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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若不是钱小修半夜尿急,沁兰也不敢违抗端木惟真的命令解开绳子,不论事后她怎么追问起因,沁兰也只知道摇头守口如瓶。
她想定是酒后乱性做了什么惹得端木惟真不快,她就说她酒量不好,只能小酌一两杯,他非要逼她喝,就只能后果自负。
“姑娘,少爷让你到府门外去。”说完急急低头,就怕她又追问。她是被沁兰当作毒蛇猛兽了。
端木谨诺坐在轿子里,掩不住孩子心性掀着轿帘子张望。见到钱小修走了出来,问了他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大人,你脖子……”
端木惟真盖住脖子上的纱布,怒目将她碎尸万段,“被只癞皮狗咬了。我也算对姑娘有恩,姑娘也该知恩图报,一会只需笑,我不让你作答就不要出声。”
当年钱小修初见端木鹤延就有预感,祸害遗千年是有根有据的。远远的就听到那位举足轻重的老丞相在大笑,且中气十足。钱小修便觉得,他准能长命百岁。
端木谨慎跑去抱住娘亲撒娇,端木三兄弟的母亲,因为是大美人,钱小修还有些印象。
“惟真,这位是……”
端木惟真接过丫鬟递上的热茶,看了看旁边的空位。钱小修意会,先是朝着在座的人行了礼,再走去坐好,听到端木惟真简短的介绍道,“这位是钱姑娘。”
端木鹤延停下落子,与那对弈观棋的两位姑娘一同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既然要带客人来,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端木惟真道,“爷爷突然派人来说是要我送谨诺回来抽查他礼仪学识,来不及通知。过门是客,总没有把客人一个人扔下的道理,就一同带来了。”
端木谨诺仰起头,按照端木惟真事先教的说。“钱姐姐住在二哥府上。”
钱小修见那下棋的姑娘花容失色,手里的棋子都抓不稳了,落在了棋盘上。唯有端木鹤延从容笑道,“寒轻,这步棋可不能下在这。”
钱小修只想起多年前被老头子强迫教学,结果和她说了许多与围棋无关的事情,不久她就被吊在城门上了。这老头子不容忽视,姜是老的辣啊。“我因为一些事不得已才打扰端木大人的,想来也确实不太方便,所以过两日就会离开。”
钱小修偷瞧了端木惟真一眼,见他面色发黑,他才耳提面命,才一会,她却在拆他台揭他底,他不高兴是正常的。
她不是不想帮他啊,是她无能为力啊,和端木鹤延做对,那是什么下场,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端木鹤延笑着,把黑白棋子分开。“我要去抽查谨诺学识有没有长进,寒轻棋下的很好,惟真,你过来和她下几盘吧。”
端木夫人也起身道,“今日难得你们兄弟都回来,我去准备晚膳。钱姑娘……”
钱小修知道他们有意留那二人独处,倒也不会不识相。反正她现在巴不得远离端木惟真十丈,她把人家得罪了,能逃得一时是一时。“我不请自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夫人若是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我给夫人打下手吧。”
膳堂的锅碗瓢盆都刷洗的干净,厨师都不在,似乎真要让端木夫人一个大展拳脚。
刚才一心要离场,什么理由都成。来了膳堂,钱小修倒是担心了,真是要做菜么?大户人家的夫人应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吧。“其实这些交给厨师就行了,不一定要夫人亲自上阵的。”
“你以为我说要下厨是借口?”端木夫人笑道,“勿离和惟真入朝为官后,一家人就聚少离多,难得今日都回来,我是真想做一顿饭菜慰劳大家。我以前是府里的厨娘,厨艺虽不是最好但也不算差,钱姑娘放心,不至于难以下咽的。”
她扔了几根细柴进灶眼,钱小修蹲下来帮着生火。
“是不是很讶异,堂堂丞相的儿媳不是名门大户的千金?”
