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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荆王府,赵祯的心情很沉重。
皇叔病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赵元俨的那番话,让他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无情最是帝王家,真的如此吗?赵祯冷笑一声,回到了垂拱殿。
天色渐晚,往日这个时候他多半是去看有孕的张美人,或召幸年轻的妃嫔宫女,继续造人大业。但今天,赵祯只是坐在垂拱殿,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发呆。
近侍们皆以为荆王病危,官家心中悲痛,故而没有人敢轻易打扰,只是按部就班地伺候。比如按时送上茶水,以及将奏疏送上御案。
好一阵之后,赵祯才长出一口气,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过程里,皇帝心里波涛何等汹涌,又如何归于平静。
无论如何,都不能荒废朝政,尤其是看到那些特别封存的秘奏,赵祯更不敢懈怠,命内侍验过密封之后,开始批阅。
前面两份赵祯看的平静,但是到第三份的时候,好不容易平静的脸上再起波澜,逐渐的阴沉下来。
奏疏来自于利州路转运使陈贯,是对兴元府平叛事宜的详细陈述,内容却与曹仪的奏报大相径庭。
最终剿灭叛军,擒杀邵冲的确实是怀安军,但夜袭击溃叛军,解兴元府之围的却是武侯军,那支没有人太在意的乡勇。
“定军山少年孟韬,率义勇绕道奔袭百多里,夜袭破敌……”陈贯在秘奏中将来龙去脉写的很清楚,至于功劳怎么移花接木到了曹仪身上,陈贯没有直言不讳,只是到为止的提示。
只是如此便够了,英明的赵祯如何能看不出来呢?
气愤,非常气愤!
虽是一面之词,稍后皇城司会进行核实,但赵祯却已经信了七八成,曹仪欺君啊!
畏缩不前,不听诏令,别人拼命战胜后,再用极度无耻的方式巧取豪夺战功,然后恬不知耻地邀功请赏。
无耻!赵祯心中一声咒骂,将门就是这样报效朝廷,忠于皇室的吗?打仗没本事,玩弄权术,谋求利益倒是很有一套。
如果只是这幅仗势欺人,工于心计的无耻嘴脸也就罢了,放在平时兴许不会认真计较,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将门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今天,刚刚听过赵元俨的一席话,赵祯不由多了些其他想法。
曹仪的行为严重是欺君罔上,阴奉阳违;最让赵祯不爽的是他威逼利诱地方官,兴元尹李喆,甚至包括陈贯,被迫和他一道谎。
皇后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这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曹?本来心情不好的赵祯仿佛受了刺激,原本的问题陡然间被无限放大,怎么看怎么不爽。
尤其是皇城司核实过各种密报之后,虽不清楚完整经过,但从字里行间可以分析出大概的来龙去脉,与陈贯所言相差无几。
看到这样的结果,赵祯怒由心生,拳头紧握。
他很想处置曹仪,但先前枢密院的奏疏已经批复,曹仪平叛的消息已经对外公布,并且论功心行赏,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
赵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哪怕龙颜大怒,也只能生生忍住,咽下这颗苦果。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很贴心地前来送甜。
……
曹皇后来了,平日里她根本不踏足垂拱殿,因为这里是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后宫不得干政的底线,必须要严格把控。
不过如今是夜间,宫门落锁,并无外臣在。听丈夫探望过病危的荆王,回来之后心情沉重,她便破例亲自带着莲子羹来,打算以妻子的身份安慰丈夫。
“官家!”
瞧见曹皇后进门,赵祯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面无表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得知皇叔病中,官家为此忧心,连晚膳都不曾用,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煮了莲子羹,前来看看官家。”曹皇后面带浅浅的微笑,完全一副贤妻做派。
“哦!”
赵祯的反应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淡,不过曹皇后并未在意,柔声道:“官家,皇叔毕竟年纪大了,也算福寿双全,您莫要太过伤心,保重龙体才是。”
“嗯,皇后有心了。”
“官家言重了,此乃臣妾本分。”话间,曹皇后从食盒里取出莲子羹,奉到赵祯面前,微笑道:“官家用些吧,莲子清心去火,前些日子官家忧心叛乱之事,过于操劳……”
“哼哼,如今叛乱平定了,朕也可以轻松些!”赵祯话锋一转,面上泛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沉声道:“对了,此战你那堂兄曹仪,功不可没啊!”
“官家谬赞了,曹仪身为臣子,理当为官家分忧,何来功劳之?”曹皇后很是贤惠,急忙推辞,但脸色始终挂着一丝笑容。
赵祯笑着摇头道:“皇后过谦了,曹仪确有功劳,封赏自然不能少。”
“官家厚爱,不过曹仪乃臣妾母家堂兄,若有重赏,恐有非议,所以还请官家莫要……”
赵祯当即打断道:“那怎么能行呢?有功不赏,岂非有亏功臣?”
曹皇后继续谦让道:“官家,曹仪不会在意的,曹家上下忠心耿耿效忠大宋,不求功名利禄。”
赵祯定睛看着曹皇后,片刻之后突然笑道:“朕的皇后贤惠明理,堪比前唐长孙皇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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