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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又想做什么去?”
“没、没有!”
听见家中实际意义上的主人、似笑非笑的询问,兵部卿亲王下意识当即予以否认,再转过身来时,脸上表情早已经一本正经,不着一丝痕迹。
在长期斗智斗勇、阳奉阴违的过程中,兵部卿亲王好歹修炼出些许的经验,至少面对严厉的正夫人的审问时,能够迅速整理表情仪态,力保暂时不露馅。
正夫人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源氏公子那边,大人谈得如何了?”
不如何……兵部卿亲王严肃道:“自然是没问题的。那小子对咱们女儿的印象好得很呢!”某种意义上似乎也没错,虽然光君只是避而不谈而已。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通家上下都是正夫人带来的嫁妆,不论是土地还是宅院,一切陈列摆设,就连来往行走的仆从,都是世世代代为她母族服务的家臣。
通过掐住财政大权掌握了家中的权柄,甚至是多半的话语权,正夫人向来习惯于打杀夫君的威风,就好比现在,她也不能轻易放心,仍旧直截了当地盯着兵部卿亲王,试图从他细微的情节中推断出什么。
兵部卿亲王镇定自若地与夫人对视着,流了一肚子白毛汗:“那是当然,只有具体细节还待详谈。咱们茜姬要想与谁相配,哪有不行的道理?”
“说的也是,”正夫人终于被糊弄了过去,赞许地点点头,
“想来他也不可能有眼无珠,毕竟在平安京中风闻甚好,大人你又对他青眼有加。我们这种妇道人家,平日里都困居在家中,鲜少外出增长世面。儿女婚姻此类大事非同小可,可不就得靠着家中支柱,多多费心张罗。”
此事若成,就是咱们茜姬人好命好品貌佳;此事若败,就是你们男人的过错!是源氏公子眼瞎不识货!也是夫君你识人不清,害女儿受苦!快些拎拎清!
兵部卿亲王接受完信息之后,迅速翻译了过来,立即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他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做点预防比较好,于是迟疑道:“只有一点顾虑,这源氏公子此前已经与左大臣家的葵姬小姐定有婚约,会不会不利于咱们茜姬……”
正夫人皱着眉瞪圆了眼:“什么葵姬?!什么左大臣?!真以为我是无知无识的村妇,所以搬出大官的帽子来压人么?不是说右大臣绝不允许左大臣联合源氏公子、凭借更加靠拢皇室一方做大吗?
左大臣家的小姐,与源氏公子传言订婚这么多年,至今尚未完婚。她比公子还要大上四岁,算算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在咱们茜姬面前,无异于残花败柳、朽木枯骨,哪有什么一争之力?”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是源氏公子偏偏迥异与常人……
兵部卿亲王在夫人的训斥面前俯首帖耳:“夫人高瞻远瞩,说的极是。”我已经明白了,别说了吧!
夫人毫不买账,谈兴正浓,为专心听讲的女儿茜姬,掏心掏肺地说着经验之谈:“说起来,一个人品优越的男子,难免身染桃花,娶得多名夫人也是常事。这共聚一堂的诸多女子之中,如何分出高下,按照当今之世的常理,则须凭借母族的实力高低。
就好比,葵姬为何凭着未婚妻的身份,牢牢把持着源氏公子的正妻之位?无非借着左大臣家的实力罢了。外头的女子侥幸博得公子的垂怜,也不敢稍有妄想之心。公子即使拥有了秘密的情人,也不能宣之于世,大概只能偷偷摸摸来往,或在外置宅,或接到本邸中隐匿……”
茜姬有点担心:“这葵姬家如此霸道,那我怎么办?”
正夫人笑着拿食指点了点女儿光洁的前额:“若想一较高下,我家也丝毫不差。别的不说,大人,你那没良心的白眼狼妹妹,什么时候能够照拂娘家一二啊?”
兵部卿亲王越听越不像,满头都是包,无奈地告饶道:“哎呀呀,藤壶已经去宫里当娘娘了,现在是正经的女御,有品级的,不可妄议。你就少说两句吧!”
向来窝囊的夫君竟然硬气起来了?还敢忤逆妻子?
正夫人也不知,是为了丈夫疼爱碍眼的小姑子胜过自己而吃醋,还是为了他胆敢反驳自己而震惊。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矮几,厉声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还说不得吗?那时候家中不算宽裕,养着她只进不出,白白浪费钱!你四处托人,好不容易把她送进宫去享福,还不是为了她好?
如今她发迹了、起来了,被皇帝宠爱得不行,不想着好生报答哥嫂,就开始爱理不搭,成日里愁眉苦脸,好似做了娘娘是给了她天大的罪受!
