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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炭跟烧窑有很多不同,沈有福会一点烧窑皮毛,便将其全盘教给沈家河。他随手搭了个徒具外形的小砖窑,接着便点燃一把枯草。当然,真正烧窑最低要求也是木柴,秸秆之类太难控制火候,不合适,要求高一些的,则会采用炭火。
烧炭是沈有福的立身之本,不可能将其中的关窍都传授给沈家河,他现在说的看似详细,其实都是些烧炭之人都会的技巧。
即便如此,沈家河也听得极为认真。他清楚,这个机会难得,多半人怕是连皮毛都不容易学到。
见沈家河兴冲冲进门,方天林已经知道结果,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我都记住了。”沈家河满脸笑意,继而想起烧窑之事,眼中泛起一抹愁色,“砖窑要建在哪?后院菜园子还是树林子那块地里?”
这两个地方都不怎么合适,却已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方天林稍一思索,便决定将小砖窑搭在树林子那块试验地上。家里院墙不够高,又人来人往,很容易被外人看到,反倒是试验地那里,除了农忙时分,其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有方天林跟沈家河两人照看作物,八角刺篱笆墙也建得够高,被人看到的几率不大。
技艺需要时间来沉淀,方天林跟沈家河却顾不上这些,用粗糙的手艺搭了个一米多高的小砖窑,便开始尝试着烧砖。
两人都是新手,虽然觉得不管他们手艺如何,对烧制儿子们捏的小泥砖造成的影响可能都不会太大,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还特意晒了些普通土砖进行试烧。
第一炉砖开启的时候,两人看着堆在面前的成品,差点没笑出声来,之后便揪起眉毛。这次烧制实在是太过糟糕,大多数红砖都裂纹满布,有一些甚至都碎了,完好能用的一块都没有,最好那部分也不过就是裂缝少一些。
方天林跟沈家河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砖坯晒制、炉火控制,甚至小砖窑本身就很可能存在问题。毫无头绪之下,两人只能采取笨办法,之后每次烧窑时只变动一个因素,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全看天意,反正让他们跟专业的烧砖师傅那般厉害根本不可能。
现在气温还不高,砖窑建得又小,烧窑时倒是并不觉得难受,就是太耗时间,方天林跟沈家河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这上头。
两人并没有避着家人,沈老爹他们一问起,便直说是在烧砖。
对于方天林的折腾劲,沈家人早就领教过,听闻此事后,也只在最开始惊讶了一番,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去观摩两人的烧砖过程。见到那一地碎砖裂砖,众人嘴上虽没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待新鲜劲过去后,砖窑这边连孩子都很少光顾。
两人谁也没在意这些,继续一步步尝试。
“差不多了吧?”沈家河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水,留下一道道黑灰。
看着自家媳妇脸上一道白一道黑,方天林笑得合不拢嘴,殊不知他自己其实也没比沈家河好到哪去。
笑够了,方天林才开口:“就这样吧,折腾了一个月,能烧出两三成好砖已经够可以,再尝试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改进。”
方天林口中的好砖,质量自是不如真正的红砖,首先用的泥土就不合格。这点两人都清楚,他们想要的也不是这些,只要砖能成形,没有烧坏便成。
两人歇了几天,等将所有状态都调整到最佳,这才带着三胞胎跟那几筐小泥砖来到砖窑边上。
还未进行烧制,方天林便敢断言孩子们弄出来的这些小泥砖,成功率定然要比他跟沈家河两人制作的土砖高上许多。至少在砖坯制作上,两人完全不及自家孩子,说不定这批小泥砖是百分百合格。
沈家河打开砖窑,将这些小泥砖一块一块码放得整整齐齐。
方天林则将沈璧抱起,让他全程观看。见大儿子没发表不同意见,方天林便将其放下,回小院拿了一条长凳,让三个小家伙扶着他站在上面,以便他们都能看清沈家河的一举一动。
砖窑很小,连两个成年人同时操作都难,奈何砖坯更袖珍,沈家河也是忙了好一会,才将其塞满。
见自家媳妇满头大汗的样子,方天林有些心疼:“你带孩子们去屋里待会,这里我来看着。”
沈家河也没推辞,连抱带拉,将三胞胎弄进屋子里。
随着木炭被点燃,砖窑开始不断向外散发热量。他们刚开始尝试烧砖那会还好,气温低,炉火有时甚至还能充当火盆用,近日来则不行,气温逐渐升高,站在炉门前,不比置身在夏天的烤炉中好上多少。
一个月折腾下来,方天林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烧窑经验。他没有时刻守在炉口处,只要炭火保持正常燃烧,他就待在旁边阴凉处,边乘凉边看火。
方天林听闻正规的砖窑烧一炉要好几天,幸亏孩子们烧的量少,他们用不着搭大砖窑,否则天天熬夜守着炉火,长期下来谁受得了?
