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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
吴夫人正对着座下的孙权说话,看到其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不禁心里暗叹,但还是出言提醒道:“权儿如今出兵,可要小心考虑,免得上了人的当。”
孙权拜道:“谨记阿母教诲。”
吴夫人看孙权神色,显然是没有当回事,只得又道:“我知道权儿为了孙家,做了很多事情,对于江东几大士族也是如此。”
“但权儿有没有想过,江东官员没有士族,长久之下,江东能用的人才越来越少,若被被打压过甚,将来还有多少人能胜任?”
“我在北地时,曾见过幽州义学,颇有可以学习之处,何不仿效之?”
孙权听道幽州两字,脸上便蒙了阴霾不快,他低头下说道:“幽州那种歪门邪道的做法,没有上下尊卑,泥腿子都能读书,简直是礼崩乐坏!”
袁熙不在现场,若是他在的话,应该能明白吴夫人的尝试几乎是没用的,因为后世三国之中,只有吴国是没有太学的,以至于后来吴国官员中能识字的人,都不是很多。
这种愚民政策确实有利于孙家的统治,但后果便是吴国后期形势是最为不堪的。
吴夫人心内叹息,孙权野心太大,太过急于求成,若是放在太平盛世还好,甚至放在不那么激烈的乱世,孙权所作所为,也不一定说是错的。
但当下不一样,吴夫人在幽州的那段时间,通过种种了解到,孙权现今最大的两个敌人,袁熙和曹操,都不是一般人,和他们为敌倒不是不可以,但要时刻做好失败的应对,但显然现下的孙权,却没有这种自觉。
她只得直接将话说的更加直白,“最近权儿所作所为,阿母不想过多置喙,但凶虎不是那么好骗的,曹操更是包藏祸心,如今权儿和其联手,不异于与虎谋皮,千万要当心啊。”
孙权不以为意到:“阿母教诲,权记下了。”
“但我江东偏于一隅,很难参与到中原争霸中去,当下的机会千载难逢,不容错过!”
“而我掾属之中,有人还劝我说北方势大,不可力敌,未战先怯,简直是笑话!”
“我看他们是仿效奸臣贾捐之妖言蛊惑汉元帝之先例,那这些谬论来蒙蔽我了!”
吴夫人脸色一白,她总觉得孙权这话意有所指,矛头隐隐在指向自己?
孙权说的这件事情,发生在西汉汉元帝在位时,珠崖郡叛乱不定,汉元帝召集群臣讨论,准备派遣大军,讨伐不臣。
此时贾捐之站出来,写了一篇《弃珠崖议》的奏疏,说历代攻伐周边不服的原因,是因为君王的私心作怪,羞威不行,而讨伐必然造成民不聊生,个人的荣辱与社稷的重担相较为轻,夫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危孰大焉?
奏疏意思就是汉武帝那种征讨边郡的行为是劳民伤财,不如放弃,这里面的论点,和后世蜀国谯周的仇国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很难说谯周是不是仿效了贾捐之。
贾捐之此人门第显赫,他是贾谊的孙子,司马迁的外孙,他这论调一出,和其交好的匡衡扬雄等人便上书附和,于是汉元帝遂放弃珠崖郡,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
当然,从后世来看,涉及此事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贾捐之和扬雄涉及符命案身死,匡衡就是凿壁偷光那个,被人检举贪墨不法,畏罪身死。
而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其侄子便是王莽,在汉元帝死后王家直接终结了西汉,可谓是相当讽刺了。
此时孙权拿这桩公案来说事,便是意有所指,明面上是说不思进取的必然招致灭亡,实则是表明他极为厌恶投降派的态度。
吴夫人自动懂孙权的意思,但她深知两方交战,光凭志气和意气是没有用的,战争是比拼两方各方面优劣的争斗,而在这方面,江东显然是准备不足的!
吴夫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投降派,但她回想起当初袁熙让自己回江东的动机,未必是一定想要自己牵制孙权,更多的还是处于袁熙的自信,她猜测袁熙自始至终,只怕都没有把江东当做真正的对手。
但这种事情,她对孙权是无法说清楚的,眼下的局势已经无法改变,于是吴夫人只得道:“既然权儿主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想提醒一句,那凶虎未必如想象的那么好对付,权儿还是小心为上。”
孙权听了,笑道:“我吃过凶虎的亏,自然要好好讨回来。”
“不过阿母放心,我针对凶虎,已经想出了连环计策,不怕他不堕入彀中!”
吴夫人见孙权自信满满的样子,心内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
寿春南面的巢湖水道,一支使节船队正沿河北上,鲁肃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风景,又是惊讶,又是警觉。
他和周瑜一样,也是出身于江淮,少时便游览过巢湖,在记忆之中,巢湖北面通往寿春的水道极为狭窄,稍大一点的船只都难以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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