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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溪在拍《侠骨》的杀青戏时,已经是暮春时节。
那次出事之后,夕溪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时候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但可以只拍文戏,也可以拍一些动作不大的戏。南方的春天来得特别早,迎春花抽枝发芽,沿着江边的围栏和矮墙开得热闹非常,夕阳西下,作为背景的江面映着阳光像是碾碎了的金子,泛起金光点点,美不胜收。
布景还在忙碌,夕溪照例坐在椅子上背剧本,她的身后有两个人在热烈地吵架,多日以来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沈奕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嘿嘿地笑着对甄心说:“哪天你毕业了,想嫁了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我,其实我也很不错啊。无论身高、样貌或者是家世,没有哪一样配不上你。何况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会害了你不是?”
“就你?”甄心冷笑了两声摇摇头,一脸的不买账,“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你说是吧,夕溪姐?”
她骄傲如孔雀一般地回应着,还不忘把一边观战的夕溪拉下水。
沈奕和甄心同时看向她这个仲裁者。夕溪抿抿唇,知道自己非得要开口不可了,于是皱了皱眉头道,“这个问题嘛……”她停顿一下,弯起眼睛看了看甄心,又瞧着沈奕,这个大男孩戏谑的双眸里,写满的却全是认真。心里有着某种情绪在氤氲发酵,是对沈奕的理解,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的看透和不忍。因为看透了甄心的不爱,才不忍对沈奕说出她所感觉的真相。
然而甄心并没有等到夕溪说完,已经站起来背着双手,渐渐地走向远处了。是怕听到真实的回答,还是觉得尴尬,余下的两人并不十分清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原理,许久,沈奕才低声地问夕溪:“我喜欢的姑娘很有个性,是不是?”
那种语气不是没有带着骄傲和宠溺的。
“嗯。”夕溪不由地点头,“是的,是很有个性。”她说到这里顿住,暗忖了一下又说,“可我总觉得她心里好像有一个人。”
沈奕似乎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下才又笑出来,那笑只到唇边就停止了,并没有达到眼底,他似乎想了想才慢慢地点头:“是的,谁说不是呢。”
“可是这样的话,真的会比较辛苦呢,沈奕。”夕溪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
因为沈御风要在国外待上一段时间的原因,沈奕就一直留在剧组陪着夕溪,这好像是他们兄弟两个说好的。这段日子不但是沈御风和夕溪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沈奕跟她的感情也变得更加深刻,也正是因为心疼他,夕溪才说出这番话,就像是一个姐姐看着自家的弟弟爱上一个深爱着别人的女孩,不忍心让他也走上如自己这般辛苦的路。
沈奕看着不远处阳光下茂盛的植物在地上绰绰的光影,半天才道:“爱情的意义是给予而不是交换,我以为你会比任何人都理解这种感情。”
夕溪愣愣地听完了他的解释,他的神情那样坦荡,语言简短却有力。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以生命交换忠贞的誓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默然而不求回报的守护也许是另一种幸福。
有什么情绪像是流云一样,从她的心底缓缓地升起,让她想起那天晚上她跟沈御风一起看电影的样子。偌大的影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影片的挑选都是照着她的口味。她从来不知道他会有如此任性的一面,然而他却真的做到了。片刻的温馨,如佛前的长明灯,闪烁间,在她的生命里重新燃起希望,似乎可以照亮来时和归去的路,以至于夕溪第一次觉得被他送回剧组的路变得那样短促,好像都还来不及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已经要分开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分别的时候,他这样对她说。所有之前的隐忧好像都在那一刻被放大,她抬起头看他,眼里是毫不遮掩的仓皇无助。生怕这是他最后一次地跟她告别,而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要告别才做出的补偿。
她分明没有说话,但心意却被他全部感受到了。他似乎对她过激的反应有点吃惊,下一秒伸手慢慢地替她整理好脖颈上的围巾,动作轻而生疏,眼神却别样的亲切动人,最后他的手在她的围巾边停了许久,手指的关节处正巧轻轻地戳在她唇角的梨涡处,半晌才说:“基金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处理,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但我会记得常常跟你通电话。”
这也是第一次,他跟她交代他的去处,并且做出这样的承诺。很贴心,也让人有些奇怪。几天以来,夕溪心里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嗫嚅了两下问他:“沈御风,你所做的……这是在补偿吗?”
