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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骆相钰(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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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回到宫里的时候,尕拉尔已经下朝,正站在院子中央张望。

“连翘,你去哪里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到处走动?”尕拉尔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在肚子里头,你可要当心些。”

“这才三个月不到,这般紧张,若是到了七八个月上边,你不会连房门都不让我出了吧?”连翘不满意的白了尕拉尔,一把将他拉到了一旁:“今日我在街头遇到了一个故人。”

嫁到北狄来以后,为了能更好的辅佐尕拉尔处理政务,连翘每日都会打扮成民妇,由大周陪嫁过来的好手一道去盛京市井,倾听最底层人民的各种意见。这种法子很好,从大街小巷的各种闲话里,连翘帮尕拉尔捉出了不少蛀虫,还惩治了一些纨绔子弟,盛京的风气比原来好了不少。

今日一早就出了宫,却没想到遇上了骆相钰,连翘见着她,气得嘴角都歪了,这女人蛇蝎心肠,他们护送尕拉尔回北狄,就因着她的告密被那努奔跘派人追杀,差点有危险,自己可饶不了她!

骆相钰被带了上来,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战战兢兢。

连翘怒喝了一声:“骆相钰,这下你总算是落到我手里了,你准备怎么死?给句话,我看在你是文昭郡主同父异母妹妹的份上,还能答应你这桩事。”

“连翘……不,不,不,王后娘娘!”骆相钰放声痛哭了起来:“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想纥纥綦儿告密,我那时候没有想通,一心只想报复我那长姐,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惭愧,王后娘娘只管惩罚我,但我还是想为自己留下一条贱命,因为我长姐对我的大恩我还没报答,心中实在有愧。”

“你要报恩?”连翘撇了撇嘴:“鬼都不会相信!”

“王后娘娘,我被那纥纥綦儿掳去,受尽了虐待,在这一年里头,我不住反思过去,这才发现以前的我实在是做得大错特错,王后娘娘说要我死,我确实是该死,死有余辜,可我心里头还记挂着我的弟弟,这么多年离乡背井,还未曾见过他一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另外,我对不住我的长姐,我需得亲口跟她赔个不是,方才能心里头安稳些。”骆相钰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还请王后娘娘体恤。”

这是要闹哪样?连翘瞪眼望着骆相钰,不知道她这话的真假,将信将疑。

“王后娘娘,今日你且罚我几十板子,暂时出了你心中这口气再说。”骆相钰说得十分诚恳:“我想写两封信,一封给我长姐,一封给我弟弟,我……”说到此处,骆相钰眼泪珠子不住的落了下来,想着这些年自己的心酸,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即便是要死,我也想见见他们再死,王后娘娘,还请恩准!”

尕拉尔见着骆相钰痛哭流涕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快些将她带下去,莫要干扰了王后娘娘歇息。”

连翘肚子里头还有他们的孩子呢,听着这哭声,不知道他在里边会不会安稳。

骆相钰被拉了下去关押起来,尕拉尔握住连翘的手道:“连翘,要不是先写封信给文昭郡主问问她的意思?毕竟这女人是她的妹妹,咱们也不好插手骆家的事情。”

连翘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是文昭郡主的家事。只是那个纥纥綦儿却不能放过,他竟然向北狄通风报信,密谋要将咱们捉起来!”

尕拉尔笑了笑:“他那时候是北狄的探子,自然会要报信,只是他强行掳掠民女,这件事情却不可轻饶,我将他罚去北海那边服刑几年便是。”

连翘点了点头:“这样极好,就这样罢。”

当下连翘便写了信给相宜,告知骆相钰的下落,在信末连翘添了几句:“骆相钰竟然说想要报答你的恩情,我听着这话十分可笑,只不过瞧她那模样,仿佛还真有悔过之心,倒让我有些迷惑了,如何处置,还请文昭郡主示下。”

