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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过酒,皮肤毛孔散发淡淡的香甜,那气味如酒,闻到了一样会醉。
贺海楼从引擎盖下起身,回头望见杨呦呦,似笑非笑地从鼻孔里叹一声气。
“我来了。”她对他说。
米酒后劲这样大,到了这里她才头晕,不过不好意思显出来,只能用尽全力站得笔直,像留堂听训的女学生,很乖很乖。
四周没人,都已收工回家,贺海楼急着赚钱,于是不吝加班。
“坐啊。”他踢一张小板凳过去,示意她坐,小板凳低矮,并不适合穿套装的女人,不过她挨不住,一屁股坐下去,入坠天堂。
“酒量这样差,待会怎么开车。”
“可是你叫我来。”她仰起头,无辜地笑,将罪责推到了贺海楼的身上。
他递她一瓶水,可她又递回来。
“杨呦呦你何时学的这样矫情。”
“今时今日。”她依旧笑,饮过酒人都变样,面色微红,行为乖张,所以说微醺最好,可以做不一样的自己。
他替她打开,再一次递过去。
杨呦呦一口气喝下半瓶,可只解渴并不解酒,依旧半梦半醒,棉花云上飘飘欲仙。
贺海楼不再理她,也不给她钥匙,转身回去钻在引擎盖下拨弄他的器械。
车房有一个极小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已属难得,院子里长一颗奇怪歪脖树,根在墙外,身子却在墙内,即便这样,一样绿叶亭亭,将小院覆在阴影之下。
工作间在里头,雪白的灯光照得妖魔显形,贺海楼背朝着她,那背影有些陌生,他似乎比以前壮实,蓝领人群总是这样的身板,像是很辛苦。
杨呦呦见不得狗流浪,也见不得人吃苦,因为见到了会觉得异常无助,于是索性选择不见,不见便不想,做一个冷漠的城市人。
可贺海楼就在她面前,穿牛筋布的工装,身上都是油渍,好像在落难,让她分外心疼。
“你何时学的修车”她出声问他,想起他大学时学的机械,应当是触类旁通,但她无话找话,渴望他能回头让她看一看他的脸。
“你何时学的饮酒?”可他不遂她愿,弯腰拿一根螺丝起去拆一只她叫不出名的部件。
“会不会觉得苦?”她追问。
“不会。”他答她。
“要惩罚自己?”
“你电视看太多。”他丢开工具,终于回头,一边走过来一边脱手套,然后用手套轻轻打她的头,“我只是养家糊口。”
她的脖子微微缩起,然后又伸长来扭去找他:“你哪里来的家”
她真毒辣,这样的话也会讲。可她讲出来并不让人生气,这是她特有的本事,并非人人都有。
他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
“杨呦呦,你这样口无遮拦,迟早被人打。”
他知道不会,但他这样说,似乎喜欢自己可以这样斥她。
她摇摇头。
“不会啊。”
她不会对别人说这样的话,因为她也无心让别人记得住她。
“我一向是乖女。”
她站起来,同他面对着面,贺海楼五官锐利,抬眼看人时露出眼白,那模样显得很坏,但女人只喜欢坏男人,幻想里总有一个坏男人与自己爱得昏天暗地痛彻心扉。但这梦做不了很远,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无法让坏男人为她改邪归正,所以她最终一定嫁给行为端正的好男人。
“乖女还会饮酒?”
“只是少少一点。”
她想去吻他,因他嘴角往下,并不快乐,这让她忍不住幻想,用舌头同他缱绻,令他嘴角因为她微微上扬。
可是她又没有醉到那样的地步,多后悔,应该再醉一些,醉到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来不来看画展”她突然问,舌根下压,抵住了翻起的*,她说不相干的事,以为自己能清醒过来,但真徒劳,热浪卷过她全身,体温诚实得一塌糊涂。
贺海楼双手轻松搭在胯上。
“画展?”
他嗤笑,鼻孔里钻进了有她气息的甜,女孩儿的气息浅淡地叫人心虚,担心大口呼吸会显得咸湿,男人多可怜,连呼吸都是罪。
“你看我像看画展的人?”贺海楼张开手,露出袖子下面黑褐色的油渍,连自己都觉得狼狈。
杨呦呦又开始心疼他,她怀疑这是酒精作祟,不然她一定说他是活该,自己选的,不怪别人。可现在她醉了,于是她就是心疼,心疼到想去抱一抱他。
“以前的你会是,穿当季最型的西装,带漂亮的女伴一道去,现在你只是没有西装和女伴。”
贺海楼说:“我以为你是女伴。”
她越发想吻他。
“我不是。”
她不知在傲气什么,似乎因为生气,生气他这样子撩拨她,像是知道她不堪一击。
他拿手指刮她鼻子,她打掉。
轮到他错愕,不声不响地站了一会儿才冲她道。
“跟我来。”
他带她去看她的车子,打开引擎盖指给她看新换的节温器。她顺着他的手指弯腰,但是始终没有看明白到底节温器到底是什么。
贺海楼知道她没懂,也没有指望过她懂,女人对机械永远隔了一片大西洋,不是没有横渡过去的可能,只是望而生畏,算了算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才是杨呦呦心里的那片大西洋,她渡不过去,所以急得生气。
“车子积碳严重,不过也没有办法,城市里开得久就是这样。”贺海楼合上引擎盖,终于把钥匙递给她。
她接过来,将那圆圆的钥匙捏进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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