他做这些事,是在弥补他们虽然在一起却眼睁睁错过的时光吗?或者说想要让离别变得不那么难看。所以刻意地变成不是自己的样子,只是为了适应她?让最后的分手缓慢而默契的展开?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并且一切都是她自己先提出的,然而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仍酸酸涩涩地难过,想要从他的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却又害怕听到。所以问完问题之后就一直一直垂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因为事到如今,他只要一句否定,就好像是否定了她的整个青春。
他的回答太难等了,要不就是因为等待的时间过得比平时都慢。也许根本不该问出口,然而还是想要问他要一个解释,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反正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无路可走,只要他肯开口她便可以毫无牵挂地走开,不再留恋。
安静和沉默到可以让人窒息的程度,夕溪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被判死刑的人,就那么一直一直等待他的回答,到她脖颈都酸了,不得不想要活动一下,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就像是望向了一片暗夜里的深海,深沉而祥和。她被这种眼神迷惑了好久,之后才他微微笑了一下,才缓缓地道:“我是在挽留。”
并不是在弥补,而是在挽留。
用尽他所能够想到的方式,希望能够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意。
他是这样一个不擅长解释的人,如今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五个字而已,却仿佛等待了千年。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呆呆地瞧着他比海还要深邃的目光,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挽?留?”
他的双唇紧紧抿着,但她还是听到从他的喉头发出的那一声肯定的答案。昏黄的路灯下,他缓缓颔首、靠近。最后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在他的靠近下慢慢地闭上眼睛,他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托起她的侧脸,夕溪只觉得自己周身全都是他的气息,所能够感受到只有他非常的温柔。身体的依偎,唇齿的触碰,让她如在大海中迷失的船只,觉得眩晕的同时又感觉自己找到了归属,那样矛盾的心理状态,在她的心中缠绕,直到被他发现了她的不认真,用更加深入的试探,让她的大脑变成空白一片。
“夕溪姐,夕溪姐。”夏天在身边摇动她的肩膀,夕溪才被人惊醒,一身冷汗。
她当真是傻了,光天化日也能想到他的吻。
夕溪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唇,竟然觉得他给的那一吻,余温犹存。
“夕溪姐,你傻笑什么呀?要开拍了。”夏天觉得她的表情很诡异,前一秒陷入沉思,后一秒又像个小孩子一般旁若无人的傻笑,“你不会是被冻坏了吧?”
“没有,就是想起一些事。”夕溪托词着把自己呆傻的样子掩饰过去,下一刻站起身脱下羽绒服,料峭春寒,乍暖还寒,一阵风吹过,她的肩头狠狠抖了一下,可心里却仍停留在他给的暖里。
夕溪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酝酿情绪。
这一场是拍摄的是女主角投江的戏,此时陈国被灭,宁速已死,对于简歌而言,宁速在她怀中咽气的刹那,她的魂魄也早已随着他去了,从此以后再无来生。一代刺客最后的宿命,不过是抱着自己深爱人的未寒的尸骨投江自尽。既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便选择同年同月死,是这个倔强的女人对于爱情最终的回答。
今日的夕溪素服乌发,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配饰,因为要表现出憔悴的样子,她的脸部几乎没有上妆,阳光下苍白近透明。投江是整部戏的结尾,也是将观众的情绪烘托到最顶端的部分,所以夕溪不能也不想要用替身。只是经历了上次的意外,她对于水开始有些戒心,不像是从前,游泳高手的她可以以很端正的态度去面对。
她朝着江边走过去做准备,李巍然却意外地从摄影机的后头起身走向她,她走得很慢,李巍然的速度比她快一些。等真的走到近前了,看他忽然抬手,夕溪微微的靠后,他在空中想要帮她整理刘海的手顿了顿,终于尴尬地落下来。这一幕,两人之间的情绪微妙,周遭忙着布景的同事们却没有发现。
