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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沈知节来发泄,后面还有许多等着看榜的人,见前面人已经看了,便挤嚷着让人退开,好让后面人上前。如此,沈知节很快便被挤出了人群。
他呆呆立在一旁,仰着头,依旧不敢置信似的看着那被拥挤的人头遮挡住的红纸,好似这样便能从那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似的。他旁边站着他那形如老农的父母,见他这样子,皆喏喏不敢言。
李家人也被挤出来了,只是面上神情却是截然相反。李夫子脸上止不住地笑,正拉着李可儒说着什么,一转身,猛然见了沈知节这样子,便不由收了脸上的笑。
即便之前有些不喜他为人轻狂,此刻却也不禁心有戚戚焉:不是为沈知节,却是为他那满面风霜的父母。
不说这边,只说屏风墙前,见后面人往前挤,襄荷几人便顺势往右边靠,直挪到屏风墙的最右边才停下。
屏风墙最右边的红纸上是几个招生人数最少的院,其中便有农院。
襄荷只瞅到最上方大大的“农院”二字,小字的名单却看不清了。
只是很快,耳边便听到兰郎中激动的喊声:“考上了!”随即周清枫也嚎起来:“真的考上了!兰丫头你好厉害!”
随即身子一轻,视野蓦地变宽变高,顶端的红纸近在眼前,正对着她的便是正楷书写的一排排名字,农院的最末处,赫然写着“兰襄荷“三字,后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考生籍贯:襄城县,秀水村。
襄荷捂着嘴笑地双眼弯弯,低下头便看到托着自己的刘寄奴也朝自己笑。
真好,考上了。
虽然从考过以后便一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是不忐忑的,只是她将这份忐忑埋在了心里,从未表露出来而已。
如今,那份忐忑终于可以落下了。
她可以进入书院读书,而宁霜也不必三年禁考。
真好。
被挤出人群时,襄荷还在笑,兰郎中、刘寄奴,乃至周清枫也都在笑。
旁人见他们这模样,自然知道是考上了,只是一看这组合,便都以为刘寄奴是那个考上的幸运儿,便有人拱手朝刘寄奴道喜。兰郎中净顾着乐,没顾上说什么,襄荷也不说明,就让人这么误会着,刘寄奴只得无奈地拱手还礼,然后便拉着襄荷和兰郎中离了这块地儿,省得更多人误解。
离了那人潮拥挤的地儿,襄荷打眼一扫,却看到那屏风墙右后的位置还有一面稍小的屏风,此时上面也贴了红纸写了字儿,只是纸的颜色相较屏风墙上的浅了一些。
“那是什么?”她指着问道。
兰郎中到底是在书院山脚下长大的,瞅了一眼便道:“那是副榜,上面是调剂学子的名单,有些院招不满,便要从别院落榜学子中调剂几人,虽然改了院,但好歹也算入了书院,也算个好去处。”旋即顿了顿,又有些不解地道:“不过,据说愿意调剂的学子倒没几个,许是少年郎心气高吧,热门调到冷门,许多人宁愿再辛苦一年。”
襄荷瞪大眼睛:这不就是前世大学招生的那一套么?没想到谢琰连这都搬过来了。因此便撺掇着去看那副榜。
那张副榜前此时也已经有了些人,俱是刚刚看过屏风墙,知道已经落榜的学子。只是这大半人却不是为了看能否调剂,而是看自己离上榜还剩多远,因为那调剂的名单是按落榜之人从前往后的次序排的,若名字出现在调剂名单上,便可以算出自己离所报院系最后一名有多远。
真正想调剂到别的院系的,正如兰郎中所说,少之又少。
兰郎中到底不是读书人,不太明白其中的道道,只道能入书院便是好了,学子们不愿调剂是因为心气高,这一点倒也没错,只是却绝不是全部原因。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与襄荷前世大不相同的。
因为这个世界诸子百家并存的特殊局面,此时的读书人大多自小便择了流派,信儒信道还是信法,或者其他诸家,都是有一定之规。仿佛信奉了不同的宗教般,只是规矩没那么严苛而已,但平日所受教育却是截然不同的。
若要改弦更张,所学一切便都需得改变,这一变变得不仅是知识体系,更是人际关系。往日的先生同窗虽还可交往,但日后若说还有什么助益,却是谈不上了,在这个师生关系如同父子的时代,这一改所代表的意义与襄荷前世的专业调剂可大不相同。
因此自书院创院,谢琰留下这个规矩以来,虽然每次有院系招收学子不满时都会有一张副榜,但真因此接受调剂的,却实在没有几个,副榜的作用已经沦为落榜学子寻求心理安慰的地步。
襄荷挤进人群,翘着脚看那副榜。
副榜分左右两边,左边是生源多出的院系,每院下面五个名字,正是顺着正榜顺序,每院落榜学子的前五名;而右边则是未招满学子的院系,每院下面写着所缺人数。
襄荷一眼就看到未招满院系里农院赫然上榜,下面写的数字是四。
农院招收人数是四十,襄荷记得当时考试人数恰好是四十,现在看来居然还刷掉了四个。
将目光转到右边,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如今势大的儒院。
她匆匆扫了一眼,没看到周清枫,先松了一口气,再仔细一看,“咦?”
儒院下面五个名字中,排第一的赫然便是沈知节。
也就是说,沈知节只差一个名次便能考入书院,只差一步,便是云泥之别,而以沈知节的年龄,再耽误一年的话,不知道沈家还能不能负担得起。
沈家的情况,与宁家倒很像……
想起宁家,襄荷方才还高昂的情绪便有些低落,也不看热闹了,拉着兰郎中挤出了人群,准备下山去。
临走时,她又看了眼副榜处,恰恰看到沈知节站在那儿看着,身边还站着他的父母,远远看着,沈氏夫妻的背竟有些佝偻。
“看什么呢?”刘寄奴问道。
“没什么。”襄荷摆摆手,脸上露出笑来,“快点下山,今天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刘寄奴笑:“嗯。”
兰郎中一听襄荷这话,登时馋虫上脑,也催促着赶紧走。
“我也去,我也去!”周清枫忙举手。
襄荷扫他一眼:“你溜出这么久,家里该着急了吧?”
周清枫却拍拍胸脯保证道:“没关系,肯定没事,再晚点回去也没事,不会被发现的!”
襄荷不信,还待再说,却见他跟见了鬼似的,猛地窜到兰郎中身后,借兰郎中的身形将他自己紧紧藏住。
她挑眉,正要询问,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疑惑地声音。
“咦……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刘寄奴脸上还带着未淡下去的笑,听了那句问,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那笑便迅速地转淡,消失,随即脸上换上一副恭谨而陌生的模样,朝眼前的少年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小子并未见过公子。”
襄荷转过身,便看到与刘寄奴说话的少年,以及少年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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