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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和记忆里之中那个清润和雅的男人并无差别,只是两鬓多了几许沧桑。
顾言抒举足无措地站在楼梯下,心里很是难堪。
“小抒回来了。”陆思齐欣慰地笑,眉目舒展着,走下台阶迎上前,“你的房间还没变。这次过年,要不然就多住几天?”
大约是姑父语气之中的低落,让顾言抒有一瞬间的怔忡。她点头答应,“好。”
刘嫂和陆思齐都觉得惊喜交集。
顾言抒的行李被人提上二楼之后,刘嫂去为她准备午餐接风洗尘。
推开熟悉的房门,里边的陈设还是四年前的光景,粉蜜的床,摆在方桌上的梅瓶里斜插着几支秀俏坠花的铃兰,色泽古朴的窗帘之后,还是能望见不远处的池塘清溪,淡淡扶疏的柳树。眼前有无声的光掠过,模糊之间,仿佛那个凭溪垂钓的男人从未远去。
他还是那么沉稳、不急不躁地手持钓竿,剪影那么静谧、温雅。
顾言抒沉默了一瞬间,转头从行李箱里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时近晌午,刘嫂在外边唤她用餐。顾言抒答应了一声,随意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踩着懒汉鞋下楼吃饭。
陆家家教严格,但对顾言抒从来没什么规矩。
大约是客气吧,她总归不是陆家的人。
餐桌上只有陆思齐和顾言抒两个人。
“小抒,最近在学校里还好吗?”
陆思齐并未动筷,顾言抒也不敢动。听到这声问话,她交叠紧扣的手一点点松开,甚至有点冷漠地敛目道:“一直都是一个样,不分以前和最近,还算不错。”
陆九襄影响不了她。这是她的回答。
有几分无奈,陆思齐终究长叹一声,“那就好。”
顾言抒动了动唇,没有再接话。吃饭的时间,恢复陆家一贯式的沉默。
饭后刘嫂来收碗碟,陆思齐见顾言抒有几分恹恹,心中微末一紧。
他又问:“小抒,你姑姑,最近还好吗?”
顾言抒在心里无声的勾起冷笑。她的姑姑在陆思齐眼底,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替身罢了,正如她自己,也是徐思盈的替身。说起来他们兄弟两人真可笑,求而不得,只会伤害另一个人。
她姑姑和她,何其悲哀而不幸。
顾言抒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并没有回答陆思齐的问题,她推开身后的檀木座椅起身,“姑父,我要复习了。”
顾言抒缓慢清楚的上楼声,在寂静如死的屋内回荡。
仍坐在原位的陆思齐,垂下那道悠远的目光默然叹息。本以为小抒回来了,这座压抑的馨园就会温情一些,可惜时已非昨。
顾言抒的倔强和孤傲,让她竖起了一身的刺,旁人靠近不得。
尤其是陆九襄。
顾言抒的复习时间持续了一个钟头,她起身去外面的茶水间接水,回来时,握着滚热的玻璃杯,隔着那双不算薄的手套一直熨入血脉之中。
比邻的是陆九襄的房间。黯红色的木质门,半阖半掩着,屋里仿似毫无人声。
顾言抒不知怎么便走上了前,伸手在他的门外敲了三下。
因为猜到他不在,顾言抒显得尤为有恃无恐。她脚步轻盈地走入房间。
严谨工整的一大排红檀木书架,光滑可鉴的桌椅,这是他的书房。除却那一摞书之外,都是顾言抒看不懂的东西,顾言抒学习的专业,也和他从事的事业毫无关联。
桌上凌乱的书,被窗户缝隙里渗入的轻风吹翻了纸页。
扉页从顾言抒的指尖划过,绯红的签字笔还提着陆九襄的名字,稚嫩的笔记,是她当年偷看他时写下的。
“小叔叔,送给你。”
到馨园之后陆九襄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抱着一本《瓦尔登湖》,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身前。
那时的阳光比今天的要暖,风也要畅,橙红的夕阳绘染开一派秋空万里的图卷。
陆九襄待她,和对刘嫂她们,甚至他的司机都没什么两样。乃至更客气,更冷淡些,几乎连敷衍都吝啬。
那时的顾言抒能够意会,却从未在意。她只是单纯地想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好,想对姑姑姑父好,对陆九襄好,她心里如此恐惧会被再一次放弃。
而那些恬静的时光,总是一掬手便无措地溜走。
她听到身后的跫音,略微漫开一丝惊诧,下拉着唇角回过身,那个承诺了不会出现在此的男人,正披着一件旧式款样的风衣,见到她的一刻,眼眸一点点变得清澈而喜悦。
“小抒!”
他是那么的高兴。
顾言抒不懂为何陆九襄一定要自己回来。指尖将那本《瓦尔登湖》的书页摁下,目光微有些冷漠,没有半点闯入别人房间的羞愧。
既已经名不正地登堂了,那也无惧言不顺地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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