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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寒雾缭绕的清晨。
江上逐渐散开的迷雾,在微薄的阳光下,掠过一片片渲染至极致的柔白。略带一丝荒芜的冷意,却轻盈地恰似美人指尖流过的经年。
如果忽略晨雾下隐隐绰绰的尸骸,和远天边星星点点的野火,或者屏蔽掉此刻系统视野上鲜红夺目的buff,和散着淡蓝色光辉的气场……
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冬晨。
快艇靠岸,薛医生一个箭步冲上岸边。江岸潮湿的泥土,还带着一点冰渣,霜冻的枯草,已经燃起新绿。冰冷的浪花不住拍打,劲瘦的野草在长风中瑟瑟作响。干净的鞋子踏在泥地上。枯草被折弯在脚底,又顽强跳起,一丛丛摇摆不定,被走过的人群,劈成道道波浪。
薛自雪躺在担架上,两个的高大的医生,一前一后抬着她。她失血过多的脸庞,不复当初的红润光泽,却依然苍白而美丽。眼窝深陷,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羽。扣着氧气罩的嘴唇微微开阖——没有发出声音。
白羽走在她身边,俯□——
“我欠了你两条命,还了一条。现在,又欠了一条。”
“不要多想,好好养病。”
薛自雪勉强抬起头,神色却清亮逼人:“我不习惯欠任何人,我会尽快还给你!”
白羽没有笑,只是认真地颔首:“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最亏欠的是你的父亲……保重,还有谢谢!”
薛自雪一时息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的父亲。
薛医生大踏步地走在两个姑娘前面,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从背影看却没有一丝动容。薛自雪平躺着,目光似是久久凝视着薛医生肩头洒落的阳光,神色有一点柔软的哀伤。
那是她从不在人前流露的神色。
连她的父亲都不曾看见。
陪着薛自雪走了一段路,目送她被抬上救护车,白羽从薛医生处打听到,沈馨已脱离危险。她原本想和一行人一起进入营地,接小姑娘出来,却看到张道长迎着江风一掠而来。
他赶来的速度,甚至比昨晚在南岸告别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发生了什么?
白羽站在当地,神色诧异,侧身避过匆忙收拾的医生。
只听救护车的后门砰地一关,发动机的轰鸣声立刻响起。打滑的轮胎卷起浑浊的泥水。而后整辆汽车,便向荒草深处驶去。
张道长紧皱的眉心一直不曾放松,白羽心中一沉,默不作声地目送那辆远去的救护车,心中已暗暗猜测。
陌寒一直远远缀在白羽身后,此时在不远处的江雾中现身。
张屯溪此时才看见,一笑,神色却是苦的。他将师徒二人引到江边一处突起的峭石后,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方才那场争执的经过。
说完,他似是无奈地作结:“叶前辈说得对,我陷得太深了。”
从他青年时愤然拔剑,刺杀侵略军官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一步踏入了政治的漩涡。哪怕在那个年代,但凡有志气的人,都想着如何重振家国。
但他挥出了那一剑。
那一剑惊天动地,天下皆知。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再去选择。
原本这也没什么,他还年轻,有自己的抱负,有内心的渴望。他和当时因为同一个理想聚集到一起的人们一样,希望这个积弱已久的国家能重新焕发出生机。然而,时间不疾不徐的脚步走到现在,漫长的时光中,潮水一般的过往早已充斥了回忆的每一个角落。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动摇了他最初的信念。
——他陷得太深了……
峥嵘往昔,历历在目。震耳欲聋的火炮声甚至依旧在午夜梦回中激荡,他却说,他陷得太深了……
陌寒迎着江风陷入了沉思,未束冠的长发,在飘摇的江风中微微起伏。
“这不是你的问题,”他回答:“也不是我们的问题。进化么……只是适应环境改变的一种生存方式。环境变了,人类自然要跟着改变。不止我们,所有物种都一样。难道说,原来的环境,不如现在的高级?随之改变的人,哪里就能分出三六九等来?”
张屯溪轻笑,虽说这番开解并没有多少逻辑可言,却隐约驱散了他心头的阴云——如果将来的某一天,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普通人。让他们这些带着历史的记忆,徘徊在新旧世界交界处,却踌躇不前的人,如何自处呢?
那么……云大人呢?那些走过了千年风烟的前辈高人,又是以何等心情,注视着这片大地上风起云涌的一切?
陌寒注视着张道长的神色,轻笑:“跑得快自然能活的久。跑得快的人,就算高等么?这么荒谬的事情,何必去在意。”
长风掠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度,两岸荒树衰草,连绵起伏。摇曳的水波中,是一行行逐渐远去的人影。远在江天之外迢遥望去,步行的人们,蜿蜒如苍云里的一点墨迹。
——那是枯黄的色调里,唯一欣然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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