这信送到杨府,相宜正是有了八个多月身孕,正是心最慈善的时候,不忍看到打打杀杀的字眼,她拿了信与嘉懋一道看过,两人商量了下,觉得还是放骆相钰一条生路:“获知你也有了身孕,不宜开杀戒,该为自己腹中孩儿积德,不如将她放了罢,打发她些银子,让她回广陵去,我这里也用不着她过来报恩,她能不来打扰我,已经是最大的报恩了。”

骆相钰是个不安分的,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弄出什么花样来,相宜对于骆相钰,还是心有余悸,不肯再轻易相信她。

等着回信到了北狄皇宫,已经是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连翘让人将骆相钰押了过来,将相宜给骆相钰的信甩给她看:“文昭郡主心好,饶过了你,我尊重她的意思,也就将你放过便是。”

可是连翘毕竟觉得有些愤愤不平,还是打了骆相钰三十板子:“等着你能行动了,就放你回大周去。”

骆相钰千恩万谢,咬着牙将那三十板子受了,被人架着回了关押的小房间,拿出相宜的信出来看,忽然间觉得甚是惭愧。自己这样对她,可她竟然如此大度的原宥了自己,若自己还不知悔改,那便真不是个人了。

等着腿脚能行动了,骆相钰便向连翘告辞,连翘也没挽留她,交给她一张三百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从纥纥綦儿那边搜出来的,上头还是大周四通钱庄的落款,看来还是文昭郡主留给你的,你就继续拿着罢,千万要知感恩。”

骆相钰含泪点了点头:“谨遵王后娘娘教诲。”

连翘让手下给骆相钰找了家商队,把骆相钰托付给他们,让他们讲她带回大周去,听说是王后娘娘托付,众人自然当心,不敢怠慢。

这家商队的头头姓方,很年轻,看着不多二十岁模样,众人却十分佩服他,全喊他“方头”。骆相钰开始并不知道这方公子的身份,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以为是他的绰号,心中不由得好奇,瞧着这人的脸分明是圆的,在众人口中如何却变成了方头?

走了半日,听着大家总是叫“方头”,再也按捺不住,脱开而出:“他的脑袋分明是个圆的,怎么却叫他方头?”

众人听了骆相钰的话,全部哄笑了起来,朝那方公子挤眉弄眼,骆相钰有些莫名其妙,就见那方公子走了过来,朝着她微微一笑:“我姓方,因着是这商队的头领,故此大家都叫我方头。”

“啊?”骆相钰忽然脸上一红,没想到这名字竟然是这个来由。她好奇的打量了方公子一眼,就见他生得剑眉星目,脸色虽然有些黑,不白净,可瞧着却是神采奕奕,心里顷刻间有了一种敬佩之意,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做商队的头目,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们家头头叫方山,大周眉山人氏,这商队是他方家的产业,老东家大前年在行商途中被山贼给杀了,方家便分了家,我们家方头被家里挤出来,就分了两间铺子,只不过他头脑灵活,招了我们几十个人跑北狄,专做两边没有的稀缺货生意,才得两三年,就已经在京城与盛京都有铺面,眉山那两间小铺子都没放在眼里,只是拿了收租。”车队里煮饭的吴嫂见骆相钰似乎对方头有些兴趣,心里头也颇为自豪,一五一十将方山的家底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骆相钰听了更是赞叹不已,这方山可真是有头脑,又能吃苦,这样的年轻人,被大家佩服,尊称为“方头”,也不足为奇了。

“骆姑娘,你要去往哪里?可也是跟着我们去京城?”吴嫂看着在一旁帮忙烧火的骆相钰,心中有几分怜惜,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流落到了北狄呢。

“我要回家。”骆相钰低声说了一句,将捡起来的枯枝塞到了用砖块搭建起来的简易灶膛里,心中有几分发酸:“我是广陵人。”

“哟,那跟京城还有一段距离哪。”吴嫂算了算:“差不多要二十来日才能从京城回广陵罢?我们眉山到京城去也要二十来日。”

骆相钰点了点头:“眉山跟广陵,不过三四日功夫就能到,也不算远。”

