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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繁华笙歌落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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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三月,街道上还纷纷扬扬地飘着杨花,一行华贵的辇车停在了燕雀楼门口。

燕雀楼是楚国最有名的青楼,说它有名倒不是因为它的规模多么宏大,而是因为有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绯悠闲以一文钱的价格将自己卖了进去。

绯悠闲到底有多美,见过她的人都会对此保持沉默,因为对他们而言,世间再好的辞藻,用来形容她的冷艳都是亵渎。还有传闻,向来蛮横贪色、飞扬跋扈的王司徒家的公子曾经带着一群人闯进燕雀楼中,想要仗着自家老爹的势力强抢美人入府,但是在见到绯悠闲之后,又老老实实、呆呆傻傻地回去了。

自此之后,这位王司徒家的公子便每日守在燕雀楼中,不砸东西不骂人,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只求能再见绯悠闲一面。后来曾有人好奇而问过这位纨绔贵公子,当初为什么没有把绯悠闲抢入府中,王大公子将那人毒打了一顿,只丢下了一句:“这样的美人,岂是我们这等俗人所能染指的?”

绯悠闲是大家的,这件事在整个楚国人人都心照不宣。于是这位风华绝世的美人,被人们众星拱月地捧在燕雀楼里,就连万人之上的楚王,都不敢对她乱动什么心思。

做美人做到尽人皆知也就够了,倘若能达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地步,那么这个美人当真是举世无双、冠绝天下了。

于是这天,楚王的第三个儿子公子湛特意驾临燕雀楼,打算寻机会一睹美人的风采。

燕雀楼中,小厮事先铺好了红毯,众人恭恭敬敬地跪在两边,公子湛下了马车后,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护卫皆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而他的旁边还另有一个人,神情淡然,走路的姿势不卑不亢,衣着打扮倒也算得上华美。

“子羡,今日本公子带你去见一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公子湛在前头笑得满面春风,缓缓合上了折扇,拿在手中轻敲了两下,侧首对他旁边的沈阙道。

子羡,即沈阙的表字,楚国人都知道,公子湛的性情向来不拘小节、豪爽大方,是以连这位齐国来的质子都能成为他的入幕好友,两个人经常结伴游玩,可称得上是形影不离,相互之间更是以表字相称,如此不避异国之嫌,也不怕在朝堂上惹人非议。

沈阙一袭素色的衣衫,衣襟处绣着银线的麒麟,淡黄外袍的腰间横着一块美玉,举止间带着王室的气质与风范,模样亦是风流绝艳,儒雅非凡。此刻听到公子湛近于放肆无礼的话,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对这位好友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五年前楚国与齐国大战,齐国战败,作为齐国国君的小儿子,沈阙被送到楚国当质子,原以为凄风苦雨,归乡之日遥遥无期,没想到却在这里认识了公子湛,也因为公子湛的多加照拂,他在楚国的生活并没有太艰难,只是每当回想起故土时,难免会有些许思乡的情绪。

公子湛向来喜好结交朋友,今日好不容易出来游玩,自然是要叫上一大帮人来吃喝玩乐。那些人大多是国都大臣富商家的公子,一听说公子湛在燕雀楼设宴,早就三五成群地赶来了,嬉笑玩闹之时,见到公子湛和沈阙走过来,均起身走到酒案边施礼。

公子湛笑嘻嘻地摆手,让他们随意落座,自己撩袍迈步走到首座上先喝了一杯水酒,而沈阙则坐在他右手边的酒案旁,看着眼前的这一番觥筹交错,不由得想起了昔日齐国的王宫,淡然的笑意中隐约流露出落寞的伤情。

这是一个宽阔的场地,楚国的达官贵人们多会在此举办宴会,装饰奢华典雅,地面皆由梨花木铺就,中央建有一座歌舞高台,从高台上方引出十几道软锦红绫,场地周围栽植着数株杏花,微风拂来,皎白的落花飘零满地,竟连风中都氤氲着淡淡的清香气息。

