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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辞了容王,庄胭珞的马车迂回了相府。
回府时已接近申末,天高云淡,天色低垂了许多,乌云蔽日,透出稍许阳光,天空灰茫茫、阴沉沉的压在头顶上,似是昭告着一场倾盆大雨的即将来临。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华的风刮得很大,马车的帘子被吹得上下翻飞,抽鞭子般扑哧作响,庄胭珞弯腰探身出去,就是一阵凌乱,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果断跳下了马车。
身后玉蝉搀扶着傅雪。
一抬头,只见相府门外乌压压地聚集了很多人,皆是面色不虞。
首当其冲的是一位穿宝石蓝绣仙鹤丝罗布长袍、面色阴柔的中年太监,体魄强健,左臂挽着雪白拂尘,右手举着圣旨,阴柔的脸透出令人发慌的阴森森。
这是宫中的大总管高公公!
对于这张再眼熟不过的脸,庄胭珞第一眼被吓得胆战心惊,仅刹那,平静了下聒噪不安的内心,她怕什么?高公公又不是来找她的麻烦的。
庄胭珞不由瞥一眼身后懵懵懂懂的傅雪,心下冷笑。
在场的人很多,个个站得挺直,大大小小,相府几百口人如数到齐了,站在高总管身侧的分别是哥哥、娘亲,父亲正与高总管齐位,众人的衣角被大风吹得扑腾翻飞,几百口人就是为了等候傅雪。
庄昭长身玉立,目光复杂的盯着迎面朝众人行来、满面从容不迫地笑着的庄胭珞。
当真是大祸临头犹不知,庄胭珞眯起眼睛笑,前世的她何尝不是连连如此,几经大起大落,最终惨陷牢狱、骨肉分离,还得拜身后的这位好妹妹所赐。
混迹宫闱多年,爬至今时今日之位,高总管是个明眼人,一眼就认出了笑得端庄闺秀的庄胭珞是丞相嫡女,毫不犹豫的用尖细的嗓音唤道:“庄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阴森森地盯了一眼身后扶风弱柳的傅雪,笑得阴沉。
不知是风大还是太监的声调过于诡异渗人,庄胭珞的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通通竖了起来,扯出笑容乖巧回应道:“小女见过高总管。”
高总管在重重宫墙对这位民间传闻骄纵任性、整日爱闯祸的丞相嫡女的事迹早有耳闻,今日倒是出乎意料,此女不恰传闻中的那般放肆,收敛有度,宠辱不惊,面对着变故也能从容不迫。
传闻到底不可信。
反之近日被捧得热火朝天的江南道落魄孤女,到底是书香世家,不免带着一股小家子气,说话软声软语,难成大器。
不过一呼一吸间,高总管该分析的分析,该除揣摩揣摩,已将情势摸透了个遍。
若非此次治水策瑞出了个这么大的篓子,傅雪的前途还是非常可观的,加之她本就生于江南的身世,又挽救了江南的百姓,既得爱戴又得恩宠,两全其美。
谁知良策根本不是良策,气得皇帝龙颜大怒。
本来还揣摩不透高总管的脸色,轻微一叹后,庄胭珞已是了然于心,莞尔笑笑,侧身去搀扶过了傅雪,领着她一齐向前,安安分分地道。
“父亲母亲哥哥,女儿晚归,实在该罚。”庄胭珞环顾了四周,似乎这时才发现人们都汇聚在一起,不解地问道:“只是不知这场景是怎么了,家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又睇一眼高总管手上的圣旨,“宫里来圣旨了。”
把该说的、没说的一齐说了个遍。
高总管眯起寸光小眼一笑道:“庄大小姐是个伶俐的主。”
“公公谬赞。”庄胭珞忙不迭敛眉福身,笑容矜持端正,恭敬谦虚道。
看在眼底,赞扬在心底,高总管隐约感觉这庄氏大小姐比起寻常女子,哪里不一般,周身带了股隐隐流动的气势,不张不扬,平和温谦,却又高华得很,像极了宫阙后-庭的女子。
在华美宫所生活了数年的庄胭珞,每日生活在压抑和宫规束缚之下,说不会留下痕迹是假的,即使重生了也会留下那么些印记。
就连高总管都忍不住赞扬,更别说庄胭珞的亲生父母了和服侍了数十年庄胭珞的相府仆人们,庄老丞相向来以女儿为傲,倒不显丝毫诧异,惊讶的是娘亲和哥哥。
哥哥尤为目光复杂难懂,庄胭珞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视线,会迅速地缩回来。
高总管拂尘一扬,睨一眼庄胭珞身旁的傅雪,清了清嗓子,再次响起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声音尖细,却极具威慑力。
众人齐齐下跪。
庄胭珞感叹,前世她最害怕的便是这三个字:圣旨到。圣旨圣旨,一道圣旨将她拟配郑亦,一道圣旨封了太子妃为洛妃,一道圣旨灭了庄氏满门,一道圣旨将她贬入冷宫。
圣旨孰好孰坏,是圣宠还是灾祸,她已然分不清了。
“傅雪姑娘。”高总管面无表情,“领旨吧。”
傅雪一脸迷茫地抬头。
庄胭珞笑着低声提醒她,“傅雪妹妹,接旨啊,民女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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