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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之要二
辨人材
姦雄竊國之術
《春秋傳》:‘晉魏絳曰晉,國名。魏絳,晉大夫: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于窮石后羿,夏諸侯。鉏及窮石,皆地名。因夏民以代夏政,禹孫太康淫放‘放’,原誤作‘’,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失國,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號曰有康。恃其射也。羿善射。不脩民事而淫于原獸。淫放原野。棄武羅,伯困,熊髠,尨圉,四子皆羿之賢臣。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后寒棄之夷,羿收之夷氏,信而使之,以爲己相。浞行媚于内内,宫人而施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樂之以遊田,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外内咸服信浞詐。羿猶不悛,悛,改也。將歸自田,家衆殺而烹‘烹’,原誤作‘亨’,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之。家衆,寒浞之私黨也。烹同上。,鬻也。殺羿而鬻食之也。浞因羿室就其妃妾。’
臣按:自古姦臣欲盜其君之國,非挾宫闈之助,合左右之交,則不能獨爲。故寒浞之相羿也,行媚於内而施賂於外,内外盤結,無一發其姦者,然後得以愚弄上下而恣其所欲爲,使羿無從禽之荒。則兹心未惽,猶有時而覺也,故又娱羿于田,使之馳騁弋獵,以汩亂其精神,顚倒其志慮,於是詐慝之謀得立,而取羿之國,戕羿之身若反手然。當有夏之時,風俗淳質,已有巧於篡盜如寒浞者,况後世哉!是以虞,周君臣更相敕戒曰:無逸游,無躭樂,以此爲防。後世猶有湛音耽于酒色,而舉國授人如漢成帝者。
《史記》漢司馬遷所作《齊世家》:齊世家,紀齊國之事也。田乞事齊景公爲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與‘與’,原誤作‘予’,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民以大斗,行陰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衆心,宗族益彊。晏子數諫,公弗聽。景公有寵姬,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髙昭子立荼爲太子。景公卒,兩相立荼,是爲晏孺子。田乞不説,遂立景公他子陽生,而殺晏孺子,專齊政。乞卒諡釐子,子常立,復脩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執其君簡公而弑之,立簡公弟,是爲平公。田常言於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鮑晏監三氏皆齊大家及公族之彊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琊,安平,琅琊皆邑名。自爲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常卒諡成子,子盤立,使其兄弟宗人盡爲齊都邑大夫。盤之孫田和乃遷其君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和立,爲齊侯。’
臣按:左氏《傳》載,晏子對景公略曰,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田氏本出於陳,故又曰陳氏。豆區釡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於民也厚‘厚’,原作‘輕’,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史記》所謂晏子諫而公不聽者此也。方田氏之初,不過以小惠布於國人而已,使景公用晏子之言,脩明君臣上下之禮,使惠施出於上,而下不得私;利權歸於上,而下不得擅。則大分明而人心一,雖百田氏其能竊國乎?景公乃善之而不能用,在公則厚斂焉,田氏則厚施焉,是驅其人而歸之也。景公既沒,於是田乞因主少國疑之際,得以擅廢立之權,而國之大柄在其掌握矣。及田乞死而常代立,旣專惠施以作福,又專刑罰以作威,於是弑君而人莫敢討,世臣公族以次翦‘翦’,原作‘揃’,今據嘉靖本、四庫本改。滅,而人莫敢問。越再世,卒有齊國,亦云晚矣。《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田氏之禍,在景公世猶可爲也,及其旣久,則不可爲矣。蓋其漸之不圗而早之不辨,至於簒勢之已成,孰得而遏之哉!漢人有言:權臣易世則危。蓋言顓國之久,則其權不可收,其勢不可制,必至於危也。故田乞之後有田常,遂以代齊;季宿之後有意如,亦以擅魯。季武子名宿,其子季平子,名意如,逐昭公。至於鳳莽操丕之於漢,王鳳專政厯五侯,至從子莽簒位。曹操專政,至子丕簒位,是爲魏文帝。懿師昭炎之於魏,司馬懿始專政,其子師繼之,師弟昭遂封晉王,昭子炎簒位,是爲武帝。皆以其漸取之。推原本末,由其不早辨故爾。然則人主其可一日失其操柄也哉!
