虽说在受宠的六姑娘跟前当差是件美事,然香薷香蕾心里原并不欢喜。即便清涵院里赏钱多,走出去谁都会敬着尊称声“”,然大家都知晓六姑娘刁钻挑剔、喜怒无常,在她身边做事又岂能轻松?
还不如留在颐寿堂里来的安逸、踏实。
不成想,处了半月多,六姑娘竟是个娴静和善的主。对待她们从未有过喝声责骂,整日呆在屋里看书静养,偶尔在窗前赏赏花,连侍候喝药时都极配合,即便夜间梦醒心情糟糕时,亦没有拿他们撒气发泄。
“求六姑娘饶命、求六姑娘饶命……”俩婢子已然磕头求饶了起来。
沈嘉芫纤手掠过水面上飘拂的柳条,容色惬意地拨弄着水中锦鲤,笑道好好的,行这般大礼做?我又没怪你们。”
“奴婢们认得路,不敢劳烦香蕾。”年龄微长的婢子面颊通红,眼中焦急溢于言表,双目期盼地望向眼前优雅却似满心玩闹逗弄游鱼的六姑娘,祈求道阿碧知了,对姑娘不敬,还请您责罚。”
她指向凉亭时,凑巧被对方给逮着了的。
沈嘉芫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神略过自称“阿碧”的女子,跟着又转向旁边,开口问道你叫?”
“回、回六姑娘话,奴婢阿秋。”
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然的模样,轻软的嗓音在肃然的亭中响起,“哦,原来是阿碧和阿秋啊。”话落似仍有几分迷茫和不解,询问般的目光即投向香蕾。
后者心知自家姑娘有意要审问阿碧和阿秋,即便不知是何目的,然还是立刻上前配合地笑着答了话,“姑娘,您记了,阿碧和阿秋是府里的家生女,在淡烟阁当差好些年了。”
“那是府里的老人了?”秀眉微蹙,隐透着几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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