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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平在那半山沿时,各家的门联自然见过不少,可是这一副奇特的八字联,他一口气念下来后,隐隐之间,有股磅礴气势涌上胸口。
雷敢指自打到了此处,便放手任由宿平探望,此时才走上前来,对少年笑道:“这联对得如何?”
“敢指大哥,我读书不多,但也觉得这副联字很有……威风。”宿平回道。
“哈哈,哥哥我也不喜舞文弄墨!只是这联却有来由。”雷敢指道,“五风五雷,是为五洲风雷,意喻天下间行风雷之事的好汉。联子出自舒岭主之手,却也和我爹的名字有关。”
宿平自然不好去问他爹的姓名,却道:“那舒岭主,又是什么人?”
“舒岭主是南岭的第一把交椅,也是我们这一片的总头目,是个文武皆备的英雄人物。”雷敢指说起这舒岭主也是不吝推崇,末了还眨眼道,“……他可是云颜妹子的父亲哦。”
宿平微微一愣,面色遂有些黯然。
“我说宿平兄弟,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爽快!舒岭主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放出那股平日练功的气势,有朝一日,定然能叫所有人对你青眼相加!”雷敢指猛地一拍宿平后背。
“敢指大哥,你又来笑我!”宿平被他拍得挺直了腰板,却也不再忸怩,豁然道,“那我日后便爽快些!”
“这才像话么!要是个个都如凌雨兄弟那般,人生岂非太过无趣!”雷敢指道,“走!咱们一同进去!”
拾阶而上,却是见了另一副光景。
那大堂内满满当当坐了竟有大好几百人,围着几十条长长的矮桌,每桌总有二十来人。每人身前都放满了酒坛、大碗、花生、酱肉,还有道不出名儿的腌菜、干菜。总之,摆的尽是下酒的食物,却见不到那些寻常的农家样式。那些人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光头长发,赤身精装,白白净净的,黑不溜秋的,眉端目正的,歪瓜裂枣的,站着吆酒的,醉了喝趴的……应有尽有,甚而还有几个女人的身影,闹哄哄乱作一团,即便雷敢指领着宿平这个生人走进来时,也仅有几人招呼一声,见怪不怪。
两人来到厅堂中央,朝正北位走去,宿平一眼就看见了舒云颜,少女此时正与主位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那中年男人两手搭在不油不漆、厚实如岩的楠木大圈椅上,即便只在矮桌上露出了半个身子,依旧叫人似见其凛凛之躯,眉唇之间与雷敢指极为相似,却长了一孔方正的国字脸庞,不怒自威。
宿平看向他时,此人也突然朝自己望来,目光炯炯。少年只相持了两个呼吸,便连忙低眉避开,却猛然瞥见台前地上趴了一个黄黑相间的兽头,盆口大张,獠牙逼露,顿时又吓了一跳,面色微微泛白。
原来是张虎皮。
“敢指,这位小兄弟可是宿平?”只听那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传下声来,这才惹得众人放下酒食,齐齐回望。
“正是。”雷敢指道。
“好好!”那中年男人说话站起身来,绕过矮桌来到台下宿平身边。少年见他果然身形伟岸,比之雷敢指还高了半个脑袋,总有五尺七八,行走间好似传说之中的龙行虎步。中年男子近得跟前,又把宿平端详了一番,这才拍了少年的肩膀笑道:“哪家父母生出如此相貌堂堂的好后生?——我叫雷照峰,是这小子的爹!”
“伯伯好……”宿平回了一礼,鼻尖却是隐隐发酸。雷照峰叫了声雷敢指“这小子”,登时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虽才离别了半日,却是愈发心生挂念。
“你这小娃娃,既然入得我风雷寨,怎地还叫起‘伯伯、叔叔’了……”一个面如旧铁锅、满脸刀板肉的魁梧汉子不知何时提了口酒坛子、抓着个大海碗就凑了上来,那声音好比炸雷,“来来来,别搞那些婆婆妈妈的,先灌上两大碗再说!”
雷照峰面带笑容,也不阻拦,倒是他儿子雷敢指忙上前劝道:“三寨主,宿平年岁还轻,不胜酒力。”
“什么不胜酒力!甚么年岁还轻!”那汉子把黑脸上的白眼翻得铜铃大,酒坛海碗撞得当当响,“你似他这般年纪,早就把这酒坛子当枕头了!”
“咱们那是习武之人,宿平兄弟怎可一概而论?”雷敢指道。
“不是习武之人,上这山头来做甚?你小子给我闪、闪、闪!”汉子一把推开雷敢指,瞪了宿平一会儿,突然狡光一现,咧嘴道,“小娃娃,不想喝酒也成,敢不敢与老夫打个赌?”
老夫?宿平愣了一愣,此人面色焦黑,虽看不出年纪,想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却自称老夫?早就听说有些绿林强盗长得怪异,脑瓜儿也不大好使,眼前这位看来便是其中之一了。只是他要与我打赌,我该应是不应?……少年心如电转,倒是愈发冷静了下来……敢指大哥救了我,对我也很不错,断不能让人瞧不起我,折了他的面子。我且先看他有什么花招!
片刻出神之后,宿平迎上黑大汉的目光,却是没来由的心头又是一紧——这货长得实在是太过凶悍了——当下只得攥起拳头,鼓足勇气道:“你要……赌什么?”
“嘿嘿,方才云颜侄女先来把你那事全都说了一通,道你射艺不赖。”汉子拿海碗蹭了蹭他那直喷酒气的大鼻头,“——咱们就来赌你射箭的准头。”
“原来方才她夸我射得准呢。”宿平心头一暖,忽而又想到舒云颜此刻定然也正望着他,胸口瞬间冲出一股豪气,对那大汉朗声道:“百步之内,任你放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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