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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一场太阳雨
晴朗午后忽然下起雨时,沈漫漓有些手足无措,抬起头来透过细细簌簌的雨水,看到太阳苍白地悬吊在空中。白色的裙子被打上了斑驳雨滴,凝固成暗色的水渍,漫漓站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进退两难。
许多年以后,她依旧能回忆起那一天,郑重的自己,意外的雨水,以及邵嘉明的脸。
寂静雨水中出现在铁门边的深绿格子伞,仿佛感应到漫漓的目光一般,迅速地来到她身边给她遮出一方晴空,“同学你是来参加派对的吧?”
举着伞的陌生男孩示意沈漫漓跟着他进到那爬满了常春藤的古老建筑里,漫漓愣了愣,说道:“你是……邵嘉明?”
男孩笑起来,“你来早了,不过谁想到会下雨。”
谁想到这个午后会下起一场太阳雨,谁想到雨中沈漫漓会遇见邵嘉明。
从未深究每一次的短暂相遇
沈漫漓和所有高中生一样,长一张了无生趣的脸,穿一身毫无个性的校服,应对繁重升学压力。彼时唯一的乐趣是晚自习结束回家的路上听上半个小时广播,一档中学生晚间栏目,三个主持人亦都是同龄人。沈漫漓一面骑车一面听,其中她最喜欢邵嘉明的声音,浸透了阳光的妥帖温度。
她曾于某个深夜拿出许久未尝触碰的画纸和铅笔描画过邵嘉明的模样,她想象拥有这样澄澈音质的男孩面目,于是画出一张温和而利落的脸。她自五岁学画,粗粗数过也有十年。一年前,她的美术老师在这座城市最高的钟楼上做了自由落体运动,砸塌了路边小贩的遮阳伞,从此漫漓也搁下了画笔,仿佛被迫明白艺术包含的全部危险。
后来,栏目开始征集原创稿件,漫漓挑了邵嘉明负责的名人轶事的部分来写,留心一切报刊,甚或翻《辞海》与《百科全书》,渐渐写下来,竟成了长期的供稿。嘉明某次在节目中亦感叹:“我一直很好奇这位漫漓同学的博学,有机会一定要请她来演播室与大家认识。”听到这句,沈漫漓勐地捏住刹车,结果后面一辆自行车紧紧贴了上来,差点儿将她撞了出去。
“怎么回事啊你?”撞上来的男孩委屈又恼怒。
漫漓慌乱地回过神,转身去连连道歉,于黑暗中只约略看到男孩棱角分明的脸。目光相对的瞬间,男孩眼里的恼怒却悄然化了开去,“知不知道危险?以后小心点。”说完踩上车飞快地淹没在远处沉落的夜色里。
漫漓也悻悻地踩上车,才发觉向来脆弱的链条又在戛然而止中脱落。她只好把车搬到路灯下,蹲下身去修理,哀怨不已。
远远有车骑了过来,停在她面前,漫漓抬起头,是刚才的男生。没有多说话,蹲下来两三下便让老旧的链条归位,漫漓忙掏了纸巾来递给他擦去满手油污。男生说:“链条该换了。”漫漓只知点头,在男生已经跨上车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大声喊了一句“谢谢”。
回应她的是空荡荡的长街上男生渐行渐远的一句“不谢”,以及耳机里依然继续着的广播。邵嘉明说:“我们的许冉还没有出现,我们应该声讨他加课的班主任呢,还是罚一罚旷工的许冉呢?”
阳光没有恐惧,雨水小心翼翼
后来,沈漫漓换了链条,偶尔骑过那条路还是会不自觉张望一下,那个神出鬼没的男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她依旧在路上带着耳机听广播,默默写稿,直到一日课间,她接到电台导播的电话,邀请她参加同学会栏目下周末在电台礼堂举办的中学生社交派对。
那通电话让她迟到了班主任的课,但是枯燥生活忽而有了可期待的一处,班主任的白眼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仿佛心里揣了郑重的秘密,有桩大事要完成一般,编了借口请假,骑车去了繁华的商业街。炎热起来的南方六月,她要用稿费寻一条美好的裙子,能够穿去同邵嘉明相认。
从试衣间出来,亚麻质地的高腰裙子,下摆松松地搭在膝上,终于脱去校服,面目似乎也随之不同,她轻轻咧开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尚算是个漂亮姑娘。
“白色只有那位姑娘试的那一条了,还有洋红色,这个也很适合你。”店员在招唿另一个女孩,漫漓透过镜子看到那个瘦佻女孩,小巧的下巴在说话时微微抬起。
女孩转过脸来打量镜子前的漫漓,没有说话,只慢慢在店内继续转开。店员走来问漫漓,“要吗?”
漫漓点点头,回到试衣间,脱下裙子又换上灰头土脸的校服,交了款推开店门时,隔着透明的玻璃,与翻检衣服的女孩对视了片刻,女孩伸手取下了挂起来的同款洋红色。
晚上听广播,邵嘉明用一贯温吞的声音播读了派对的消息,沈漫漓的名字出现在嘉宾名单里。漫漓听着,忽而觉得自己离他们,也可以这么近。
于是周末,漫漓早早就准备起来,吃了午饭,化了极淡的妆容,换上白色裙子,连防晒霜都忘了涂,就坐上了门前唯一的一路公交,在遮天蔽日的梧桐和斑驳日光下颠簸着穿行过半座城市,抵达那座30年代的苍老建筑。
小心地跳下公交,抬腕看了看表,一点,她早了一个小时。而在她轻轻推开铁门,走进预定派对地点后花园的喷泉边时,突然一阵风过,下起了细碎的雨来。
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湿了又被烘干的裙子,很是茫然,就这样,她遇见了拯救者一样的邵嘉明,不是她想象过的任何一种体面的情形。
一切都是通往他的途径
嘉明领她到大厅,“裙子很好看,跟我来签到吧,一点半才会摆出去。”
漫漓不知如何应对,便跟着他走上蜿蜒的旋转楼梯,彩色拼接玻璃,拱形门廊,以及水晶吊灯,仿佛时空在瞬间反转回了30年代。
“沈漫漓过来签到。”一个略微熟悉却完全建立不起对应的声音在大厅的角落喊她。
漫漓疑惑地看过去,黑夜的模煳退去,午后阳光的暖色烘托出角落里男生半低着的脸来。她张了张嘴,自行车,公路,男生急迫而忍耐的声音,她说:“许冉?”
