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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炉光之下,空中似乎漂浮着不明质地的颗粒。咸湿的海风味窜入人的五孔当中,放肆着掠夺仅存的一点点温存。齿轮“吱嘎吱嘎“作响,顷刻炉火旺了起来,伴随着涡轮巨大的轰鸣声。这声音实在很恐怖,几乎将人的心脏震碎。
沈悦刚才落了下来,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一小段黑暗的失重以后,她落在了一个软塌塌的垫子上面。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护住自己可能有宝宝的肚子,结果手肘先落了地。一瞬间刺疼极了,细小的咔擦声从右手关节处传来。
沈悦疼的眩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到了这里。
钢铁的构件到处都是,阀门一重又一重。前后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好像不经意间落入了一个钢铁怪兽的食道里,她哪里也去不了,何况右手摔断了。
她紧紧地盯着斜上方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木门,嗓子里闷着许多许多东西——疼痛的呻.吟,拼命的嘶吼,焦炭的烟火之气,以及血腥味。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摔了下来?谁放了气垫?无数个疑问冒出来,但她的嗓子也坏了,根本喊不出声。
很快,她发现有一扇阀门没有上锁。于是,磕磕绊绊挪了过去。估计从展览室二楼摔到眼下这个鬼地方,起码三层楼高。福大命大,才没立即摔死。但是身上到处都疼,似乎到处都裂开了。
才走了几步,她就张口呕出一口血,冻得冷邦邦的衣服上,染出点点滴滴的鲜红。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还是要死的。
那么死之前好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挪到了阀门的前面。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旋开了阀门的两重锁,但是最后一轮锁是有人在外面旋开的。看到门后面的那个人,沈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孟建林!
四个黑衣保镖护着本该是“心脏病人”的孟建林,老爷子本就是那种黑瘦的人,如今七十岁了,老态仍旧不是特别明显。这个老人她不熟悉,但是这阴森的眸子她熟悉。
是杀人者的眼神。
然后,她就被他们架了出来,又一把推倒在地上。疼痛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反倒一个清晰的念头冒了出来,目光越过孟建林的身后,她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白化人——潘,他就矗立在阀门走廊的入口处,满头银丝如雪。
手上还有一把枪,瞄准的位置是她的太阳穴。
沈悦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力气。又一次摔倒之后,她的左手手指向下,摸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剩下来的只有祈祷了。
这是精心安排的一场狩猎,自己就是他们的猎物。怎么会没想到,怎么会忽略了——小坂裕生在中国的那个神秘合作人,可能就是孟建林!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来得太忽然。
“林小姐。”孟建林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这个老人当年绰号“黑狐”,就是形容他的狡猾和贪婪,她怎么给忘了。
于是沙哑着嗓子回答道:“孟先生好手段,好权势。欺上瞒下到如此地步。”
“林小姐,是你自己太不珍惜机会。小坂先生放过了你一马,你偏偏扯上了这一枚康熙御玺。”孟建林冷笑道:“实不相瞒,这一枚金印是我从东陵大劫案的那些歹徒的后裔手上夺回来的。中间涉及到一桩几十年前的谋杀案子,这件事让你知道就不太好了。”
她问道:“你和万常青是一伙的吗?”为了获得古董,滥杀无辜。
“不是。”孟建林似乎不想和她谈这个话题,作为北京的古董皇帝,孟建林自视甚高,拿谁和他比较,他都会不高兴。
“林小姐,你可以换一个更加聪明的的话题。”
“你要杀了我吗?”
“不错。”说完孟建林亲自掏出一把枪,他不急着给犯人判处死刑。而是仔细地擦拭着枪,像是爱护爪子的老虎擦拭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印象中那个采访里慈祥和善的老人,眼下就是个乐于杀戮的刽子手。忽然“砰!”地一声传来,沈悦顿时惊恐极了,以为脑袋对孔穿了,后知后觉孟建林根本没开枪,而声音的来源是上方的甲板。
一个打扮的像是水手的人跑了过来:“老板,上面的情况不太好。”
孟建林不满意了:“那个女的连这几分钟都骗不过萧牧?你们的人干什么吃的?!”
“不是,她去见杜以泽的时候,忽然想要临阵脱逃。”男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我们没让她逃出去,她逃到舷窗的时候,就把她秘密处理了。不过后面赶来的萧牧和我们交上了火,现在他们应该知道林小姐落入了我们的手里。”
“走廊上逃掉的?”
“对。”
孟建林点了点头:“只要他们没发现人是在展览厅里掉包的就好。”又看了一眼沈悦,心知现在撤退才是上上之策。而带着这个女人,杜以泽也好,萧牧也好,就会紧追不舍。不过他答应了孙女孟莞杀了林悦,总得想办法做到。
于是孟建林对潘说道:“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不,孟先生。你的小船在外面,但是没有她的座位。”潘的口气也十分强硬:“小坂先生派我来伦敦的任务可不是收一具尸体回去,她还有用。”又仿佛提醒他似的:“那一枚康熙金玺,真品我已经取来放在了船上。替您保管。”
孟建林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晚上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然而他毕竟要装病人去医院。孙女太幼稚,镇不住场子,才给小坂裕生的人趁机给御玺掉了包。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指望让沈悦接触到这一枚康熙金印。真的假的摆在那里都无所谓。
“条件是什么?”孟建林开始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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