良辰兼有美景,赏心亦能悦目,众人聚在一起吟诗作赋,推杯换盏之间时光过得倒是挺快。眼见着太阳西垂,天色逐渐阴暗了下来,燕雀楼中转眼掌起了大红的灯笼。昏暗的光线中,十几个身姿优美的舞姬身着盛装,纤纤玉手提着精致的宫灯,结队登台为众人献舞,美人如花,舞若朝阳,在静谧的夜色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情调。

公子湛早就有些醉意,笑吟吟地望着台上的舞姬,笑容灿烂如花,眸中却依旧冷静分明,而沈阙仅是抿了几杯清酒,漫不经心地朝着台上扫了几眼,亦是没有多少兴致。他们两个均是王族出身,从小见过的美人千千万,青楼里这些姿色的女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倒是那些大臣富商家的公子,酒过三巡,言行之中未免会有些冒失,不时拍案大笑,扯着嗓子叫嚷着,也不怕冲撞公子湛的大驾,还有人晃晃悠悠地拎着酒壶,在酒案之间穿梭游走,与同伴推杯换盏的同时,眼睛迷离地望着台上,连手里的酒倾洒出来都不知道。

一舞之后,舞姬们纷纷退下了高台,配乐的琴弦陡然转折,回荡在夜空中竟有些傲骨铮铮的寒意。公子湛不由得颤了一下,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那些醉酒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不远处的阁楼,那里似乎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物牵引着他们的心神。

杏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荡着,一个女子从阁楼中翩然跃出,轻盈的脚尖踏花而来,衣带翻飞,恍若九天的神女缓缓坠落在高台之上,她身着一袭银灰的衣裙,柔美的身姿立在台上,淡然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银白的发丝随风纷飞,衬着绝世冷艳的容颜,像是这世间最华贵优雅的风景。

很快,她的视线就定在了不远处的沈阙身上,被这个人周身月白风轻的宁和之气吸引,不由得对他多看了几眼,越看就越觉得有趣,连望着人家的目光都热切了许多。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魂魄,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像是冰雪一样无瑕,甚至魂力上都隐约泛着宁和的白光。

对于妖而言,人类的魂魄便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盛宴,越是纯净,对他们的诱惑力就越大,此番见到沈阙,就连绯悠闲这样强大的妖,都不由得心中一动。

在一阵惊唿声中,绯悠闲纵身飞起,翩然落在了沈阙的酒案之上,以一种优雅绝艳的姿势半跪着,偏过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沈阙,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微凉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颌,冰凉的笑意里似是开玩笑般,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位公子,卖身吗?”

她的话一说出,周围的贵公子们都跟着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人高喊道:“齐国的质子可不是你能买得起的,若是姑娘想要的话,在下倒是愿意把自己交给你。”

周围的异动,绯悠闲恍若未闻,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沈阙,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语气有些清冷:“我想和你单独小坐,可以吗?”

沈阙望着她的容颜,一时间有些愣神,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回答,绯悠闲笑了,冰冷的容颜绽放在夜色里,像是清丽的雪莲花,她从酒案上走下来,白皙柔美的手指缓缓覆住了沈阙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带路,深情款款地回眸,一路牵着他朝阁楼走了过去。

那些贵公子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酒劲儿也退去了不少,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对离开的身影,迷离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见到的倩影,良久才有人失声道:“方才那位……莫不就是绯悠闲吧?”

一经提醒,大家终于恍悟过来,再看沈阙和绯悠闲,他们早已经走进了阁楼,哪里还能见到美人的身影?天下闻名的大美人就这样生生错过,许多人都在唉声叹气,一边为自己可惜,一边又在艳羡沈阙的好福气。

公子湛倒是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阁楼,他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折扇不紧不慢地轻摇着,幽幽地说了一句:“子羡还真是有艳福呢!”

此时的高阁之内,绯悠闲牵着沈阙一路走到了木桌前,深情款款,温存迷醉的气息回荡在黑暗中。她按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坐了下来,冰凉的手指缓缓覆上了他的侧脸,唇边不动声色地勾起危险的弧度,望着沈阙纯净完美的魂魄,尽是热切的贪婪。

然而,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沈阙却没那么懂得情调,他慌忙退后站了起来,神情之间亦是不知所措的局促。

绯悠闲蹙了蹙眉,清冷的目光看向了他:“你难道不喜欢我?”

