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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盛富铁青着脸回到张府。
张徕一开始还挺开心地问道:“怎么样?夏知县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看到了叔叔的脸色,就知道了不对,“怎么了?没查出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修城墙都没有用糯米汁,换了一种叫做水泥的东西。”张盛富直接说了结果,“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从哪里来的?但最要命的是,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用糯米汁,只要加了这种水泥灰浆去砌城墙,而在检查时,发现它们的效果完全强于糯汁灰浆。”
说完后,三人都沉默了,继而想到了在自家各个仓库里囤积满满的大量糯米,心里不由地阵阵发慌。
按照原先的估计,此次修城耗费的糯米大约会在一千五百石左右。糯米并非是日常用品,单纯地大规模采购会引起一定的价格上涨,但也不至于涨得太高。
只是张家诚心要在这里玩花样,先是提前把市面上已有的近两千石糯米囤买下来,这时是按普通价格,也就花了两千多贯。随后,在当初接到修城任务的几家到处求购中,只剩下扬州等地可以流入的少量糯米,价格就开始快速涨起来。
在每斗涨了两百文后,张家便放出去了一小半给其他五家,赚回了不下三千贯钱。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批已经卖出去的糯米又在秦刚的谋划下,以荆湖米贩子的名义再涨了两百文一斗又卖还给了张家。张家便反过来亏了三千贯,花费超过了五千贯。
最后几天,几家暗地里的联盟,又设法从外地搜集了一大批糯米,再涨两百文一斗卖给了张家,花费又是五千贯。
如此算来,张家这次囤米,砸进去的钱已超过了万贯。
张盛财说的话都有点抖了:“盛富,我这次可是把其他生意的周转钱都用进来了,原本就是等着这两天把糯米卖给那几家来回转的。这次,你得拿出一点钱来帮大哥啊!”
张盛富立刻叫苦:“大哥,我哪拿得出钱啊!你是知道我的,为了帮你这次,衙门里的那些老爷们,都还是我垫了钱去打点的。这次赚不到钱,我还发愁下个月怎么过呢!”
张盛富叫完苦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在此多停留,立刻借口衙门里还有要事,迅速溜走了。
“你你你……”一见弟弟在这个关键时候却一毛不拔,张盛财气得一口接不上来,噎得直翻眼,张徕也着急地赶紧叫人拿水进来。
张家父子这次囤买糯米,不仅花掉了手头能动用的钱,包括原先其它生意所需要用到的钱,也在着急中先行挪过来用了。现在,糯米失去了修城的需要,其本身也并非是百姓生活必须品,张家要把这么大量的货投放到市场上去,就算是把价格降到了最初的一百文一斗,估计都不太容易找到买家。
张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之中。
此时的秦刚,却是安静地坐在自家房间里,正誊写完一篇修改后的策论。
经过在秦家庄睡足轩里的学习与体验,秦刚已经摸到了写好策论的基础技巧,之前试写的这篇也得到了夫子的充分赞赏,并给他提出了几点意见,让他回去重新进行修改润色后,再拿去军学的林教授那里请教。
这时院子里传来盼兮的声音:“哥,衍哥和建哥过来找你。”
“哦。”秦刚抬头说,“请他们进来吧。”
只见胡衍在前面走进来,谈建跟在后面进来后,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大哥,谈建今天来,是想有事跟你道歉、赔不是的。”
秦刚有点惊讶,看了看有点畏畏缩缩的谈建,问:“你需要什么事向我道歉?”
