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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听清了他那句低语,面庞之上早已落满了泪。
她抬手按在门上,指尖微颤:“明砚舟,你若是骗我,那我以后必不会理睬于你!”
那郎君闻言,倏尔间笑起来,眉眼弯弯,但他未曾作答。
明砚舟耳边似乎听见了钟声,那是幽都的召唤。
他负手站在廊庑之下,面色平静,可一双眼却宣泄出万般情绪。
而此刻,他的房内,府医握着脉搏良久,终于在明骁舟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二殿下已去了,王爷节哀。”
那人似乎没有听清,他怔愣半晌,抬起一双迷茫的眼:“你说什么?”
那府医满脸不忍,他站起身拱手道:“二殿下已过身,请王爷节哀!”
明骁舟垂眼看向那具瘦削的躯体,惨笑出声:“怎么会,你瞧他面色是不是比从前好些?”
众人皆不应答,只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你医术不行,黄柏,你拿着我的帖子,去将清河郡中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
黄柏面露不忍,他走近些搀扶住他,哑声道:“王爷,您如此,二殿下会走得不安心的!”
“住口!”明骁舟一把将他推开,眼眶血红:“他没有死你们听不见吗?你们一个个为何都要咒他!”
“王爷!”
“你别说话!”那人抬手制止,眼中落下泪来:“不逾十五岁上战场,为大胤守疆土,十七岁受重伤,此后十余年一直如此躺着,魂魄难安!”
明骁舟虽扮得一副纨绔模样,可从来没有如此癫狂神色:“他是赤诚之人,上天为何不开开眼,他为何就不能长命百岁?”
房中众人闻言,心下酸涩。
“王爷,求您保重自己!”黄柏俯身拜倒:“二殿下必不愿意见您如此!”
“我要如何保重?”他笑起来:“可怜我与不逾年幼丧父,母亲将我们抚养成人后心力交瘁而病故,我费尽心机将不逾藏在此处,却依然救不了他,可见这天下最失败之人,便是我了!”
“不是这样的。”黄柏摇头:“您心中的苦,我们都知晓。”
“那又如何?”他抬起眼看向那具身躯:“我什么都没做,便能承袭爵位,不逾身上大小之伤无数,可依旧只活了二十又七岁,我每日装得纨绔,怎么就苦了?”
黄柏哑了嗓子。
只见明骁舟跌跌撞撞地走近床榻,膝盖一曲便跪倒在地:“不逾,你睁眼看看兄长,你看看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懦弱、最无用之人?”
那人面色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明骁舟抬起手又垂下,终是泪湿了衣襟。
过了许久,他平复下来,又恢复从前自持的模样,低声吩咐:“黄柏,取纸笔来,本王要发讣告回汴京。”
“属下领命。”黄柏起身退出去。
明骁舟缓慢地朝屋外走去,面上泪痕已拭,只浑身打着颤。
走到门槛处,他半天都没抬起腿来。
明骁舟无声地弯起眼,抬手撑在门框上,放眼望去,只见满眼苍凉:“不逾,我要如何才能熬过这个冬日啊?汴京的冬日,真的太冷了。”
……
明骁舟颤抖着手,那讣告改了一遍又一遍,好容易才写成。
他放下笔,淡淡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回汴京吧。”
黄柏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明砚舟听着钟声,却始终未曾见到鬼使。
府中人脚步匆匆。
星云从廊庑那处走来,见那残魂一人站在庭院之中,笑道:“站在此处做甚?”
明砚舟闻声朝他望去,眼神不解。
“莫要说你在等死。”
“我方才似乎已经身死……”
“是啊。”星云点头,随后恍然大悟:“你在此处等鬼使?”
明砚舟颔首。
“不必等了,鬼使不来。”他拂了拂身上的僧袍:“可那冤家倒是要到了。”
他方言毕,便听见外头有嘈杂之声传来。
那人似乎是个老者,口中骂骂咧咧:“你轻些,我这老胳膊老腿都要被你折腾废了!”
陵游赔着笑:“大师您小心脚下。”
“这几日没日没夜地赶路,到了地方都不先请我坐下喝盏茶,你当我是你府中的下人吗?竟如此呼来喝去的!”
“大师,我家二殿下的病实是耽搁不得,待此间事了,我再与您赔罪!”
“你们二殿下有病为何不去找大夫,找我有何用!”
陵游垮了脸:“大师,您莫不是忘了我之前与您说过的那些话,若是忘了,星云大师的信中应也是载明了的。”
那人闻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一时挂不住:“那老秃驴说得话如何能作数?他曾经还说请我喝那千金一两的金瓜贡茶呢!”
星云听见那骂声远远传来,脸色顿时一黑:“这老不死的,这么多年不见,这狗嘴里怎么依旧吐不出象牙!”
说完他撩起袖子就往外走。
明砚舟站在原地,听着风声传来,顿时胸口急跳。
他返身走到廊庑之下。
檐下灯笼微晃,那朦胧的影子投在纸窗上。
容昭侧躺在床榻之上,执帕捂住唇,眼中那泪止不住似的落下来。
她紧紧闭着眼。
明砚舟抬眼,低声唤道:“容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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