沈阙向她深深地施了个礼,老老实实地答:“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姑娘容貌出众,实在是世间罕见,但在下对姑娘绝无冒犯之意。”

这些话说得甚是书生气,绯悠闲不由得被他勾起了些许兴趣,偏着头注视着他,挑眉道:“那你随我来做什么?”

沈阙又向她施了一礼,神情间当真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方才在下的朋友出言唐突了姑娘,沈阙在此向姑娘赔礼致歉,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绯悠闲一愣,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由得心中暖了一下,她的目光静静地打量着沈阙,良久才道:“你叫沈阙?”

沈阙又向她施了一礼,不紧不慢地答:“是。”

望着他严谨谦恭的模样,绯悠闲不由得笑了,她转身坐在木桌旁,眸光潋滟地望着他:“你这书呆子好生无趣,这样来来回回地施礼,不会觉得累吗?”

沈阙刚要施礼的动作一顿,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点头附和道:“姑娘说得是。”

绯悠闲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楚国人大都尚武、豪爽,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楚国人。”

沈阙又点头,缓缓道:“姑娘猜得不错,在下来自齐国。”

绯悠闲经过这么一点拨,这才想起了方才某位混账的话,眼前这个人是齐国送到楚国的质子,说难听点儿,就是齐国押在楚国的人质,没人管、没人问,也没有多少地位和自由,若是日后两国之间出了任何的问题,第一个便是拿他开刀。

想到这里,绯悠闲对这个人竟生出隐隐的同情来,她用淡淡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来?”

沈阙迟疑了一下,齐国和楚国的那一战,世上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来楚国当质子这件事,恐怕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不过他一向温润如玉好脾气,用清浅的声音答道:“五年前,齐国在与楚国的大战中落败,按照两国的约定,齐国要送一位质子来楚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怨恨和不满,像是寻常的谈话一般。绯悠闲不由得皱起了眉,连声音都阴寒了不少:“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你?”

沈阙会意,缓缓地笑了:“这个啊,王兄要辅助父王处理政务,王弟尚且年幼,所以只剩下我了。”

听到他的话,绯悠闲一阵沉默,她在人间流浪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齐王总共有八个儿子,符合条件的也绝非沈阙一人,大致是齐王觉得这个儿子的性格太懦弱善良了一点儿,即使留在国内也没有什么用处,便索性把他打发到楚国来了吧。

再看沈阙,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灵魂如此纯净之人,才能做到这般开怀和大度,可惜他的良善生在了权力倾轧的王室,就变成了他悲哀人生的根源。

绯悠闲静静地注视着他,渐渐地想要吃掉他灵魂的心思也不见了,良久之后,才轻着语气问了一句:“你不会想家吗?”

沈阙一怔,神色黯然,五年前,他只身离开故土,来到了举目无亲的楚国。当质子的日子不好过,作为齐国的质子更加不好过,因为齐楚之战,楚国损失了数万兵将,由此可见楚国人有多么痛恨齐国了,若不是有公子湛在,他早就已经死了。

明知自己仅是齐国送到楚国的赎罪者,他的心中并无任何怨言,只是五年未曾回到故国,不知道国都的杨花是不是开得像楚国这样好,不知道父王、母后和王兄王弟们,有没有像他心心念念地牵挂着他们一样,偶尔也会想起他。

沈阙摇了摇头,语气淡淡道:“还有十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绯悠闲缓缓蹙起了眉,望着眼前这个纯洁善良的人,竟生出了怜悯和不忍。十年,对于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是人的一生,匆匆忙忙,恍若蜉蝣般朝夕渐浅,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她细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悲哀:“你可以走了。”

沈阙叹了一声,向绯悠闲施了一礼:“姑娘保重。”

他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过了身,迟疑地问道:“姑娘为何要留在此处?”

