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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苏霖寒声怒斥。
外面随行的护卫已经戒备起来,他的心腹拉开车门回禀道:“世子,前面有人打斗,看那车驾好像也是刚从宫里赴宴出来的,我们怎么办?”
说着又忧虑小心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两拨人都是身手不俗!”
言下之意,便不是好招惹的。
除夕之夜,这天能入宫参加国宴的最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就在这京城之地天地脚下就出现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截杀?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苏霖的目光一凝,飞快的四下里扫视一眼这条路周围的环境,紧跟着就是勃然变色,怒斥道:“这条路不是我们回府的路!”
苏皖也跟着吓了一跳。
“世子息怒,”那侍卫惶恐道,“咱们出宫的时候不凑巧,各家的马车一并出宫,东大街那边道路拥堵,奴才见您急着赶路这才自作主张走了这条路。”
这侍卫跟了苏霖多年,他是信得过的,虽然不敢掉以轻心,但这样的解释也算合理。
“那马车——”苏皖却未多想,注意力转开,狐疑的看过去,紧跟着就是心口猛地一缩,低呼道,“大哥,那车上好像是漠北王庭的标识,难道遇袭之人是拓跋淮安?”
苏霖和拓跋淮安之间非但没有交情还隐约有仇。
苏霖当即也不犹豫,直接就退回了车里,吩咐道:“不要多管闲事,掉头,我们走!”
前面交手的双方都是身手不凡,苏家的侍卫自然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得了主子的吩咐,当即就不再犹豫,调转马头准备原路返回。
“可是——”苏皖探头从窗口往回看去,见到那边厮杀惨烈的情况却是担心不已道,“大哥,现住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这拓跋淮安不对付,换做别人也还罢了,今天我们就这么走了,他若真有点什么事,难保不会牵累到你的身上。”
苏霖是巴不得拓跋淮安能出点什么事的,可也还是应了那句话——
人言可畏。
这边他神色阴郁的犹豫了一瞬,还不等拿定了注意,迎面的巷子口突然就有一队黑衣人奔袭而至。
来人的速度极快,明显训练有素。
东大街那边才的主街,这边的道路虽然也不算狭窄,但是勋贵之家出席正式场合都要讲究排场,苏家这辆马车的体型庞大,也是将这巷子堵了一半。
来人被堵在路口,下意识的迟疑了一瞬。
那侍卫统领大惊,连忙上前道:“我们只是路过,请各位行个方便!”
对方的黑衣人似乎并不想招惹麻烦,确认一眼眼前马车并非他们需要攻击的目标也不欲浪费时间与之纠缠。
领头的黑衣人一抬手,刚好打手势却是变故突生——
两支梅花镖闪着幽蓝光芒破空袭来。
那黑衣人的反应极为灵敏,身形往旁边一移,也只是堪堪好躲过致命一击,而他身后跟着的人看不清前面情况却就没这么走运了,防备不及就被其中一枚暗器钉入肩头,瞬间就是闷哼一声,惨叫声都不及发出已经轰然倒地,手脚抽搐了两下就已经没了动静。
“暗器有毒!”有人沉声提醒。
那暗器上面不仅是啐了毒,毒性之烈更是迫得在场人人自危。
而那领头的黑衣人观察力何等敏锐,自是一眼看出那暗器是从苏家护卫当中射出,当即恼羞成怒的一挥手:“他们是同伙,一并击杀!”
话音未落已经闪电出手,一并形状诡异的弯刀出鞘,凌空而起就朝苏家领头的侍卫兜头劈下。
绝顶高手,出手的招式密不透风,刀型诡异如一张网当空罩下。
苏家的侍卫也自认为是身手不俗的,竟然全无招架之力,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自马背上狼狈跌落才勉强逃过一劫。
这边的黑衣人已然是将他们视为拓跋淮安一行的帮凶,十多个黑衣人提刀扑上来。
马车里,苏皖早就吓的白了脸。
苏霖却是立刻明白过来——
自己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
但此时暗恨已经不管用,对方来势汹汹,躲在马车里就是等死,他立刻拽了苏皖下车,趁着侍卫抵挡黑衣人的间隙一把揽了苏皖腰身就寻了旁边一处稍矮的围墙想要翻墙而逃。
然则防不胜防,仿佛是有人专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样,眼见着他想夺路而走,黑暗中突然又有幽蓝光芒疾射而出,直刺他的背心。
方才在马上,对面黑衣人被这暗器打中身死的一幕苏霖也看的清楚,登时就手脚冰凉,惊恐之余也再顾不得别的,连忙往旁边闪身避开。
那放暗器的人击杀黑衣人的力道迅猛,但是对他似乎是有留情,苏霖这一避倒是轻松让开,却也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中暗骂一声,自知是被人盯上了,也再不敢试图脱困。
苏皖瑟瑟躲在他身后,抖着声音道,“大哥,这些人杀人不要命的,我们该怎么办?”
