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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棂门被人骤然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惊醒了床榻上浅眠的陶嫤。
天转深秋,屋内烧着炭火盆子,被风一吹发出滋滋声,火星噼啪。她懒洋洋地倚着品红缂丝大迎枕,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人吵吵闹闹的?”
守在跟前的霜月、寒光也是被吓一跳,齐齐朝外间看去:“似是有人闯了进来……”
话音将落,便见一抹胭脂色丽影从紫檀喜鹊登枝十二扇折屏后走入,风风火火地来到陶嫤跟前,不待众人反应,举起手掌便要落在她脸上。
陶嫤微微后仰,眼疾手快地拿迎枕挡在脸前。那一巴掌落在枕头上,顿时化成一记软绵绵的攻击。
她从迎枕后露出一双澄净妙目,带着刚睡醒的朦胧,迷茫无辜地看着对方:“你是何人?”
帷帽下陆氏的声音愤怒,素手拢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肉中,“你竟好意思问我是谁?你做的那些事,以为我全然不知么!”
这声音,陶嫤当然知道是谁。
打从她进来的那一霎,陶嫤便知道是她。
不过装模作样还是要做足的,否则怎么叫演戏呢?陶嫤揉了揉困倦的双眸,大眼睛忽闪忽闪,“我做了什么?”
便是这一句话,将陆氏刺激得怒不可遏,没了平时的矜持柔婉姿态。她呼啦掀开头顶帷帽,憎恨地死死盯着陶嫤:“你说呢?”
甫一见到这张脸,不只是陶嫤,连屋里伺候的丫鬟都被惊住,连连倒吸一口气。
起初被将军抓伤的地方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变得红肿溃烂,那三道血痕肿得老高,周围一圈长着腐肉脓包,瞧着甚是瘆人。这种伤口即便好了,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她的脸算是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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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清丽的脸蛋变成如今可怖的相貌,陶嫤看得怔怔,旋即趴伏在塌沿作欲呕状,“你是陆氏?”
陆氏的脸青紫掺半,大抵是将陶嫤恨到了骨子里,咬牙切齿道:“我原本以为是周大夫的药有问题……却没想过,竟然是你往水里……”
陆氏跟前伺候的丫鬟有陶嫤的人,都是秋空一手打点的。周溥说陆氏对穿心莲过敏,秋空便让人每日往她敷药的水中倒入穿心莲的药汁,一开始她以为是药物的问题,便停止了用药。然而总是要洗脸的,她不知是水的问题,一连几天非但不见好,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
以至于她的脸,成了目下这样子。
杳杳院里秋空安排的那位丫鬟说漏了嘴,陆氏这才知道是陶嫤一手策划,等她从宴席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来了重龄院。
可惜她不知道,连说漏嘴这回事,都是陶嫤策划之中的。
陶嫤佯装惊讶,不知所措地抱着迎枕往后退,“你都知道了?”
陆氏冷声一笑,笑里渗出毒汁,“我自然知道……”
“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还不知道。”陶嫤一改方才惊恐面容,两道明眸微微弯起,笑靥璨璨,“那天在后院湖边,将军不是意外抓伤你,它是受了我的指使。连你不甚小产的那个孩子,都是我故意的。”
陆氏瞳孔紧缩,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张毁容的脸更显狰狞。
她一开始就对此有所怀疑,怎么会这么巧,她落水之后孩子就没了?然而一直没有证据,旁人更加不会相信她,此事被她埋藏于心底,不了了之。
眼下被陶嫤重提,她甚至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何教她不愤怒?
偏偏陶嫤还嫌她刺激不够,乖巧一笑,说出残忍狠毒的话:“你以为阿娘不在,你就能取代她的位子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没资格,就算阿爹抬你做了侍妾,你也只是个低贱的婢女罢了。”
陶嫤知道她的弱点在那里,就是故意狠狠揭开她的伤疤,往上头撒盐,狠狠踩着她的伤口。
果不其然,陆氏被她深深地刺激了,全然不顾形象地向她冲来,举起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一边使劲一边诅咒:“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陶嫤呼吸一窒,抓着她的手臂企图挣扎,“你……”
然而陆氏已然失控,一心一意想让她偿命,力气岂是她能阻止得了的。屋里三四个丫鬟全来帮忙,居然都不是她的对手。
寒光向外呼救:“来人啊,有人要谋害姑娘!”
陶嫤呼吸渐渐困难,小脸涨得通红,她往门口睇去一眼,心想着阿爹再不过来,她真的要被陆氏掐死了……
*
恍惚之间,终于看到陶临沅靛蓝色的锦袍出现在视线中。
陶嫤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水,近乎绝望地轻唤:“阿爹,救我……”
陆氏双臂一僵,还没来得及松手,已被陶临沅狠狠地拨开。她呆愣住,翕了翕唇:“我……”
行将说出一个字,一道掌风顺势而下,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她整个人呆如泥塑。
陶临沅勃然大怒:“叫叫若是出了任何事,我饶不了你!”
言讫转身查看陶嫤的情况,晌午才害她受了伤,谁知道傍晚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心中愧疚得厉害,“叫叫别怕,阿爹来了……”
陶嫤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揪着胸口那处的布料,双目阖起,短促困难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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