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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坊的后院,从早到晚都是静悄悄的……
一阵婉转俏皮的口哨惊起几只野雀,它们拍打翅膀从高过人腰的蒿草丛中飞出。
韩蛮子左膀挎着竹篮,右手拎着一条鱼,嘴里吹着口哨,蹦蹦跳跳地穿过满布苔藓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座破败不堪的殿宇,房顶上随处可见一尺多长的瓦松,门框和窗棂上的糊纸斑斑驳驳。
蛮子走进殿宇,几步跳到床榻前,蹲在床头,兴奋地向躺在榻上之人,晃了晃手中的鱼,笑道:“先生,您看,我今天带回什么来,鱼,鲈鱼耶!”
“我问过医生,医生说‘鲈鱼、莼羹’可以下气止呕,对您的病有好处!”蛮子转身摸了摸榻旁桌案上的一只陶碗,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嗯,温度刚好,先生起来喝药吧!”
蛮子用力扶起床榻上的虞朗,从床侧拽过一只破旧隐囊,垫在虞朗背后,然后小心地端起陶碗,送到虞朗唇边。
“你走,你走,还要我说几遍,我不会传授你茶道。”面色苍白、两颊深陷的虞朗推开陶碗,有气无力地说。
蛮子菀尔一笑,嘴角旁显现一对漂亮的梨涡:“还要蛮子说几遍啊!知道先生不收徒弟,虽然蛮子很想学,但先生不愿意的事,蛮子不会强求,等您的病一好,我马上离开,不会缠着先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虞朗提高嗓音道:“说来说去,就是为了我的茶道!你是想要我欠你的情,想要我感你的恩是不是?让我拿茶道之技作为报答吗?你、你滚,滚——!咳、咳、咳……”
说完,虞朗一挥手打翻了陶碗,激动地大叫大嚷,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先生,……”蛮子看着洒得一地的药汁,再也笑不出来,眼圈泛红道:“医生说,您这病最忌动气,唉——,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哄得先生开心,医生都说了,自我来了之后,您的病有了起色,只要您好好吃药,安心养病,这病是能治好的,您为什么就不肯听人劝呢!而且,就算我想走,按病坊的规矩也走不了啊!除非您的病完全好了。”
“哼——,咳、咳……”虞朗鼻子里冷哼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蛮子伸手轻拍虞朗的背,拍了一会,叹口气道:“先生,我承认,初来这里是有那个念头,希望感动先生,改变对我的看法,愿意收我为徒,但我来这里也不全是为了先生的茶道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从您,在酒楼里第一次见到先生,就喜欢先生……”
“喜欢我?!我不好那个——!”虞朗惊得高声道。
“先生想歪了,我的意思是,喜欢您的人品,您是个正直的君子。”蛮子慌忙解释:“阿爷曾对我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便您不教我茶道,跟在您身边做事,一定不会错。”
“正直的君子?”虞朗愣住:“你何以认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嗯……凭我的感觉,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您跟何郎主、周郎主他们不一样……完全是两种人!”蛮子道。
“凭感觉?就断定我是正人君子?!真是可笑,你没听人说过吗?虞子粲为人孤傲、自私、冷漠,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不,您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蛮子没喝过先生的茶,但先生煎出那么美的汤花,看一眼连心情突然间也变好了。如果先生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又怎能煎出这样的好茶呢?唉——,假若先生不在了,这世上恐怕再也没人能煎出这样的好茶了。”
“你说什么?!咳、咳、咳……”虞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呸、我呸呸,先生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先生别恼,是蛮子乱说话,我这就给您重新煎药去。”韩蛮子收拾起地上的陶碗,从竹篮里取出药包,抱着药罐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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