秦昭王子安國君爲太子。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其愛姬華陽夫人無子,夏姬之子子楚爲秦質子於趙,趙不甚禮子楚。子楚居處困不得志。陽翟大賈吕不韋賈邯鄲,見之,曰:‘此奇貨可居。’乃往見,請以千金西游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爲適嗣。子楚曰:‘必如君策,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不韋乃以五百金與子楚,爲進用,結賔客;復以五百金買奇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見華陽夫人姊,而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智,結賓客徧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爲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説夫人,請立子楚以爲嗣。安國君許之,乃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爲適嗣,而請吕不韋傅之。不韋取邯鄲諸姬絶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説之,因起爲夀,請之。不韋怒,念已破家爲子楚,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爲夫人。昭王薨,安國君立爲王,華陽夫人爲王后,子楚爲太子。秦王立三日,薨,諡孝文王。子楚立,是爲莊襄王。以不韋爲丞相,封文信侯。莊襄王立三年,薨,太子政爲王,尊不韋爲相國,稱仲父。秦王年少,太后時時私竊通不韋。後,始皇帝壯,不韋事發,誅。
臣按:吕不韋非直大賈,蓋大盗也!方其見子楚,曰奇貨可居,固料己之能使子楚得國,又能移子楚之國爲己之國矣。其捐千金也,非輕利也,謂其利有百‘百’,原誤作‘伯’,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乎此也;其獻姬也,非能割己之欲也,謂其所欲有萬乎此也。史稱子楚之請姬也,不韋怒,旣不獲已與之。夫不韋不出他姬以飲子楚,而以娠者飲子楚,固知其見而悦,悦而請。請而與之,則異時得國者,吾之子也。其獻也,所欲而非強也;其怒也,僞而非情也。包‘包’,原作‘苞’,今據陳本、四庫本改。藏深而布置遠,非獨子楚不能察,雖後之作史者猶莫之察也。且孝文之立三日而薨,莊襄之立三年而薨,豈其偶然邪?抑必有其故矣。夫以不韋之智巧,能使子楚外入,超在内二十餘公子而得國,安知其不能速二君之死而趣立其子乎?子政立則嬴氏之國轉而吕氏有矣。蓋自子楚之嗣至此不二十年,而吕氏得國。故先儒以謂始皇旣立,伯翳之祀已絶,史氏紀録宜曰後秦可也。秦自孝公以至昭王,國勢日益雄張;嘗合五國之師,百萬之衆攻之而不能克,而不韋以一女子從容談笑,奪其國於袵席間。故曰不韋非獨大賈,蓋大盜也。其後,楚相黄歇亦先納李園之妹,娠而獻之君,生子爲太子,遂以黄代芊。其竊國之術與不韋同,然二人卒以是自族,果何益哉!臣今列此於簒臣之篇者,欲人君知姦臣用智之可畏,謹毋以色而傾其國也。噫!
漢王莽,孝元皇后之弟子也。莽羣兄弟皆乗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髙,莽獨折節爲恭儉。成帝封莽爲新都侯,遷騎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節操益謙。散輿馬衣裘,振施賔客,收贍名士,交結將相卿大夫甚衆。故在位更推薦之,游者爲之談説,虚譽隆洽,傾其諸父矣。敢爲激發之行,處之不慙恧。恧,愧也。後大司馬、曲陽侯根薦莽自代,上遂擢爲大司馬。莽旣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鳳、商、音、根四人皆爲大司馬,而莽之諸父也。欲令名譽過前人,遂聘諸賢良以爲掾史,賞賜邑錢盡以享士。哀帝即位,以争傅太后稱尊號事遣就國。
臣按:此莽飾僞釣名之始也。然當是時,豈必遽有簒志哉?履霜之不戒,則其漸必至於堅冰,是以聖人畏諸。
哀帝崩,無子。太皇太后召莽,拜爲大司馬,迎中山王爲後,是爲平帝,時年九歳。太后臨朝稱制,委政於莽,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於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壻甄邯爲侍中。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説者,莽皆傅致其罪。傅讀曰附,附益而引致之,令入於罪。爲請奏,令邯持與光。光素畏謹,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輒可其奏。於是,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王舜、王邑爲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爲爪牙。莽色厲而言方,外示勁厲之色,而假爲方直之言。欲有所爲,微見風采,黨與承其指意而顯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遜焉,上以惑太后,下以示衆庶。
臣按:此莽得權用事之始也,故其情狀浸與昔異。其推尊孔光,以其有重名而易制也。名重則可以欺天下,易制則不妨己之權而可以行己之志。前則霍光之於蔡義,後則伾文之於杜佑,其術略同。自色厲言方以下,史氏所以狀莽之情態也。孔子以色厲内荏爲穿窬之盜,蓋外爲剛勁之色而中實陰柔,所以欺世盜名也。莽之竊國蓋用此術,欲有所爲微示風指,及其得請則涕泣固辭,姦僞至此,雖明君未能遽察,况易欺之母后與易惑之衆庶乎?其潛移漢鼎宜矣。
始,風益州令塞外蠻夷獻白雉,莽白太后,以白雉薦宗廟。羣臣因奏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宜賜號‘安漢公’。莽上書讓,不聽,又固辭,羣臣復上言宜以時加賞。太后下詔:益封莽二萬八千户,爲太傅,賜安漢公。於是莽爲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又譲還益封爵邑。
臣按:此莽居攝之漸也。安漢之稱用周公故事也。旣如周公之稱公,亦可如周公之居攝矣。
