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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白薇草的调养长羽很快便痊愈了,只是自胸口至腰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为此长羽还曾得意洋洋的炫耀说伤疤是他嵌在皮肉中的荣耀,没想到色迷心窍的京黎第一反应竟是说:“那你只能在洞房时炫耀啦!”
可惜不巧,又被闫天赐逮了个正着,于是圆滚滚的京黎再次被三五个师兄弟一齐架着笑嘻嘻的送去了紧闭间。
前些时日长羽一直追问父亲天琴的来历,闫天赐或是避而不谈、或是沉默不语。这次长羽刚想开口,却被闫天赐抢了先,只听他义正言辞的说道:“昨夜故友拜访,掷下一石(黑话,意为委派任务),沧定府叛离花家军,托我们去扫城(扫即为屠),约三百户,共付十方(方即为万),先付了七方。”说完,闫天赐指了指账房的方向继续说道:“长羽去筹米(意为数钱),甫嵩去把几位师哥叫来,为师有话要讲。”
钟乳石窟虽然巨大无比,却只是一座圆形空洞,并无许多蜿蜒曲折的险路,不消多时甫嵩便召齐众人听候吩咐。
只见闫天赐两鬓微白,喝了一口浓茶后意兴阑珊的说道:“为师草莽出身,性情直爽,便不与你们兜那些弯弯绕,实话直说了。眼下闫门没落不复往日雄风早已是有目共睹,为师年纪已高,长子长羽又不屑于江湖争斗,所以为师便有心散了闫门。”
一语话毕,众弟子虽然面色惊变,却均不敢擅动多言,正厅中只能听到闫天赐稍显龙钟的呼吸声。
“想当年为师得了玄武宗师的指点,而后凭借自身天赋异禀舍短扬长,去其糟粕,创立闫门,肃立门风,精于暗杀,江湖上哪个角色不是威风丧胆,可现如今,哎…昨日贵客莅临,掷下一石,赏金十万,让我们替花家军做狗,当真是虎落平阳…”
说完,闫天赐的眉宇间不禁露出了一丝怒容,他环视了一圈众弟子,继而说道:“我心想做完这次便散了,库中金银我与长羽拿三成,剩余七成你们按照尊卑平分,自此以后再无闫门。”
闫天赐负手而立,宛若石樽一般一动不动。其实众弟子心中对闫天赐并无太多再造之情,因其早些年间严苛似虐、中饱私囊等事早已失尽了人心,直到闫长羽出事之后才有所缓和。也许这一干人等中只有甫嵩是真心实意为了闫门卖命,而其根本多半也是因为与长羽、京黎的感情。
这时只见众弟子纷纷假惺惺的佯作哭啼流泪、挽留师尊,唯独甫嵩一人低头不语。闫天赐大袖一挥,厉声吼道:“为师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各自散去,细心备战!”
归途中甫嵩不禁暗想,师尊与天琴师出同门,天琴擅于化身之术,子午峰上的碧裙少女亦懂得化身之术,若要寻到她必定要摸清其中关联。
甫嵩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便去看了看京黎,偷偷送了些酒食被褥。京黎是江南某偏远村落生人,说话时总是撇不清家乡的方言,每句话必定要以‘啦’字结尾。见到甫嵩前来更是兴奋不已,“饿死啦”“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啦?”“帮我去跟师尊求情啦”等无关痛痒的话语一个劲的喋喋不休,其实也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甫嵩便被京黎好似不用喘气一般的说话方式扰的头晕目眩,赶忙托辞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月稀意蹉跎,唯有猿啼鸣。因沧定城距离南湖仅约百余里,甫嵩与众师兄当夜便赶到了沧定城中乔装打扮探听虚实。但见城中除了往来商旅稀少之外并无异常,除了府衙内的兵丁衙役外其余均是农耕百姓众人便安下了心,也并未制定详细的计划,只是大体划分了十四个区域,分由十四人各自于寅时执行便草草罢了,甫嵩试图劝说至少规划出一条以备不时之需的逃脱路线与集合地的想法也在众位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敷衍声中只好作罢了。
圆月东逝,流云渐稀,夜半三分,更落三声。隐蔽在枯井中的甫嵩右手掌轻抚左手背,而后低首轻吻拇指,祈福仪式完毕后便从腰间掏出一柄闪烁着微微寒光的短剑,纵身一跃好似拂柳而过的微风一般跳出枯井,落在的府衙牌匾上。