“害怕吗?”李巍然低声问,声音依然是温和的,“如果实在是害怕的话,我们可以改用其他的办法,或者让甄心……”
“不,不必了。”他的身后,是流动的江水,看上去波澜不惊,事实上却暗潮涌动。夕溪不是不怕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她作为一个艺人的职业精神。更何况她不想要被人说自己是靠着同导演的关系才拿到女主角的地位。而整部戏拍摄的过程,李巍然对她的照顾,太多太多了。而正也是因为这样,消息传出去,关于她和李巍然之间的绯闻在各种SNS社交媒体上被炒得不可开交。各方面的粉丝在相互掐架的同时,又引出了之前张曼妮的事,这样的蝴蝶效应是夕溪当初没有想到的。她所有不想被卷入的困境,接二连三都出现了,虽然她自己不玩这些,但多少还是会被人告知。而她最担心的并不是别人的看法,而是沈御风和沈家会不会知道。夕溪想到这里,不由地肋间剧痛了两下。
“怎么样,开始吗?”这时,梁晨走了上来。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夕溪。两人对视,都想起了之前出事的样子,这次夕溪要托着他一起入江,两人的身高体重差异太大,这也让整场戏的难度系数增加。所以彼此眼神交换,都给了对方鼓励的意思,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全靠之前培养的信任和默契。
因为梁晨的介入,李巍然欲言又止,刚才的暧昧的氛围也被打破。他拍了拍梁晨的肩膀后,挥手示意,工作人员随即赶紧跑上来为两人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武术指导上来交代时也亲自替两人检查了一遍才算是通过可以拍摄。
夜幕降临,密度够了,场记拍了场记板,镜头才开拍。寒冷的夜里,下起倾盆大雨,夕溪饰演的简歌坐在江边,轻轻地*爱人的脸:“你这个人说话不算话的,走的时候从来都不带着我。”她说着说着,笑起来,镜头推进,可以看得到她的眼角眉梢尽显苍凉,她听了许久,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接着仰天深吸一口气才又道,“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这辈子爱你也好,恨你也好,都要跟着你。你去陈国我就去陈国,你去死我也去死,宁速,你永远也甩不掉我。生生世世,都不行。”她说着,用右手的十指和中指捏起了他的一撮头发,顽皮地拽了两下又放开,叹了口气道,“宁速,宁速,这辈子我一直都追着你,实在是累了,下辈子,换你追我,好不好?”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唇角明明是上翘的,但是声音却早已沙哑,脸上褪尽了血色,双目通红,泪如雨下。那是简歌这个外刚内柔的女子,穿越了一生的眼泪,从年少的惊鸿一瞥,到现在的万念俱灰。所有的执着,到此为止,又从此开始。是谁说,别样深情必以死句读。这苍茫江水就是他们的解脱与回归。
夕溪说完了所有的台词,早已被洒水车洒下的水浇透了,她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还要站起身,拖着爱人的尸体,踉跄地朝着江水的中心……
因为要渲染气氛,洒水车的水稀里哗啦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夕溪本来拖着梁晨就费力,加上这滂沱的水幕就变得更加狼狈不堪,以至于她最后几乎没听到李巍然喊“Cut”的声音……
一场戏结束,夕溪像是丢了半条命。回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夏天都忍不住抱怨:“导演也太狠了,这杀青戏拍的跟杀人戏似的,好像前面攒着多少恨今天都宣泄到你身上一样。好不容易你的病好了,这今天还不得又要生病啊?!”
这边刚抱怨完,那边门铃就响起来,夏天去开门,正看到李巍然的脸。她因为之前才说了人家的坏话,瞧见人后被吓了一跳:“导,导演……”
李巍然倒是没有介意她的表情,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到穿着蓝色T恤衫的夕溪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其实夕溪的T恤衫下面还穿着一条长裤,但是如此场景,看在他的眼里依然是香艳非常。然而,她身上的那件男士衣服,到底是属于谁呢?
“我有些事想同夕溪谈。”李巍然对夏天道。
他的表情非常的职业,让夏天一时间转不弯来,顿住了片刻才发出两个声音:“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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