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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嘉十九年,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可惜啊,这个江南,却并非谢玉记忆中的那个江南。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晚,一抹夕阳的余晖落在窗台上,使得她将那金色的浮尘都看得清楚。
窗外便是那在傍晚显得格外美丽的玉阳湖,玉阳湖乃是大晋第一大湖,几乎贯穿整个江南,横亘九百余里,烟波浩渺,碧水万顷,更有上百大大小小的岛屿坐落其间,有如星盘棋子。
谢玉甚至听到了隐隐传来的渔歌声。
她只是静静躺着,心情略微复杂,幸好不曾发生醒来便要小心翼翼伪装怕被人发现内里换了个芯子的狗血事儿。
虽然古怪,但是谢玉确实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哪怕这份记忆零零散散,实在称不上多么叫她惊喜,不过,一个才六七岁的小丫头,能有这样好的记忆力,已经让她感到很安慰了。
“怎么这么安静?”
她抬起细瘦到让她嫌弃的胳膊,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照理来说,不该这么安静才是。
在谢玉的记忆里,她是宣威将军谢明生之女,母亲虽出身京城刘氏,却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性格又懦弱,正因为如此,谢明生并不放心让她带着三个孩子留在京城,反倒一块儿带到了这江南来。
嗯,她的父亲是奉命到江南来剿水匪的。
如今这世道愈加乱了,犹如这看似平静的玉阳湖水,实则水匪横行,十分不太平。
“哎呀,玉姐儿怎么起来了!”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婆子赶紧放下手中的水,关切地跑到了床边。
谢玉看了看她,认出是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娘身边最忠心的老仆张嬷嬷。
“嬷嬷,阿娘呢?”
张嬷嬷叹了口气,“夫人仍在伤心着呢。”
谢玉立刻懂了。
她的爹,怕是真的出了事了。
谢明生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说来他们一家来江南也没多少时日,不过两月余罢了,她那便宜爹原还算是个人物,只是上头给的兵却实在不如何,甚至大半不通水性,如何剿得了这在水里来去自如的水匪。他便在这玉阳湖畔打着先练兵再剿匪的主意,偏生京里来了一道旨意,硬是要让他出兵,谢明生迫于无奈,只得匆匆点齐兵士,往黎声岛去了,这一去,便不曾回来。
黎声岛上,有着这玉阳湖上相当知名的一家水匪寨子,那水匪头子郑春一素来以心狠手辣贪婪成性闻名。
想到这里,谢玉的心头就是一跳,她看了看这布置素雅的闺房——
“快带我去见我娘!”
张嬷嬷见谢玉着了急,立刻抱了谢玉起来,匆匆往外走去。
谢玉时年七岁,在这个年代,七岁的小丫头,已经是要懂事的年纪了,且这谢玉虽生得瘦弱,却自小就沉稳,这会儿家里的顶梁柱一塌,偏女主人只会哭,而两个少爷又那般小,不过三岁罢了,张嬷嬷也有些六神无主,看着这比她家夫人还镇定几分的小姑娘,如今也没有其他好的法子了。
“还请姑娘赶紧劝劝夫人,这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尽管谢明生的尸首不曾寻到,但多半凶多吉少,总得将家里赶紧撑起来才是。
谢玉踏进房门的时候,刘氏仍在嘤嘤哭泣,她虽性子懦弱,长得却好,谢明生出身京城谢氏,与刘家原是门当户对,且他也不过是个庶子罢了,只是庶子与庶女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他自个儿争气,比之那几个嫡子都毫不逊色,当年若非为了打压他,嫡母柏氏也不会为他聘了这样一位撑不起来的妻子。
不过谢明生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妻子懦弱,却事事只听他的,以夫为天,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这刘氏的容色实在是上佳。
这年代讲究个娶妻娶贤,但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好颜色?娶了个贤妻在家,多半还是要弄几个姿容好的妾侍在家摆着的。
谢明生却很明白刘氏的性情,以她的本事,若是有了侍妾,怕后院百分百是要乱起来的,这位根本就不可能压得住,所以结缡近十载,他从未有过其他女人,只刘氏一妻罢了,于是此次江南剿匪,他身边无人照顾,原柏氏是想塞两个人到他的后院来,伴他到江南的,也是谢明生自己去找了谢家家主,才争取到了刘氏与他同行。
谁知道,这一来,就出了事。
恐怕谢明生做梦也没想到,这趟出京,会如此凶险。
“阿娘!”谢玉脆生生地叫着。
刘氏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只愈加楚楚可怜,她十五及笄出嫁,嫁给谢明生十年,毕竟做了这十年的恩爱夫妻,即便不是性情懦弱,却也实在是伤心得恨不得厥过去。
“玉儿。”她将女儿搂进怀里,哭得愈加伤心。
谢玉却不是来同她一块儿哭的,来的一路上她注意一看,立刻发现这院中不少仆佣的心已经浮了,否则也不会她醒来的时候独自睡着,竟连丫鬟也不见一个。
他们来江南实则只带了五六个仆佣,其他都是谢明生到这里之后新买的,此次剿匪他原以为要在江南呆个几年,是以置办了这个湖畔的江南小院,又买了一批仆佣,打了常住的主意。
张嬷嬷虽然忠心,这会儿主人立不起来,她却也没法替代主人,只得略略管束那些丫鬟婆子,效果并不好,那些丫鬟婆子根本都是新来的,连规矩都生疏,如今见主家出了事,愈加有些不服管,她将谢玉送到这里,又不放心两个小主人,旋即转身出去了。
现在他们主仆能用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阿娘,这可不是哭的时候……”谢玉略无奈。
可要劝住刘氏,这句话并不管用。
谢玉只得想其他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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