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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娃子?
二郎闻言,低头细细观瞧,记起安娃子不正是那院里的小龟奴么,怎么搞成这样?快让郑全忠住手。天色还早,屠子哥倒不着急,等这小龟奴喘匀了气儿,让他过来说话。安娃子尽力平复胸口的气息,也不敢起来,爬几步到得近前,抱着黑哥一只脚,哭诉:“爷爷救我。”直接就叫上爸爸了。
“这是怎么?”二哥蹙眉看他,印象里这厮是红娘子的亲儿子,跟着那老鸨不说穿金带银也过得还算滋润。怎么搞成这个德行?反复探看,横竖找不到一丝一毫旧日的影子,但这声音倒是耳熟不错。
安娃子哭曰:“前几日,院里闯入一伙杀才,横吃硬拿不说,强要姐姐陪寝,说不过,便打起来。呜,把刀便杀呀,娘娘护着俺快走,糟了一个畜牲毒手,一刀戳了两个窟窿。呜。家里姐姐死了一地,院子全给毁啦。俺这人嫌狗厌无处可去,想投寺里都不要俺。听说爷爷回来,求爷爷瞧俺活得不易,万望拨救拨救。”说着把精瘦的胳膊亮出,道,“奴奴会做活,当牛做马爷爷你说。奴给爷爷立生词,保爷爷长命百岁,无难无灾。”
二哥脑筋一转,想是河东兵做下的好事。城中多为军属亲眷不假,但也并非每个坊都有人护着,更不是哪里都像显忠坊这么硬气,能有这么多好汉。听到红娘子死了,尤其勾得二哥心软,对这小龟奴也生出些怜悯之意。便道:“起来。猴儿,你引他去洗了换身衣,这身脏样,还是个人么。”
安娃子听说,知道有了活路,在地上不住地叩头,瞬间额前鲜血淋漓。郑全忠也想起当年的凄苦,有些懊悔刚刚踹他,上前拉了这花子回去洗刷。
放下此事,二哥仍来寻李大说话。
李将军听了,劈头就把老黑一顿臭骂,连带乱指挥的李老三也一并遭灾。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他大李也想干,尤其李匡威的老兵很多都在城中,正愁没有出路。但是在独眼龙眼皮子底下这样搞,好么?转脸扩军一倍,你让河东这帮老混蛋怎么想,还敢让他留在卢龙么?好在二哥脑子没有全坏,知道先来汇报,没有直接把募兵的榜文贴到独眼龙的脸上。
不过,人还是得搞,只是需要换个路数。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平州这个坑给占住,别管什么名义,安抚不安抚山北也不重要。为免夜长梦多,大李安排右营作前军,立刻出发去打前站。其余人一边在卢龙准备军械物资,一边分批出发。要招募的人手都以民壮夫子名义征发,而且熟人也不能都走,还要留下部分在幽州照顾家眷。左营也照此办理,不愿远行的不勉强,强宁瓜不甜么。
二哥听了,心说还是你们读书的坏水多,非常同意,回去就办。
因郑大这些旧部都是老兵,一招呼能走的那种。而李大、秦光弼两部还要多花时间招募人手,所以,第二批出发的就是左营。跟随一同出发的有上千民壮、夫子,只是这些民壮都过于粗壮了些,夫子也与凡夫不同。
同行的,还有李三和辎重营。
骑兵步兵,大车小车,哩哩啦啦前后足有十好几里长。
本来平州东北还有个营州,治所在柳城,就在后世朝阳市老城区。奈何安史之乱太伤中国元气,大唐对东北的控制日益萎缩,营州大片土地城池为奚人、契丹两蕃所侵占。后来营州日益荒废,所剩的一些城砦实际也由平州代管,因此,平州事实上就成为了大唐的东北大门。
不过大唐如今在关北仍有一些堡砦,较北的比如白狼戍,距渝关尚有三百多里,大概在后世喀喇沁左翼大凌河西岸附近。因北防前线还在关北数百里,所以此时的渝关也只是借着山形地利的一个小关门,地位比居庸关可能强些也强得有限。正因有这些堡砦顶在前面,塞外的烽烟暂时还没有烧进关来,只是有不少塞外百姓陆续南下躲灾。
李三与二哥并辔而行。
卢八等人办事真不含糊,前后拉来四百多精壮。平州偏远,毕竟不比幽州,并非所有人都愿过去。屠子哥、张铁匠又将家里伙计、庄里汉子捡拨了愿意冒险的百多人,凑到六百多。那不愿去的,正好填补庄里、坊里空出的人手,一来都有口饭吃,算是给个交代,再来有这些老杀才看护,坊里、庄里也能放心。
短缺二百多人,一时不急,文书医官短缺多些,但李崇武答应支援他,到了平州也能征募。至于先以民壮、夫子名义出发这个安排,卢涵等人至少表面都没意见。出发前,老武夫们专门跑回郑家庄子,将放在那里的甲仗兵刃一一装上大车,马匹也都拉上,竟然也有战马数百,真是可以。
看二哥心情愉悦,喝着风还要哼起十八摸,李三道:“二郎可是觉得,这般得脱牢笼,正如虎入山、龙入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二哥道:“以后莫讲那些酸文。俺听不懂,军士更听不懂。你记得,足兵、足粮、足饷,你说打哪咱打哪,说派捐便派捐,要秋毫无犯那便秋毫无犯。喂饱了,你说了都算。”
这些年,李三时不常就要抽个风,说些有的没的。要说二哥听不懂那是骂人,酸丁们常说什么大同、什么盛世,老生常谈,并不稀奇。说他不喜欢么?对这些虚无缥缈的说法,黑哥从前确实感触不深。身为武夫家眷,还是比较豪华的武夫家眷,二哥出生就是站在时代顶端的幸运儿之一,吃喝用度向来不愁,肉是想吃就吃,否则怎么如此高壮。说要啥有啥有些过,但至少也跟是“穷”字不沾边。
父亲儿战死时他还小,祖父死时就更没印象,作为武夫后代,生生死死也听得多,也见得多,还做了多年屠子。从军以来二哥比较顺风顺水,钱不少挣,几个老兄弟都没见折损,因此,对这世道,甚至于对战争,他真没觉得是个苦事,反倒是闻战则喜,乐在其中。方今这个世道,或者商人买卖难为,或者工人有工难做,又或者农人稼穑艰苦,亦或书生过得绝望,可是在屠子哥的眼中,只觉着刀下自有黄金屋,刀下自有千钟粟,刀下自有敲门砖,刀下自有颜如玉。
总之,刀锋之下,一切我有。
但此次娘娘和郑大的死,第一次触动了二哥的灵魂,尤其老大倒在怀里那一幕,久久难忘。为何丧事都不愿张罗,因为他知道,老大是为他挡了一箭。报仇么?凶手当场已被射杀。后来打听得知,最后被大寨主枭首的数人中,有人是那厮的大哥,所以李存信大军撤离,他却偷偷躲在路旁的地沟里射了一箭。
这账,该找谁算?
头一次,二哥在心底里对这杀来杀去的乱世有了一丝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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