从北狄的盛京到大周京城,若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只需一个月,可商队带着这么多货,行走缓慢,停停住住的,差不多要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过了北狄边界到了大周,可依旧却只见得一片荒凉。

这些日子里边,骆相钰与吴嫂关系越来越融洽,吴嫂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骆相钰心中感激不已,与吴嫂差不多是无话不谈,也丝毫没有避讳自己以前做下的错事。

“我现在想着原先这十多年,就像做了一场梦。”骆相钰抱着双腿,头搁在膝盖上,怔怔的看着地上翠绿的青草:“我也不知道那些年里为何我会如此不着调,不仅没有宽容之心,就连感恩都不晓得。”

吴嫂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劝慰:“谁没有糊涂不懂事的时候?你也吃了不少苦,迷途知返也犹未为晚。”

骆相钰含泪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要学着重新做人,做一个像我长姐那样的人,宽和对人大度,不计较。”

“可不是这样?”吴嫂笑了笑:“这人就该如此,人若是宽容大度,这心就会宽,日子也会越过越好,人也难得老呢。骆姑娘,我看你现在比原先又好看了些,该是心地向善的缘故,只要你诚心悔过,自然有好日子等着你。”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方公子手里拿着一根笛子,正幽幽的吹奏着,这几日方公子往骆姑娘身上看的时候越发的多了,指不定两人或许会成为一对儿吶。

这年纪轻就是好,吴嫂感叹了一声,瞧着身边的骆相钰,才到商队来的时候,满脸憔悴,才过了这么些日子,脸孔渐渐滋润了起来,那粗糙的肌肤变得细嫩,她不再是北狄久经风霜的女子,又成了大周那眉眼细致的佳人。

月凉如水,地上支着数个帐篷,帐篷外头有人在不住的走动,警惕的看守着四周。

忽然间,就听马蹄声阵阵,上夜的人惊觉起来,赶紧大声吆喝:“有来劫商的!”

睡梦中的人被惊醒,掀开帐篷拿了大刀走出来,就见数道黑影已经到了营地之外。

方公子冷冷一笑,手中拿了长剑飞身向前:“道上的朋友,莫非没听过我方山的名头?还不速速离开,我方山的货可是你们能动的?”

为首的那个盗匪哈哈一笑:“我不管你是方山还是圆山,只要是有货我们就要!兄弟们,快上!这商队油水厚,里头还有女人!”

他身后数十名盗匪狂笑了起来:“自然是要跟着大哥吃香喝辣!”

骆相钰惊骇的从帐篷后边露出了半个脑袋,眼前是一场血战,月光照着兵器发出冷冷的寒光,一群人奋力厮杀着,刀光剑影让她根本分不清敌我。

吴嫂拎着一根棍子从骆相钰身边走了过去,骆相钰大喊了一声:“吴嫂,你别去!”

“骆姑娘,你呆到帐篷里头!”吴嫂朝她摆了摆手:“我不去怎么行,盗匪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商队没了,我还能活下来?我去帮方头就是帮自己。”

骆相钰怔怔的坐在那里,吴嫂的话让她忽然间有了勇气,若是自己不去帮忙,那群盗匪将商队洗劫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或许会被他们抢回山寨去,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山外的风光。

她猛的站了起来,眼睛在帐篷里四处搜索,最终找到了一根长棍子,拎到手里掂量了下,有些分量,幸得她在纥纥綦儿院子里头做了一年粗活,这棍子拿到手中还算是趁手。骆相钰拖着棍子往外边走了去,她眯了眯眼睛,总算是适应了外头的微黑。

先去找吴嫂,骆相钰看了看周围,就见有一个人正在与吴嫂打斗,吴嫂瞧着其貌不扬,可没想到却还是能支撑一段光景,手中的棍子舞动,呼呼作响,那个歹徒被逼得退了两步,竟然没办法下手。