苏霖四下环顾一圈,他这一行带了四十多名侍卫,抵挡这些人黑衣人一时是不成问题,但是对方来势汹汹又个个都是高手,根本就全无胜算,无计可施之下他终是心一横,一招手道:“往巷子里面退。”
为今之计,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之前的一点私怨了,唯有和拓跋淮安的人联手,或者还能多撑些时候,等着援兵到达。
苏霖拽了苏皖当先奔过去。
这边拓跋淮安一行被二十余名刺客围攻,他的侍卫人多,但此时短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六十余人已去一半,他自己更是深陷其中,手臂上和腰肋之间各有一道伤口,虽然未及伤到要害,但是因为流血过多,他的体力耗损的厉害,脸上半分血色也无。
拓跋云姬被两个侍卫护着,靠在马车前面,神色一半惊慌一半凝重的看着眼前战局,暗暗咬紧的下唇上不住有血珠滚落。
她的样子看似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却唯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场突然起来的刺杀已经是让她感受到了死神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苏霖拽着苏皖扑过来。
拓跋淮安于拼命之际瞧见,脸上也无多少喜色。
苏霖却是恼羞成怒,大声叱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敢在天子脚下公然截杀异国使臣和当朝贵族,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
那些刺客对他的诘问全都置若罔闻,出手越发狠辣绝情。
拓跋淮安的视线扫过来一眼,那目光嘲讽看小丑一般——
这样的蠢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因为诚如苏霖所言,这里是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敢在这里公然对他下杀手的人,根本就无需多问他已经心里有数。
不过对方出动的这部分精英力量却也着实叫他自觉危机重重,半点把握也无,只能竭尽所能的尽量拼杀保命。
在这里杀的热火朝天的同时,巷子一侧的一座小楼屋顶一直无声静立一个人。
黑色宽袍,黑色的纱笠,手上也以黑色粗布裹了,只在尾端露出珍珠般色泽柔亮的十指指尖。
彼时他的手掌无声紧紧握着腰际一把弯刀的刀柄,那刀也捂得掩饰,但是无形之中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横飞出鞘斩下某个人的头颅伴随鲜血喷涌。
他占据了这里方圆一片视野最好的位置,俯视下来,不仅能将巷子里相当对决厮杀的整个战局看的清楚明白,就连旁边四面街道上的情况也一览无余,只要有衙差或是巡逻的卫队过来,都能一早看的清楚明白。
巷子里的人都在搏命,再加上夜色掩护,谁也不曾注意此处这人的存在,但是藏在暗处连放了两次暗器引发苏霖和刺客冲突的映紫却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这人虽然未动,手下却在不时小幅度的打着奇怪的暗语——
巷子里那些热血沸腾看似只顾拼命的刺客全都以他马首是瞻,表面看上去杀的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是秩序井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拓跋淮安几次金超脱壳的计策扼杀于摇篮。
这样的冷静和不动声色掌控大局的能力——
映紫看了不由的暗暗心惊,她不确定那人是否发现了自己,却是连窥测他真面目的半点私心也不曾起——
有些人,还是从一开始就敬而远之的好。
延陵君吩咐她的事已经办妥,她于是也不恋战,当即就准备抽身离开,矮了身子才要从藏身的一处院墙后面退开。
夜色中有人目光锐利如鹰鹫,只在瞬间那危险讯号极其浓厚的视线就已经盯在了她的身后。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的直觉,映紫都没有往后看就知道屋顶上那人发现了她,颈后汗毛根根直立而起,她本能出手射出两支梅花镖。
那人的身形微动,直至暗器扑面,手中才是寒光一闪,腰间弯刀闪电出鞘,轻巧的一拦一挑,两枚本是冲着她要害部位过去的暗器突然就如是被灌注了新的生命力一般调转了方向,而且好像算准了映紫要夺路而逃的线路,直击映紫背心。
因为她内力灌注刀锋有意相逼,那暗器弹回来的时候力度竟是有增无减,夜色中甚至能听见虎啸风生。
映紫如临大敌,才要闪身躲避,却被人一把拽了手腕。
她的身子一个踉跄,直接以一个狼狈狗啃泥的姿势扑倒在地,而那暗器自她额际直削而过,一缕发丝悠然飘落。
真真是生死一线。
延陵君出手一把拉开映紫的同时,苏逸已经从旁出手,袖口翻卷,手中金光乍现,数片金叶子破空,直击那人身上几处要害。
映紫的功夫底子虽然在他之上,但苏逸却是暗器方面的行家,这一次又是存了杀心,出手更是不留情面。
一片金光笼罩之下,那人于高处岿然不动的身形似是微一凝滞,然后就是忽而身姿轻盈如蝶往后一仰。
她的骨骼似乎出奇的柔韧,这一仰的角度直接将上半身折叠,苏逸抛出的金叶子自然落空一半,同时她手中弯刀一扫,黑暗中银色光芒暴涨,如是一道撕裂天地苍穹的闪电划过,再有两片金叶子被他的刀锋击落,只最后一片实在避无可避,贴着她手边手臂擦了过去,在她宽大黑袍上撕裂一道巨大的破口。
苏逸摇摇看着高处那人,怔了一怔——
能于瞬息之间避开他五枚暗器的高手,这世间可是没几个的。
旁边的延陵君已经一把拽了他:“走!”
