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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丧在码头,与一人擦肩而过,只听耳边一阵熟悉的声响。
他一愣,转头对那人喝道:“你站住!”
那人在离他四五米远的位置停下,并未转身。
刘丧走过去,小狗似的,围着那人嗅了一圈。
又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去哪?”
那人看也没看他,淡淡道:“回家。”
这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淡淡低沉的磁性,辨识度很高。
更何况刘丧什么人,听过的声音断不会忘了。
此刻他一听,立时弹跳起来。
瞪着眼睛,龇牙咧嘴,一把揪过那人的衣领。
几乎是鼻尖怼着鼻尖的,恶狠狠道:
“张起灵呢?你把张起灵怎么了!”
那人微微皱眉。
大约是嫌弃距离太近,他伸手揪住刘丧的后脖梗子。
像拎一只猫似的,将他向后上方拽开。
这人力气很大,刘丧被他拽得垫着脚,手上却丝毫不放松。
他更加发狠的抓着他,指甲恨不得挠进对方肉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道。
刘丧咬着牙,抵死不跟这人分开,恨恨道:
“别装了,你就是那个危险的男人!张起灵要是出事了,老子不会放过你!”
罗西比刘丧晚了一步。
赶到的时候,两人就这样,以一种既别扭又好笑的姿态僵持着。
刘丧不知道,阿风是十里八乡,从小姑娘到老太太心里的男神。
此刻码头上几个妇女见了,立刻围过来,对他指指点点道:
“这个毛阿仔怎么回事,怎么能打人哦!”
‘毛阿仔’是当地对小年轻的称呼。
刘丧虽然听不懂,也知道她们在拉偏架。
委屈道:“你哪只眼睛看老子打人了!他还揪我呢你怎么不说他!。
几个妇女‘啧啧啧’的直摇头。
罗西见了,赶紧上前,将手臂往两人中间一插,说:
“误会误会,这是傲月哥哥,是自己人。”
她气力不大,却刚好够打破两人的平衡。
刘丧手劲一松,两人一分。
分开间,指尖勾带领口的绣花,‘哗啦’一下,拉开了好几颗扣子。
因为这一下撕扯,那人露出锁骨和胸口一小片皮肤。
一颗用黑绳吊着的白玉,从领口间滑落出来。
刘丧定睛一看,这东西不大规则,圆柱状的,两头空心,中间开一方形小口。
竟然是一个玉哨!
他愣了几秒,又恍然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种种来。
趁他愣神之际,阿风已默默扣号领口,径直向山上走去。
刘丧岂肯罢休,赶忙追上去,伸着脑袋问:“那天是你吹的哨子吗?”
“你认识我和吴邪?”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对于一连串的问题,那人一概不予回应。
只闷着头向前走,当他不存在似的。
这人长手长脚,一步跨两个台阶,走的云淡风轻。
很快,刘丧便支持不住了。
从大约能贴着他走,到勉强能够的到他,再到只能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
这盘山石阶行至陡处,几乎和爬梯子似的。
别说刘丧,连本地人罗西也爬的费劲。
她从后面跟上来,喘的断断续续,一拉他道:
“歇……歇会,你怎么可能……追……追的上他。”
刘丧咬着牙,还想一口气追上去,回她说:“不行,我感觉……这家伙肯定知道张起灵的下落。”
罗西对他摆了摆手,说:
“这简单,我知道他家在哪。”
张家老宅在路的尽头,正背靠着丰茂的山头。
正门,是由水磨砖砌成的八角门楼。
挂着牌匾,上书——“松雪阁”。
大门用白铁皮镶面,铆钉嵌成吉祥图案,如挂霜冰凌一般。
罗西走上前,刚想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迎面是一年轻女子。
身着桃红色的蕾丝棉外套,脑后梳着个油亮的大辫子。
那女子正回首对门内道:
“那哥哥~,我先回去了哦。”
那边回:“路上小心。”
那女子转头见了罗西,一愣,随即笑着颔了颔首,便侧身离开了。
这人是隔壁李奶奶家的,小名叫‘香娘’。
罗西嘟着嘴斜睨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道,借着离的近,天天往这跑。
以为近水楼台就能先得月吗?!也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腹诽李香娘的同时,阿风已经走至近前。
他看了看罗西,又看了看一旁的刘丧。
转身,给他俩留了个门。
两人很识相的进了院子。
这个别致的四方小院,前有正厅,后有回廊。
整个建筑由银杏木建造。
没有漆色,只是上了清漆,使整个小院一改老建筑的晦暗。
本白的木底,在斗拱、横梁和雀替上的,雕刻以冰纹和松树为主。
完美的契合着‘松雪’主题。
正厅是标准的徽州样式,长条供台上,摆东瓶西镜。
正中央挂宋代巨然的《雪图》,前方是一八仙桌。
这宅子非常的精雅别致,刘丧却无心欣赏。
他上前道:“你还没回我话呢!”