这次烧的砖跟以前不同,方天林也不知道要烧多久,只能凭着感觉来。
从清晨开始,一直烧到傍晚,炉火就没熄过,即便炉子很小,耗费的木炭也不少。要是以往有人敢这么败家,沈家两老怕是早就动家伙了,现在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炭比柴要值钱许多,农家最多冬天备上一些,连炕基本都是用木柴烧的。方天林这次动用的还不是低品质的木炭,花费只怕会更大。
沈家人早就被方天林折腾得没了脾气,见识过一次他的败家行为后,全都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试验田那边他们都尽量避开,免得看了心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还带着孩子们?”方天林拿起挂在脖颈上的湿布擦了把脸,语带惊讶。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沈家晚饭的点,要换人的话,也得等沈家河吃完饭。
“小家伙们闹着要我带他们过来。”沈家河摊了摊手,神色间既有无奈,又带着纵容。
方天林立即意会,怕是这炉砖快好了,不然三胞胎不会无故这么闹腾。果然这些小泥砖已经跟最初的湿泥大相径庭,否则差别不至于这么大。他跟沈家河烧了十几次砖,心中再明白不过,他们砌的这个砖窑是小,但出一次砖时间可也远不止六七个时辰。
方天林现在浑身是汗,气味有些熏人。孩子们嗅觉非常敏锐,绕在他脚边打转,却是不肯让他抱。
方天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可不相信,这么近的距离三胞胎会闻不到他身上的异味。明明不喜欢汗酸味,却不肯远离,看来他这个父亲并没有白当。
等到夜幕四合前,沈璧终于蹦出几个字:“阿父,好,停。”
“嗯,阿父马上叫你爹给你弄。”
方天林话落,沈家河正好将炭火熄灭。这个时候砖窑还很烫,不能立即打开。
现在天色已暗,方天林跟沈家河打算明天再过来看。两人都还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就差咕咕叫,方天林在小院中快速洗了个澡,便带着孩子们回家。
三胞胎晚饭吃得早,这会也还不饿,方天林便把他们放在炕上玩,他则和沈家河一起吃饭。
方天林刚到沈家那会,每个人的主食都是限量供应,现在沈家家底厚实了,这个规定自然作废。两老都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原先这么做也是现实所迫,并非他们天生就喜欢这样。这次家里给两人留的饭菜量就很足,方天林跟沈家河都吃得心满意足。
看了一天炉火,身上出了大量汗水,方天林早早就爬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方天林就被沈璋闹醒。不过这回小家伙可不再是从沈家河身上爬过来,他媳妇跟大儿子小儿子这一大二小,此刻正坐在旁边看他笑话。
方天林也玩兴大起,既然媳妇跟孩子们都急着去看刚出炉的砖,就等他一人,那他索性赖在床上不起了,谁让他们在一边看戏。
沈璋见拽了半天衣服,方天林依然一动不动,忙回头呼唤同伴,把他两个兄弟和沈家河都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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