莽欲專斷,知太后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自今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權與人主侔矣。
臣按:此莽奪國之漸。也凡姦臣之欲奪國,必先顓國。顓則惟吾之所欲爲,雖奪人之國,莫與争者矣。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齎金幣,重賂匈奴單于,使上書: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聖制。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方’,四庫本作‘其’。故萬端。旁側長御,謂太后宫中諸妾御也。
臣按:莽於元后爲近親,自足以得其意矣。而猶必事旁側長御者,此寒浞行媚於内之故智也。姦賊之心所以彌縫上下者,其密如此。
莽旣尊重,欲以女配帝爲皇后,以固其權。奏言:‘長秋宫未建,請考論五經,定娶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後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適讀曰嫡,謂妻所生也。’事下有司,上衆女名,王氏女在多選中者。莽恐其與己女争‘争’,原作‘事’,今據陳本、四庫本改。,即上言:‘身無德,子材下,不宜與衆女並采。’太后以爲至誠,乃下詔:‘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及公卿大夫咸言:‘安漢公盛勲堂堂如此,今當立后,奈何廢公女?願得公女爲天下母。’莽遣長史以下分部曉止‘止’,原誤作‘正’,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聽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衆女。’公卿争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女遂立爲后。後又采伊尹,周稱號,加莽爲宰衡,位上公。
臣按:莽旣顓國柄,又求爲后父,則其尊莫與匹矣。然委蛇曲折,備極姦僞之態,若不得已而後受焉。自是身爲宰衡,女配宸極,朝廷宫省之權一出於己,於奪國也何有?其後曹操將簒漢,亦殺伏后而立其女。隋楊堅以后父而取後周之天下,大抵類此。
是歳,莽奏起明堂、辟雍、靈臺,爲學者築舍萬區。徴天下通一藝以上,皆詣公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至者前後千數。
臣按:莽將篡漢,故爲此以要譽於天下之士,非真有意育材致賢爲國家計也。羣臣奏言:宰衡位宜在諸侯王上。詔曰:‘可,其議九錫之法。’遂加九命之錫。九錫者,車馬,衣服,樂垂,朱户,納陛,虎賁,鈇鉞,弓矢,秬鬯。
臣按:九錫者,天子之禮也。齊威、晉文有功於周室,所錫者二三而已。今莽備之是乃居攝即真之漸也。其後人臣將簒者必先加此,蓋皆用莽故事云。
莽先所白遣風俗使者八人還,詐爲郡國造歌謡,頌功德,凡三萬言。泉陵侯劉慶言:‘周成王幼小,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於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平帝崩莽配‘配’,四庫本作‘酖’。之也,莽選宣帝玄孫中最幼子嬰,年二歳,託以卜相最吉。是月,前輝光謝囂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有丹書,文曰:‘告安漢公莽爲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莽使羣公以白太后,曰:‘莽非有他,但欲稱攝以重其權,塡服天下耳。’太后許之,乃令居攝踐阼,如周公故事。明年改元居攝,立嬰爲皇太子,號曰孺子。後又稱符命,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云。班固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間,勤勞國家,動見稱述。豈所謂“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旣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厯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夀考爲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簒竊之禍。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顚覆之埶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爲黄虞復出也。廼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毒流諸夏,亂延蠻貊。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臣按:班固所評,可謂盡莽之情狀矣。然嘗論之,莽之姦僞固足以欺天罔人,然使成帝不任‘任’,四庫本作‘假’。外戚以政,而元后不私外家以權,則莽雖挾材任數,方陳力奔走之不暇,何惡之能爲?故莽之至此者,成帝、元后之罪也。雖然,豈獨莽哉?前而田常,後而操、懿,姦則姦矣,使人主能謹‘謹’,陳本、四庫本作‘慎’。履霜之戒而不失馭臣之柄,則皆當時之能臣也。嗚呼!有天下者其可不防其漸。
以上論姦雄竊國之術。臣按:古今簒臣多矣,而獨載此四人者,以其姦謀詭計最巧且密故也。若曹操之簒漢,則因討賊而顓兵柄;司馬懿之簒魏,則因受遺而盜國柄。其後劉裕之簒晉也似操,楊堅之簒周也似懿。是數人者皆以虎豹之暴劫取神器,其情狀爲易知。而此四人者其狡如兔,其媚如狐,其陰中人如鬼蜮,其居膏肓之間如二孺‘孺’,嘉靖本、陳本、四庫本作‘豎’。子,能使人主陰授以國而不知,其情狀爲難察。臣故略其易知者而著其難察者,欲有天下者開卷瞭然,如見九鼎而識魑魅罔兩之形,圖之於未然,杜之於未兆,庶乎竊國之姦不得而逞矣。嗚呼!艱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