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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给科长的时候,爸爸妈妈正站在派出所的办事大厅里和一名领导模样的警官说话,谢明珊独自茫然地坐在长椅上发呆,整个人都融进了灰白色的墙面里。
我们刚从殡仪馆认完尸回来。爸爸带着谢明珊进去看的,我和妈妈等在外面。尽管只是走个过场,但心里还是多少期盼那会不是自己亲人的脸。门一开,阴风梭梭地吹,爸爸扶着身形摇晃的谢明珊,一步步走出来,两人像晚秋的落叶瑟瑟发抖。我看着爸爸和谢明珊痛哭的脸,心里知道不妙了,耳畔嗡嗡嗡地响,就听见妈妈不断地叹息:“可怜可待啊,到底是犯了什么冲,要遭这样的大难!”
路上,谢明珊一直低头不语,我爸爸喊她时才抬一下头,眼眶通红,全是泪。爸妈时不时交头接耳,低声商量事情。
“这事还不能让那两个老的知道。才刚出院,七老八十了,中风可不是开玩笑。”妈妈说。
爸爸眉头紧皱,转而问明珊:“阿珊,你妈那边联系了吗?”
“说了,她人在国外,手上有点事,过几天才能过来。”明珊很冷淡地回答,脸色惨白,我不禁怜悯地握住她的手。她说完话就继续低头,一动不动地任我揽她的肩膀。
“等她到了,老二他们都下葬了!”爸妈他们一下子不知所措,想指责前二婶凉薄寡情又觉得不该当着明珊的面骂。妈妈抹了抹眼角,又说:“现在只能先去派出所那里再了解下情况了。哎,怎么会这样呢?”
谁都不能回答她。
“人有旦夕祸福啊。”一个相陪的人叹着气。
“节哀啊节哀。”他们每个人都这么安慰谢明珊,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
而我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我只知道,谢明珊以后就真的孤身一人了。我一面偎依着谢明珊,一面惶然地盯着我爸妈的背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他们也会突然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很多年以前,我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人问过我有没有好好吃饭,考试门门第一也不会有人为我高兴。淑媛待我亲切一些,我便牢牢地记着,还阳为人都不忘要托生为她的女儿。我本以为自己一生只会为王衍之哭泣,没想到才转了一世,我就几乎忘记自己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这么一个人。我已经有家人了,和从前不一样了,哭着伸手对那人诉说自己想要被人所爱的王英治是不会回来的了。
雨还在下,车窗水汽蒙蒙,看不清外面,只有白白的一片。我用手指划出一道痕迹,仅仅这一瞬,路的另一边,我看到有个人影正和我们并速而行。我知道他是谁。他一路跟着我们,又适当地保持距离,不让我看清他死前可怖的脸。
我很忐忑不安,到了派出所,都是精神紧绷的,说不出自己到底在畏惧什么,直到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科长小心翼翼的建议:“你家这么频频出问题,是不是该去做个法事?”
我愣了愣,冷不防手腕被人紧紧扼住,下意识地就往回抽。那人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定眼看,竟然是谢明珊。她没有松开手,才隔了一天,往昔的活力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苍白的脸,通红的眼,嘴唇咬出了血。
“明珊……”我挂了电话,扶住她。
她干涩地问:“你觉得只是个意外吗?”
我心里隐约知道可能没这么简单。雨天路滑翻车,一家三口无一幸免,新闻也不是没有报道过这样惨痛的事故,但偏偏缠上了那种东西,怎么想都不对劲。可为什么要害毫无干系的二叔一家?
事到如今,也能安慰明珊:“你别多想了,二叔又没跟人结怨。”
“那阿诺又招惹了谁?”她颤抖着,神情怆然,呼吸急促。
是了,他们都无辜,只有我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里置身事外地说着些无足轻重的场面话。
我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嗓子干得要冒火,偏偏这天湿气太重,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你们两个站在这里淋什么雨?”妈妈和一个同宗祠里的亲堂走了过来,“你陪明珊进去坐着等,我和阿珠要去准备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茫然地问。
她翻了个白眼,暗暗狠掐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殡葬的东西。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明珊又是个不知世俗的后辈,这种事也就只能交给我妈了。
“明珊,你跟阿生到里面去。其他的事不用管,你放心,伯母一定会料理好的。”妈妈说着,抹了抹眼泪,招呼那位叫不出名字的族人一起离开。
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恐慌,我喊住了妈妈。
“又有什么事?”她回过头。
我看到她染霜的鬓发,眼角布满的皱纹,只有那双丹凤眼还依稀保留了少女时的俏丽。恍惚了一会,妈妈已经嘟嚷了一句“年纪不小了还撒什么娇”,转身大步地走掉。旁边的族人对她笑了笑:“未嫁的女儿总是黏人。”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我才回过神,拉着默默啜泣的明珊,轻声细语地说:“我们到里面去,也听听警察怎么说的。”
“真的只是意外?”她固执地又追问了一句。
我竟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好说:“这个讲不准的,还是等等看调查结果……”
好一会,她都没说话,我们彼此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我良心受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然后,她终于又开口了:“阿诺还在那水缸里吧?”
我立刻答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在这里和我爸等结果。”
“那拜托了,”她突然又按住我肩膀,脸色肃然,“会不会碰上那东西?”
我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萧瑟的背影,对她点点头:“放心,你自己保重。”
雨势没有昨天那么大,顾不得找伞,我冒雨就往旧居方向赶。头顶忽而一暗,雨也没了,一把伞撑开在我头顶,青灰色,像茶碗盖的颜色。
一个有点脸熟的年轻警官对我微笑了下,说:“这伞借你吧,就这么淋雨不好。”
“你是哪位?”我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他。
“再想想。”他说。
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才“哦”了一声:“是你啊。”原来是前几日在穆宅出警的那个小民警。
他把伞塞在我手里,和我挥挥手,道了声再见:“有空来泡茶,谢春生。”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想大概是因为做了笔录的缘故,所以他记得我名字。
我甩甩头,不再多想,走过拐角时,眼睛不自觉地往后瞟。
“别往后看。”王衍之轻声说。
“我说了我不会害怕的。”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说:“可我不愿意你看见。”
我们一路无言,一前一后,从芒珠巷穿过。过了落雁桥的时候,我停下来,也不回头,手中的伞柄转了转:“王衍之,你说,那些人算不算都是我害死的?”
“谁?”他微微一怔。
“我二叔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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