由于入夜已久,值守的衙役正倚靠在门柱上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甫嵩犹如灵巧的猫儿一般缓步落下,就连台阶上的灰尘都没有激起半分。只听“嘶…”的一声轻响,衙差的脖颈处一道微弱到像是错觉的白光一闪而过,鲜血还未来得及流淌,甫嵩左掌迅捷如电,祭起一丝元力封住衙差被撕裂的血脉后,便侧身跃起如燕雀一般离去了。
只见那衙差还是刚才的样子,就连一根发丝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只是在这透着丝丝凉意的月光下,衙差的呼吸永久的消失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偌大的府衙内连同衙差、知府家眷、仆奴分散各处的三十余人全部被料理完毕,甫嵩做事干净利落,所有人与断气前一秒的模样分毫不差,只在脖颈处留有一道极其不易发现的暗红色血痕,若是寻常医官或是江湖人士根本无法发现或是辨别。
甫嵩率先完成任务按照原定计划应该径自离去,可他心神中竟是无端生出了一丝焦躁与不安,皎洁的月光下冷俊的甫嵩眉宇紧皱,好似城中各处阴影背后都暗藏了浓厚的杀机。
一声惨痛的尖叫打碎了沧定城寂静的夜空,只见一名闫门弟子满面鲜血,拖着一只残臂自草屋中仓皇而逃,那条断臂上皮肉早已被撕去了大半,鲜血淋漓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正当他拼命奔逃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面目狰狞的棕色恶狼一跃而起将其扑倒在地,月光下一对锋锐的獠牙好似湖中倒影一般闪烁着明亮的光,前后不过眨眨眼的时间,只见那恶狼精准而迅捷的向闫门弟子的脖颈咬去,“扑哧”一声涩响,闫门弟子都没来得及惨叫,登时血水四溅,气断身亡。
甫嵩眉头紧皱,双唇紧咬,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他一时间慌了神,可英朗的面庞确是一如既往的冷俊。正当甫嵩脑海中极速思寻对策之时,未感有风过却见衣角起,机警甫嵩立刻心知劲敌来袭,佯作不知右手暗暗灼烧元力掌中祭出一团光斑。
突然衣衫上似有触感,甫嵩迅捷如电赶忙侧身闪过,右掌中的元力登时金光四射,化作一柄利剑飞速刺向黑影。只见那黑影虽然看似身形壮硕却是同样敏捷无比,一闪而过的瞬间左脚猛力一蹬,转变了方向,霎时间地面烟尘四起,朦胧的土灰中那黑影与飞速袭来的利剑擦肩而过,只削掉了它几根如同树叶一般宽大的羽毛。
甫嵩得势,乘胜追击,奋力一跃横于当空,左手掐念心决,右掌催动“缚龙丝”迅速结阵。那黑影竟也是勇猛的很,眼见甫嵩布阵竟是毫不退缩,策动双翅,双脚一蹬地面登时裂开了几道缝隙。
黑影犹如离弦之箭迅猛窜来,甫嵩神色自若、不慌不忙,以“缚龙丝”当做绳索系与四周树木、房檐之上自半空中来回游荡着规避闪躲。
只见那黑影几个来回连甫嵩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有些恼怒,凛冽寒风中更是加紧挥动双翅,奋力奔跑。眼神毒辣的甫嵩很快便捕捉到了那黑影的破绽,它似有一双翅膀却不会飞翔,每次蹿袭半空总需助跑。甫嵩赶忙假意闪躲实则预判那团黑影的助跑路线悄悄地埋下了一道暗雷,好似绊马索一般的缚龙丝上甫嵩暗祭元力覆于线上。
果然不出甫嵩所料,那黑影再度跃起前飞速撞向缚龙丝。只见一道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直映得半边天际好似白昼一般。那团黑影扑腾了几下翅膀,终于倒地不起。
甫嵩生怕刚才的光亮惊动了周遭的其他敌人,于是施展轻功悄然躲进了一旁的草垛中。借着渐渐消散的金光才看清原来那团黑影是一只体型壮硕的巨鹅,猩红色的眼珠仍然流露着浓浓的杀意。突然一团白烟冒起,那头巨鹅竟然化作了一名中年男子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却看那男子高高凸起的鼻梁与宽厚的嘴唇简直与大鹅神似无二。
隐逸在黑暗中的甫嵩不禁嘴角一扬,心中竟好似燃起了一丝期许,那双清若碧水的明眸会不会也在这沧定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