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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嘘了一阵,想起兰郎中和刘寄奴还饿着,襄荷便不再耽搁,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
第一个要做的是槐花饼。槐花要趁花未盛开,色未变全白,尚带一丝浅青,即还是槐米时吃,这时的槐花质嫩、气清、味甜,最是好吃的时候,无论是蒸是炒还是拌馅,都是一道美味;若晚上一些,槐花盛开,则质老、气浊、味杂,虽也能吃,但到底错过了最好时节。
当然,这个槐花不是国槐花,而是刺槐花,或者说洋槐花。在襄荷前世,刺槐十九世纪才从美洲被引入中|国,俗话中的“指桑骂槐”,以及清朝以前古诗文中的“槐”,指的都是七月开花的国槐,而不是人们熟悉的五月开花的刺槐。本应十九世纪才被引入的物种却早早出现,这自然又是穿越帝谢琰的功劳。
兰郎中最爱吃的就是鲜槐米加鸡蛋面粉做的槐花饼,但现在槐花花期已过,自然没有鲜槐米可吃,襄荷只能用干槐米代替。
取槐米要在晴朗的春日早晨,将镰刀綁在长竹竿的一端,钩取刺槐树上最新最嫩、花朵最多的花枝,不待多时,便收获盈筐。钩下的花枝只需用手从其圆锥状的花序基部轻轻一捋,一粒粒米粒似的花蕾便被尽数捋下,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花梗和枝叶。捋掉的花蕾焯水晒干,就可以长期储存了,吃时再泡开便可。
襄荷将干槐米泡上,等待泡好的时间,扭头见厨房外架子上的小黄瓜水灵鲜嫩,便摘了两根,做了个拍黄瓜。又将腌菜坛子里的腌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撒上葱丝,再倒一滴芝麻油,今晚的菜便齐活了。
兰家厨台砌地宽阔,上面坐着大大小小三口锅,一口做饭,一口炒菜,一口烧水,一把火能烧三口锅,做饭烧菜烧水三不误。弄好了菜,襄荷又去生火烧汤。旧式的土灶生火也是个技术活儿,襄荷起初不会,差点没把厨房给烧了,如今熟能生巧,不过片刻便将火升起。
待锅底火苗燃起,便向做饭的大锅里兑水,放一把糜子并红薯干,烧水的小锅也兑满了水,方用毛刷在炒菜的锅底刷了薄薄的一层荤油。这时槐米恰泡好,襄荷将槐米沥出水分,放一勺盐,目光投向墙角篮子里寥寥几枚鸡蛋,想想兰郎中和刘寄奴瘦弱的身形,还是打了两枚鸡蛋,又抓一把白面,与槐米一起揉成面团。
钱不是省出来的,更不能在吃食上省。
炒菜锅里的油也热了,襄荷便将槐花面团放进去,用手均匀地摊平,待两面煎至金黄,清甜的槐花味儿与面饼的香气氤氲而起时便出锅。
槐花饼的香味儿飘出去,很快便勾到了两只馋虫。兰郎中发上还滴着水,闻见香味儿便一边擦头,一边探身往厨房瞅,看见灶台上一盘金灿灿香喷喷的槐花饼,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眯着眼道:“哎哟,终于又要尝到我闺女的手艺了,这三个月可想死我了!”脚下另一只小馋虫,小奶狗馒头摇头晃脑地似在附和,逗得兰郎中哈哈大笑。
襄荷微微一笑,掀开烧汤的大锅,汤勺一晃,颇有气势地喊道:“摆桌,端碗!”
兰郎中“哎~”了一声,笑眯眯摆桌端碗,馒头陀螺一样跟着饭菜的香味儿转。
西边还剩下最后一抹霞光,金红的霞光与暗沉的暮色交错,自天穹倾泻而下,落在绿影婆娑的农家小院上,重叠出迷离的光影。
饭菜摆在院中的一棵李树下,此时李树花期已过,青果尚小,只碧绿的叶子颇惹人爱。一树碧绿下摆着一张粗粗打磨的石桌,四周散落几个齐头截去的树墩,兰郎中将槐花饼、萝卜丝并拍黄瓜摆在石桌正中,又端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便一迭声儿地叫起襄荷与刘寄奴来,“娃娃们快来吃饭喽~”
一边叫着一遍用竹筷“叮叮咚咚”地敲击碗沿儿,浑不在意这样的举止与街边的叫花子何其相似。
刘寄奴正在兰郎中的房间,好容易擦干了头发,又将襄荷的旧衣套上。衣服有些短,裤脚处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脚腕,他有些不自在,扯了又扯才稍稍将脚腕盖住一些。整理干净走出堂屋时,正听到兰郎中的喊声。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厨房。
正看见襄荷脸上带着笑,甩着手上的水珠儿走出来,晶莹的水珠儿撞到墙壁上,化作千万片碎沫,被霞光映出无数斑斓色彩。
他脚步顿了顿,旋即移开视线,仍旧走向李树下。
金黄的槐花饼,碧绿的拍黄瓜,赤红的腌萝卜丝儿,以及热气腾腾的糜子薯干汤,没一样称得上精致,俱是乡人的的日常粗食,但此刻,那香味儿却将他空了将近三个月的肚皮闹腾地天翻地覆。可无论内里如何,脸上却不显分毫,坐下后便挺直了背,双手放在膝盖上。
襄荷晚他一步坐下,因只三个人,不论怎么坐,三个人都是互相挨着边儿的,襄荷便是坐在了刘寄奴的右手边。
一个小石桌团团坐着三个人,还有襄荷脚边的小奶狗馒头。馒头见襄荷坐下,急的围着她腿脚团团转,又用粉嫩嫩的小鼻头去蹭她脚面。襄荷见了好笑,只得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破陶罐放在馒头面前,给它拨了些糜子薯干汤,瞟了槐花饼一眼,终究没有拿那白面和鸡蛋做的饼,只歉疚地拍了拍馒头毛茸茸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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