阿风正往一旁的偏厅去,此刻转头,淡淡道:“先吃饭。”
罗西拉了拉刘丧,指挥他将那八仙桌抬出来些。
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炭火炉子点上,屋子立刻温暖了起来。
两人在八仙桌前坐了约十来分钟,阿风端了三碗面出来。
“呀!笋干烧肉!” 罗西惊喜道。
这笋干烧肉是徽菜一绝。
采黄山上的嫩笋,晒干。
用松枝熏烤预制后,再与排骨一起红烧熬炖。
笋吸收肉汁的味道,又带着淡淡松烟香气,正是这菜的灵魂。
阿风看着罗西馋嘴的样子,温柔一笑道:“笋干是一早炖上的,正是入味的时候。”
说着,又不动声色的,将一碗面摆到刘丧面前。
刘丧因为担心张起灵,午饭就没吃好。
此刻闻着那香气,再也绷不住,大口吃起来。
三人默默的吃完面。
阿风将碗收了,又摆上茶具,并俩碟小点心。
其中一碟,是柿饼。
另一碟,方方正正,金黄色的,像是炸奶酥之类的。
阿风用茶匙挑了一小勺茶叶,放在一松柏纹方铁壶里,慢慢煮着。
并说:“柿饼是香娘刚送来的,正好尝尝。”
罗西一翻白眼,抓起另一盘的‘炸奶酥’,自己拿一个,又递给刘丧一个。
“这个更好吃。”
刘丧咬一口,发现这东西酥脆香甜,口感很像乳酪,却没有奶腥气。
便问:“这是什么?”
罗西说,这是黄山毛豆腐,用蜜糖拌了,再下锅油炸。
刘丧点了点头,又连吃了好几个。
刚吃完咸的,再吃甜点,这口感,真是美滋滋。
阿风见他腮帮子鼓鼓,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微不可见的低头一笑。
又将新煮好的茶,轻轻推了过去。
刘丧已完全不复刚入门时的拘束。
自然的拿过那天青色冰凌纹哥窑杯,抿一小口。
初时微苦,生涩辛辣。
入喉回甘,不待一会,一股清冷松香入五脏六腑化开。
方才入肚的所有油腻,仿如春阳化雪,一瞬间清爽异常。
饶是他这样,并非品茶行家,也能感受到这茶的妙,不禁叹道:
“这茶好好喝!”
他想了想,又说:“比吴邪的茶,都还要好喝。”
罗西嘟着嘴‘哼’了一声,道:
“那当然啦,这可是黄山松萝茶!岂是那种市面上的大路货可比的?!”
又解释说,这松萝茶,是长在黄山松边上的野茶树。
黄山松都长在山顶石缝里,海拔高,泥土少。
这野茶小叶片,营养价值极高,又吸了这黄山古松的香气。
只不过,这东西纯靠天然,产量极少不说,采摘起来也很危险。
近几年随着人口流出,几乎找不到能采松萝茶的采茶工。
“有句话,叫好茶不出徽州。” 罗西得意道:
“这等好东西,你们外地人喝不到唻!”
阿风笑道:“这是今年的春茶,我自己留了一点。”
又转身拿过那个棉麻袋子,晃了晃道:
“今日碰运气,竟采到些冬茶,待我炒好了,再来喝。”
罗西点头,心想,这松萝茶比金叶子还贵。
总算是知道,这小子不差钱的零工是什么了。
刘丧不愧是刘丧,吃人嘴短这事对他好像不存在一样。
吃饱喝足,便又想起了正事来。
阿风起初还能悠闲的喝茶,偶尔和罗西搭几句家常。
只当听不见他似的。
但被他左一句右一句问久了,终究还是不耐烦,起身便想离开。
刘丧一把将人拽住,质问道:
“你是不是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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