命运总是要以各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当时的漫漓,更愿将一切都当作通往邵嘉明的途径。
可是,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就是漫漓呢?沈漫漓走过去在尚是空白的签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邵嘉明笑起来,说:“原来你就是沈漫漓,终于见到真身了。”
“难道你想象过?”
嘉明点头,“戴着厚厚眼镜蓬头垢面的严肃女生,没有乐趣,是吧许冉?”
漫漓看向许冉,许冉却没有说话。
那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在这三言两语间渐渐歇止,长桌、果盘、小礼品也都纷纷被搬到了门外,这场派对的另一个主角也在忙乱中姗姗露面。高跟鞋的声音踢踢踏踏地蹦跳上台阶,“我来晚了。”
漫漓看向声音的所属,应是叫做顾卿罗的主播,彼此都愣在那里。
顾卿罗穿着与沈漫漓同款的洋红色裙裾,顿觉面面相觑。
嘉明似要开口缓和气氛,顾卿罗却抢先一步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花园里准备吧,许冉你也快点。”
漫漓看着两人倏忽消失在门边,忽觉阑珊起来,许冉把一台单反递给她,“我拍照不行,不如你来吧。”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行呢?漫漓想问他,可是看着他淡漠的神情,所有的疑问又悉数吞咽了回去。
如果这是开始的宣告
那场派对在花园里顺利举行,一直到晚上挪回礼堂,进行小型的舞会和游戏。
后来漫漓再看照片,几乎每张里都有邵嘉明和顾卿罗的身影,是他们太周到地照顾了一切,还是她本能地在捕捉他们?直到最后几张是许冉喊她一起去放孔明灯,她仰起头看着手中硕大的红色灯笼缓缓没入深灰色苍穹,许冉拍摄下她带着细微快乐的脸。
可是看完照片,又不觉沮丧起来,片刻靠近之后旋即又是两条并行的长线。她想起邵嘉明撑着伞的样子,有些怅惘,索性一张一张删去了所有照片,文件夹里瞬间空白。
瞬间空白还出现在一周后沈漫漓走出教室的一刻,嘉明斜斜地倚着墙,等在楼梯的转角,向她挥了挥手。
他说:“我接你去录节目。”
“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漫漓觉得自己这身校服实在颓丧,怎么每次见他都不是她想要的情形。
“不觉得惊喜么?”
这个好看的男孩引来了班上同学的注目,漫漓就在这注视里略微尴尬地回去取书包和车钥匙。
嘉明说:“别骑车了,我带你。”
“明天早上呢。”
“我接你。”
他的眼神证明他说的认真,因而漫漓便把钥匙丢进了书包,轻轻跳上了嘉明的车后座。嘉明坏笑了一下说:“沈漫漓你敢坐到前面来么?”漫漓皱了皱眉,说:“有什么不敢。”
“来。”嘉明拍了拍前杠,定定地看着她。
漫漓犹疑了一下,换到了前座,嘉明身上温热的气息瞬间就覆盖了她。夏日傍晚,车马喧嚣,可是心很静,静得能够听到身后男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自行车在顾卿罗面前戛然而止,卿罗几乎是愤恨地看了邵嘉明一眼转身进了电台大门。嘉明说:“漫漓你别在意,录节目的时候自然些就好。”
节目自然录得还是很好,录完之后四个人一起在路边的永和豆浆吃晚饭。嘉明说:“漫漓这份我来付,她是客人。”
顾卿罗站起来说:“我吃饱了,我先走了。”拉开椅子径直往门外走去,许冉忙追了出去,临走前看了漫漓一眼,复杂神色让漫漓稍稍有些讶异。
比开头更潦草与狼狈
那一晚,嘉明送漫漓回家。单车行过寂静公路,男孩说:“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简单而平静地度过少年时光其实也可以很美好,或许是我每天都太忙乱。”
次日,漫漓怀抱忐忑心情,看他等在墙根下,惺忪睡眼,慌乱而快乐,这等待便被她放大了郑重。她跳上前座,在还未散去雾气的清晨对他笑尽了她的甜美。
从那一天起,嘉明会在播读完她的稿子后通过广播向她问候,在结束时发给她简短的讯息,偶尔骑车接她上学,一起吃早饭,这份关系仿佛不需要再多说明便自然得到了成立,只差一句开口与肯定。
可是叶落花开,只觉自然而然,彼时少年,不觉开口说句爱或喜欢能有多么重要。漫漓想,她一定要等高考前一天,告诉他,我想和你考到同一座城市。
可是未及那一天,漫漓下了自习塞上耳塞,只听到导播歉意的声音,“今日栏目因故停播,敬请谅解。”
漫漓打开手机准备给嘉明发信息,手腕却忽而被另一只手抓住,她惊讶地看着抓住她的许冉,下意识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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