就算皇帝的年龄当她爹都绰绰有余,可终究是皇帝啊!现在就这般作怪,待以后这藤壶女御生了皇子,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兵部卿亲王管束不住妻子,只能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原本当初,听说皇帝对藤壶有意、还派了人前来探访,他当时正因为改朝换代、晋升无门,心有不甘,索性把妹妹的婚事只当成一桩合心意的生意,迫不及待地卖给了年龄不相称的桐壶帝,成功做得了兵部省的长官。
本来还有点心怀愧疚的,一直听夫人这么劝说抱怨着,他也觉得有道理,微妙地开始怨恨起藤壶女御来。
就算开头有着些许不堪,终究结局是好的。就让她借着义母之尊,向源氏公子推荐自家的茜姬,她也总是推三阻四、连呼不行,不肯为娘家撑腰、提携子侄,可见是个忘恩负义的。
“夫人,小院子里少纳言乳母来了。”侍女膝行至帘外,小声禀告道。
不明就里,兵部卿亲王看向夫人。
正夫人拿袖子掩着口,轻咳了一声,大义凛然道:“还不是小院子里那人的婚事,我特地请了那人身边的人来商议。总不好让人说,不是亲生子,就遭到了后母的苛待。”早点嫁出去,省得在家里碍眼又费钱。
年龄未免小了些吧……看见夫人不容置疑的模样,兵部卿亲王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茜姬嘟起了嘴:“我讨厌那个外面来的家伙!总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吓死个人啦……”
想了想,她终究没敢说出今天的狭路相逢和意外冲突,生怕把弟弟上次欺负那人的事情也给牵扯出来。
因为母亲曾经这样告诫过:“那个人身上流淌着肮脏下贱的血液,你们要端得住高贵的身份和地位,不要理他,不许与他来往,连那片地方都尽量少去。”
毕竟母亲也只是在背后瘪着嘴嘲弄那人一番,面上只是冷漠不理,权作冷暴力,把跟着小紫来到府里的下人们都调走,去做最卑贱低微、辛苦繁重的工作,只留下一个少纳言乳母,跟着那个人在小院子里自生自灭。
“放心,最好的总是留给你的。”
看着娇美的女儿爱娇的可爱模样,正夫人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拍了拍心爱的孩子,无限慈爱地说道。
茜姬一面膝行向内室中去,一面没好气道:“……连那个人身边的下人,我都不高兴见到。一望之下都只有不愉快,真是伤眼!”
少纳言乳母此时已经跪坐在几步开外,低着头,望向地面所铺设的榻榻米,好似聋子和哑巴。
……
兵部卿亲王府上的正夫人,一字一顿慢慢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少纳言乳母俯伏在地,进言道: “故去的老夫人希望紫小`♂姐终身不嫁,以处子之身终老。盖因其人出生时,曾经延请相熟的精妙相士算卦测命,卜得他必须一生不得婚配。”
正夫人恼火道:“早早死了丈夫的老寡妇懂得什么!我偏偏不信这些,你们别信口乱编无稽之谈,耸人听闻。”
少纳言乳母小声抗争道:“我家老夫人是已故的正三位按察大纳言的夫人,逝者已矣,还请夫人留几分口德,慎言。”
兵部卿亲王的正夫人大怒道:“下人就必须严守本分,眼下我养着你和那个东西,反倒还要受你教训不成?”
少纳言乳母惶恐道:“妾身不敢。”
正夫人傲慢道:“不能把他嫁出去,通过联姻为家族聚拢势力。我白养着他做什么?管他吃穿用度,已经在做善堂的慈悲事了。还指望我管他一辈子?”
两人一起看向兵部卿亲王。
看见他也有些犹豫,最终没有开口,少纳言乳母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
“哎,你们谁看见我的衣服了?”一个侍女突然发难道。
其余侍女议论纷纷:“怎么回事啊?”
“什么啊……我可不知道。”
“你自己的东西不看好,问我们做什么!你又不是千金小姐,还用得着我们做保姆吗?”
丢失衣物的侍女苦恼道:“讨厌啦!这也太奇怪了!明明是一整套来着,只有外袍不见了,其余一切完好无损,这叫我怎么搭配着穿啊!夫人把规矩都定得死死的,万一看见我胡乱穿衣,一定会发怒的……”
“你可没份在夫人和大人面前伺候,两名少爷和茜姬小姐那里,更是别想了!所以谁会理你管你啊!”
有人调笑道:“说不准是被哪个爱慕者悄悄拾走了,夜里反转着穿在身上,‘梦返,梦返’,就能与你在梦中相会了!”
失主嗔怪道:“你们这些该入拔舌地狱的!尽瞎胡说!倒是说说看,这宅子里,有什么可供爱慕和遐想的男子啊?”
“先前来到家中的源氏公子,可还配得上你?”
“唉……那人自然很好,却不是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可以肖想的。我说的可是宅子里的!宅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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