“是这样的,”谈建便讲了之前的甓社湖边看到的情形,以及事后张徕派人威胁他的事情。说他太担心自家父亲的生计,所以才一直没敢开口告诉秦刚。
“嗐,就这事儿?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再说了,你当时也没看到什么,就算是和我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秦刚听了后反过来安慰谈建。
谈建却摇摇头说:“可是我毕竟是把这件事情瞒了你的啊,这就是我的不对。所以,我在想……我在想……你现在做大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叫上我,也是对的……”
秦刚这才听懂,再看看胡衍,后者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说:“谈建看我不去上学了,就来问我。你知道的,我们三个之间一向是无话不说的,我就告诉他,现在是在帮你做事。”
谈建赶紧接着说:“刚哥你将来一定是会成大事的,我们从小就能看出来。其实我家里叫我念书也只是希望多认点字,我跟衍哥的想法都是一样,要说参加解试、省试什么的,根本就没任何希望。这不,听说衍哥现在帮你做事,我也十分羡慕,便求他带我来找你。”
“我先前做了错事,所以我决不会提条件,就想帮你做事。将来刚哥你去京城赶考,我给你背行李,当书僮。只求你能原谅我之前的胆小与糊涂。”
秦刚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谈建的肩说:“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的家里都不太容易,有事情当然会相互帮忙的。说实话,我现在的确是拉起了几件事,也需要有人帮我。只是衍哥是问过他舅舅了,你……”
“我家老头子与老娘【注:高邮方言中如第三人称称父母时,常称父亲为老头子,母亲为老娘】其实早就想叫我退学了,只是之前没有正经事做,怕我学坏,才让我留在学堂里。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出来帮你做事,一定不会反对的。”
“那行!你先回家都说好了,过两天我再安排你去秦家庄,帮我照看下养鸭和鸭蛋那块的生意,现在有了水泥,崔家可能会放下,但是秦家庄得要以这个为根本的。你在那里拿的钱,也是和胡衍一样,一个月四贯。”
胡衍嘿嘿地笑了起来,对谈建说:“你看吧,我就说过,大哥不会不管你的。”
谈建也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只说:“刚哥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绝对会给你办得妥妥的。”
于是,两人欢欢喜喜地离去。
秦刚自言自语道:“这下,盼兮上学放学可得一个人走了。”
“哥,你在说我什么?”
秦刚一转头,发现秦盼兮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房间里了。
“过来。”秦刚一招手,盼兮就十分乖巧地找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腿边,并仰起头看着他。这段时间,他先是在秦家庄呆了一个月,之后虽然回来了,却还是频繁往来于乡下城里。说句实话,自出生之后,小妹还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与自己的哥哥分开过呢。
在秦刚穿越过来的那一世只是独子,并没有体验过兄妹之情。而这个妹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一个能让他时时都可感应到身体里流动着同样血液共鸣的那种亲人。
“哥,我觉得你好棒!”盼兮把小脸轻轻贴在秦刚的腿上,继续说道:“学堂的夫子就经常夸你,还有好多同学也特别服气你。他们说,今年秋闱考试,你肯定是能考中的那一个。”
秦刚笑笑问:“那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啊?”
“没有,他们不敢。我还有衍哥和建哥呢。他们俩对我特好,别人不敢对我怎么着。”盼兮想了想,又问道,“前几天衍哥说他不读书了,来帮你做事情。今天建哥也过来找你,是不是他也不读书了?为什么呀?”
“嗯,是这样的。”秦刚想了想,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什么呢?就是为了掌握改变我们命运的能力。哦,什么是命运?命运就是,决定我们可以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以及面对什么样的生活的一个结果。”
“为什么有的人会一直很辛苦地劳作,却总也吃不饱?为什么有人一生下来就有穿不完的绸缎,用不完的财宝?大家说这就是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前面一句有道理,但后面一句却不对。我们可以认可眼前的命运,比如说我们家得住这个小房子,嗲嗲每天非常辛苦地不断努力的小生意。但是,我们又不能屈服于这种命运,所以我们要努力争取更大的房子,要努力改变一直吃不饱的现实。”
“你衍哥和建哥都是特别努力的好榜样,他们家和我们一样地贫穷。但他们家人还是咬牙把他们送去学堂,学习认字,学习知识。现在他们有了能力要回报自己的家庭,所以他们就来帮着哥一起努力,一起改变过去的命运。”
秦盼兮似乎有点听懂了,她说:“那我也努力学习,好好学习,然后我也来帮哥哥一起,帮嗲嗲一起,改变我们家的命运。”
看着如此懂事的妹妹,秦刚的心里倍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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