三个人,三道影子迅捷如虹影,纵身一窜就在旁边高低起伏的院墙之后隐没了身影。
那人黑纱之后的目光仍无一丝波动。
苏逸于半空中回头,却见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单手扶着腰际弯刀的刀柄默然不语,以一个俯瞰天下苍生的姿态重新去关注她脚下的战局。
仿佛——
方才双方之间铁屑交锋的那一幕并不曾发生过。
巷子里面的厮杀声逐渐被抛开,三人也不在这个是非之所多留,直奔了延陵君的住处。
映紫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发髻被暗器打乱,披头散发一身的狼狈。
延陵君看她一眼,道:“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映紫也不逞能,领命去了。
苏逸已经自来熟的过去屋里倒了杯茶递给他,他自己也捧着茶碗靠在一张软榻上悠然抿了一口茶,道:“九城兵马司的人随后就会赶到,不过今天出动的那批刺客也的确是叫我大开眼界,至于拓跋淮安到底有没有那个运气脱困,那就要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延陵君走过去,以鞋尖拨开他霸占了整张睡榻的长腿,自己也弯身坐在另一侧,眼底幽光闪烁,又带了莫名讽刺意味。
他不接话,苏逸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脑中还是不住回想之前与那黑袍客交手时候的情形,拧眉唏嘘道:“真没想到那老爷子手底下还训练出这样的一批人才,这些年世人只知他治国的手段极为严苛,不曾想背地里用以暗杀和执行秘密任务的人才也这样的出类拔萃。”
延陵君和他的关注点明显不同,闻言便是轻声一笑,摩挲着手中茶杯道:“你不觉得那人的表现很奇怪吗?”
“嗯?”苏逸的思绪被打断,饶有兴致的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延陵君笑笑,信手自手边棋盘上拈起一枚黑子,屈指一弹将对面的一闪窗子撞开。
外面浓郁的夜色透进来,天际却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她的目光沉静而幽远,这才不徐不缓的开口道:“以他当时所站的那个位置,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不为过,没有理由之前映紫两次出手她都无所察,偏偏是在最后关头要无声遁走的时候才被他逮了个正着吧?”
苏逸沉吟:“你是意思——是她有意放水?故意让映紫得逞,好把苏霖他们一起引过去?”
“为什么?”延陵君却是不答反问,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边棋盘,对苏逸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苏家兄妹和什么人会有此深仇大恨?你当是知道皇家培养密卫的规矩,这种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掌权者手中把持的杀人利器,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能叫他在执行任务其间公然放任这样的纰漏发生?”
莫说是皇家密卫,就是普通的勋贵人家训练出来的死士,那也绝对不允许他们保留私人感情,因为——
感情往往会坏事!
苏逸之前只是被那人出神入化的功夫吸引,此刻闻言终也不得不重视。
“的确是不合常理。”苏逸道,拧眉沉思片刻就是讽刺的笑了,“总不见得是老爷子与你想到了一路,有意想要一箭双雕,将苏家这个眼中钉也一并除去吧?”
当初授以苏家爵位是为了秉承他的宽厚,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苏家这个异性王爵——
从它存在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成了皇帝心头一根刺。
迟早都要想办法来拔出的。
“会么?”延陵君不以为然的摇头一笑,“他若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当时也就用不着我出手引苏霖兄妹过去了。而且这种皇家密卫执行任务的都有严格的准则规矩,忽视一切的突发状况,一切都指按照主子最初的指令行事。换而言之,哪怕他们都知道你们那位陛下容不得苏家的人长久存在,但皇帝此次给他们颁布命令击杀的对象是拓跋淮安,就算苏家的人撞上来,也会被他们自动忽视的。可是这一次——”
延陵君说着,那神色之间就多带了几分“不可云”的神秘,字字轻缓道:“好像是——有人坏了规矩啊!”
皇帝的密卫,这样的人,就应该唯命是从才对!
如果是皇帝的命令指示也还罢了,否则若真如延陵君所言,是有人私底下坏了规矩——
这又意味着什么?
有人能人所不能,将眼线手脚做到了皇帝最信任倚重的人身上去了?
总管这天下朝局,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又有谁有本事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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