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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文士模样的人仔细看了甄宝人一眼,说:“都说伯府的女儿,堪比万金,果然不错。这姑娘小小年纪,不急不躁,渊渟山峙,光是这分涵养便是常人不及了。”
安王则若有所思地看甄宝人一眼。
“什么山寺什么渊亭?我估计她是吓的不敢动了。”长生不屑地斜觑着甄宝人,“说什么伯府女儿,堪比万金,狗屁,京城里说的那个公开追求男人礼义廉耻都不要的七姑娘,不就是他们伯府的吗?”
自打进门,甄宝人就给自己立下三个规矩,不说话、不惹事、不引人注目,等到暴雨过后,赶紧闪人。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倒霉的长生却步步进*。
刘嬷嬷虽然老成持重,不卑不亢,但到底是下人,怕说多错多。秋芝则是个少不经事的丫头,遇到这种境况,手足无措,脸胀红,手脚打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甄宝人想来想去,再不想惹事,也不能就任由污水泼过来。
她轻笑一声,说:“这位大爷言之凿凿,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呢?”声音如同玉石相撞,脆生生,清泠泠,不带一点杂质。
一干人等只觉得耳膜好象被冷泉涤荡过,不由自主地看向甄宝人。
长生诧异地连看甄宝人数眼,说:“嘿,这把声音不错。小姑娘,京城里都是这么传的,你还想狡辩吗?那七姑娘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甄宝人答非所问:“请问,阁下您的尊姓大名?”
“免贵,姓路,大名长生。”
“路大爷,明日我遣五十个小童,各给他们五十文,让他们到京城的茶馆酒肆逢人就说,路长生大爷是个断袖的,想来不用两日,路大爷分桃断袖之名,便是举城皆知了。”
长生愣了愣,说:“我路长生堂堂七尺男儿,生平最喜欢的,除了打仗就是美人,怎么就成了断袖呢?你这小丫头可别血口喷人……”
那文士模样的人哈哈大笑,打断他说:“好了,好了,长生,你快跟这位姑娘道个歉。”又对甄宝人说,“姑娘莫怪,长生是个粗人,成天只知道舞枪弄棍,不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姑娘的家人。”
长生很不服气地说:“文儒先生,我凭啥向她道歉?”
安王严厉地横他一眼说:“长生,连文儒的话都不听了?”
长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跟甄宝人随便作了个揖,说:“这位姑娘,我方才无礼了,你莫怪。”
甄宝人站起来,还了一礼,然后又款款坐下。她的举止优雅大方,如行云流水般,旁边两侍卫的眼睛都看直了。
文士把手里拿着的几枚白棋子往棋罐里一扔,说:“思铭,你今日心不在焉,屡出臭棋,我下着也无趣,不如改日再分胜负吧。”
“就依文儒所说。”安王点点头,看都不看,随手一扔,手里的一枚黑子直接落在棋罐里,叮的一声。接着,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外檐下站着,看着京城方向说,“这里离着宜春河不过数里,青峰怎么还没有回来?”
文士看着天空说:“这般大雨,路又泥泞,便是西苑的良马也跑不起来。思铭别急,且再等等吧。”
安王“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大殿里的火烛把他的影子拉长,投到地上,连影子都透出一分忧心忡忡的味道。
天色是越发地黑了,方才进大殿的时候还有四五分天光,如今是便只剩下二分,昏绰绰的象是黄昏。雨也越发地大了,砸在院子里的泥地上,一滴一个坑。
甄宝人幽幽一叹,不由地也着急起来,若是暴雨整夜不停歇,那可怎么办呢?
忽听文士说:“在下茂名的许文儒,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古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告诉人的,甄宝人含糊地说:“小女子姐妹间排行第七。”
地上安王的影子微微动了动。
倚墙站着的长生眼前一亮,夸张地“哈”了一声。
甄宝人只当没有听见,眼梢都不扫他一下。
许文儒捋着胡须,面带微笑地说:“我方才便猜你就是甄七姑娘,果然没错。”
甄宝人嘲讽地说:“如今我名扬天下,从此不用怕京城里无人不认识我了。”
许文儒哈哈大笑,说:“七姑娘好风趣。”顿了顿,好奇地问:“我看姑娘神清气朗,端庄自持,进退有据,却为何传闻如此不堪?”
甄宝人毫不犹豫地说:“不要说先生,便是我自个儿都纳闷。年初时候,受魏家二姑娘邀请,去东平侯府赏梅。梅林占地甚广,我又是第一回去,贪看景致,便迷失了方向,遇到魏家世子方才脱困……不想传到外头就变成如此。”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能变成真理,她打定主意,这一生这一世,从此之后无论谁问起此事,便都如此这般解释。
一旁的长生小声地嘀咕:“哼,不过是托词,伶牙俐齿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许文儒是个老狐狸,甄宝人这番话,他也只是半信半疑。不过他擅长观气,见甄宝人气度泱泱,与一般闺阁千金迥然不同,与传说中不识廉耻的痴女更是大相径庭,心想或许是小姑娘被谁忌恨了,才传的这么不堪。
他不由心生惋惜,摇头叹息说:“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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