钱小修看那端木夫人气质纤弱,倒像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可不像是干过粗活的。
“端木家的人对外人虽是赶尽杀绝,但对自己人却是极为包容,是不同的面貌。即使贪恋权位,也不会拿子孙的姻缘做筹码。惟真虽然早过了已婚之年,但一直未遇见钟情之人,我虽然希望他早日成婚却也不逼迫。这次要不是他和宋良工又做纠缠,丞相也不会一时气恼让他回来相亲。”
钱小修插嘴道,“或许宋姑娘就是大人钟情之人呢。”
“若是如此丞相也不会这般为难那孩子了。”端木夫人话里有话,从灶头上摸来一根吹火筒。
钱小修想到,从她三餐皆有人服侍后,就再也没碰过竹筒了。她两手空空的来,说要给人打下手,总不好旁边看着,虽然她比较想不劳而获,什么也不干,就等吃……
“还是我来吧,夫人。”
端木夫人道,“我一直希望有一日能和我儿媳妇一起入膳堂,做一桌好菜。看着儿孙满堂,可惜勿离虽是订亲了,但对方是官家小姐,不擅厨艺。而惟真,真怕他那性子娶不到姑娘,会一世孤独。”
她笑道,“端木二少爷一表人才,终有一日,夫人美梦能圆。”
钱小修接过吹火筒,鼓起腮帮子用力吹气。久不弹此调,技艺生疏。灶眼扬起阵阵烟灰,弄得钱小修呛不停,她立马去开窗,通风透气,发现那端木夫人抚着胸口,呼吸急促。
“夫人。”钱小修扶着她坐下,却见她越发很难过的模样。“我去找人来。”
“不用。”端木夫人拉住钱小修道,“一遇上烟尘我就咳的厉害,缓一会就好了。”
“气管不好怎么不说呢。”要是因为闻见烟灰,咳嗽得厉害喘不上气,一命呜呼,死的多冤啊。
端木夫人不解,“气管?”
钱小修改口道,“我是说夫人身体不好,不该来膳堂,这油烟重,我看我还是扶你出去吧。”
“我这是老毛病了,太医说只能养着,无法根治。若是老天垂怜自然能活到七老八十,若是天不遂人愿,随时有可能离开。我不愿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我相公他们知道,所以即使担心还是顺着我心意。”
钱小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厨房外有鬼祟的人影。是因为担心,才守在外边么?
端木夫人淡笑着,拿出手帕温柔的帮钱小修擦干净脸上沾上的烟灰。“今日他们难得都回来,我真是很高兴,惟真最爱吃的就是干煸牛肉丝了。”
钱小修垂眸,瞥见端木夫人掌心上的茧所生的位置。
“那是要加花椒的。”炒时那股辣味,真是鼻涕眼泪“双管齐下”。正常人都顶受不住。这位娇滴滴的端木夫人,只见端木夫人目光里满是期待,给爱儿的爱心餐,给爱儿的爱心餐……钱小修硬起头皮,“我也会些厨艺。”虽然很多年没下厨了……“要不然夫人从旁指点,我来炒吧。”
要她说出这话,真是艰难。干煸牛肉她还没炒呢,她却感觉鼻涕眼泪要“双管齐下”了……
等着端木勿离办完公事自吏部回来,总算人齐能围着饭桌坐下。
她只想着以后人家给她机会来蹭吃,她都要三思,要不就明着说上酒楼,要不就告诉她家里有没有爱进膳堂露一手的长辈。
端木惟真在那落英缤纷下下棋,尽管不甘不愿相对无语,但有美人相伴,总是胜过在膳堂里与锅碗奋战。
端木惟真知道一桌菜皆出自她手,夹了一道尝了味,只道,“勉强能入口。”
端木谨诺一边手不停的夹着菜,一边学着他二哥的口气,“勉强能入口,勉强。”
只有那端木勿离笑道,“钱姑娘这手艺,怕是宫中的御厨都要拜服。”
笑得那么和善那么无害,似乎已经不记得那晚他们曾在街上碰到过了。不知那皮囊下边的本质也就算了,知道了只觉那笑是笑里藏刀,十几岁时他就会借刀杀人了,塞给她那毒药,让她把太子给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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