骆相钰冲上前去,举起棍子朝那人的脑袋打了过去,棍子有些沉,她又是第一次用棍子打人,心里头有些紧张,打偏了几分,棍子直落在那人的肩膀上边,只不过却将他手中的大刀打落在地上。

吴嫂瞅着时机,补了一棍子,正中那人脑袋,那个盗匪身子往前边一扑,倒在了地上。

骆相钰惊骇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盗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与吴嫂竟然合力打倒了一个人。吴嫂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他没死,只是被打晕了,我只有一把蛮力气,不会武功,要是换了方头来打一棍子,他肯定是活不了。”

“哦,哦。”骆相钰从惊魂未定中醒悟过来,见着吴嫂关切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打人,心中害怕。”

“没事没事,多打几次就好了。”吴嫂笑着指了指前边:“走,一道过去。”

骆相钰开始不再惧怕打斗,她紧紧的跟着吴嫂,两人专挑那些落单的盗匪收拾,也零零碎碎的敲晕了好几个。那边方公子带着商队的人抵御盗匪,看上去也并不吃力,方公子武功不错,一把长剑挽出无数剑花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几个盗匪都近不了身。骆相钰拿着长棍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瞄着方公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敬佩与爱慕。

这年方二十的少年,竟然就身手如此了得,还能带上这么多人行商,更难得的是大家都信服他,不管年长还是年幼,都带着尊敬喊他一声方头。

这人与人就是相差太大,骆相钰想到自己糊里糊涂的活到十六,一无所成,还被人各种瞧不起,在别人心里,自己肯定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稀泥。她有些惭愧,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变得有用,不要被人鄙夷,能受到人的尊敬呢。

“吴嫂,当心!”骆相钰目光回转过来,就看见吴嫂那边忽然间多了一个盗匪,真拿着刀子朝吴嫂的后背砍了过去。

她心中一急,拎着棍子跑了过去,用力朝那偷袭的盗匪后背打了过去,那人听着身后有脚步声与大叫,赶紧一转身,骆相钰的棍子落了空。她跑到吴嫂后边,用身子护住了她:“吴嫂,后边有贼人。”

吴嫂还没来得及转过头,那个歹人拿着刀子朝骆相钰劈了下来:“不要命的婆娘,竟然敢打老子!”

骆相钰赶紧推着吴嫂往一旁走,但却没有来得及,刀子带着风响,似乎就要砍到她肩膀上。她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了吴嫂,自己肯定是逃不掉了,一定要护住吴嫂的安全,她这一辈子做尽了坏事,就让她做一件好事再去死罢。

闭着眼睛站了好一阵子,就听吴嫂低声道:“骆姑娘,放手。”

骆相钰有些惊诧,自己不该是要死了么,怎么还能听到吴嫂的话?她睁开了眼睛,面前依旧是黑黝黝的山岚,银白色的月光。

吴嫂扭了扭身子,从骆相钰的钳制里脱了身:“方头,骆姑娘,多谢你们。”

骆相钰听到“方头”两个字,唬了一跳,转过身去,就见着那少年正站在面前,一双眼睛里全是关切。她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方公子,吴嫂拖住她的手往一旁走了过去:“骆姑娘,咱们去歇息一阵子,看起来不用咱们帮忙啦,这场恶战快完了。”

骆相钰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头晕晕乎乎的,方才那一阵子,恍惚间过了好长,长得让她认为几乎好像是一辈子,她得思维就只停留在那些打斗之中,迷迷糊糊里,她拿了棍子去打别人,别人拿了刀子来杀她,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好像永远也不会完结。

吴嫂拉着骆相钰坐了下来,两人靠着帐篷的杆子看着那边的打斗,骆相钰发现这跟吴嫂说的“恶战就要完了”似乎有些不一致,那边还是有一群人拿着刀剑在砍杀,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的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为首的盗匪已经被打晕了。”吴嫂指指点点:“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患。”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都被捉了起来,方公子命令将他们的衣裳全部褪了,用绳子捆起来,就像串蚂蚱一样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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