绯悠闲挑了挑眉,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事?她的手指慢悠悠地捋着鬓边的银发,淡淡地说道:“我曾问过一人,这世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沈阙的神情中闪出疑惑之色,不明所以地问:“然后呢?”

绯悠闲看了他一眼,微微偏着头:“然后那人问我,什么才算是繁华和热闹。”

她顿了顿,望着沈阙的眼眸中似乎带着笑意:“我告诉他,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人,听到不一样的故事,可以让我不至于感到孤独,这就是繁华和热闹了。那个人说这里可以给我答案,于是我便来了。”

沈阙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为这样的原因甘愿卖身青楼,而且这个女子还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绯悠闲。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姑娘,人的孤独只来源于自己的内心,如果内心是空无的,无论身处多么热闹的环境中,他都是孤独的。”

绯悠闲听着他的话,失神片刻,之后倏忽笑了,她站了起来,朝沈阙走近:“你说得不错,我在燕雀楼里这么多年,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故事,却还是从始至终感到孤独。”

她眼帘低垂着,伸手覆在了自己的心口,又看向了沈阙:“所以,我可以把你放在里面吗?”

沈阙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姑娘,不是这样的,值得你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应该是姑娘深爱的人才是。”

绯悠闲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问道:“那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什么人?”

沈阙点了点头,俊美的容颜里似乎有些浅淡的笑意:“人生在这个世上,有亲人、有朋友,我心里牵挂着的人,便是他们了。”

“那……”绯悠闲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人类女性的羞涩与矜持,她抬眸看向沈阙,“深爱的人呢?”

沈阙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还真是没有遇到呢。”

绯悠闲脸上绽放出笑意,像是悄然开放的雪莲花,她转过身,细不可闻地说了句:“或许,你已经遇到了呢。”

正沉思间,又听沈阙试探地问道:“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一直留在此处吗?”

绯悠闲闻言看向了他,她的眼眸里倒映着沈阙的身影:“不,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答案,是时候离开了。”

沈阙只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么,姑娘,有缘再会吧。”

他向绯悠闲躬身施了一礼,便转身朝着阁楼下走去了,清浅淡然的身影犹如静水照花,纯净的灵魂在夜色中亦泛着圣洁的光辉。不时有妖邪鬼物隐身环绕在他的周围,均对着他的灵魂双眼放光,直流口水,甚至还有妖邪企图扑上去分食一口,不过均被那道光辉阻拦回去,根本无法近身。

这是上天赐予良善之人的庇护,让他们不至于因为灵魂太过纯净,而死在妖邪和鬼物的手中,不过这种光辉只能阻拦修为一般的妖邪,对于高强一些的妖邪是没有办法的。

绯悠闲注视着他的背影,手中艳粉的灵力溢出,顷刻注入沈阙的体内,在他的后背留下了一道妖的印记,这样一来,那些垂涎沈阙的妖邪看到,便会知道沈阙是她绯悠闲看上的人。相信三界之内,还没有哪个妖和鬼物,敢动被她留下印记的人。

绯悠闲站在阁楼的暗处,望着沈阙的身影,浅淡地笑着:“我们还会再见的。”她的身侧泛起点点灵力之光,顷刻便消失在阁楼之中。

绯悠闲说得果然没错,自燕雀楼匆匆一别,她与沈阙当真很快就再见了。

楚王年事已高,一直处于危病之中,前两日突然传公子湛进宫拜见,两个人在寝宫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到深夜才有人看到公子湛脸色不太好地走出来。第二天晚上楚王便病逝了,朝政大权落在了太子的手中,而公子湛竟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刚刚登基,朝中就有许多大臣上书说公子湛私下里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甚至有人猜测楚王是公子湛害死的,原因是楚王临死前只见过公子湛一人。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楚王生前最是疼爱公子湛,甚至曾多次动过另立太子的念头,因此只要有公子湛在,新君的位子终究坐得不太舒坦。现在公子湛没了楚王当靠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朝中的那些大臣自然乐意去当墙头草,帮助新君拔去这颗碍事的眼中钉。

于是,弹劾公子湛意图谋反的奏折像雪花一般,纷纷飘向了新君的龙案。新任的国君办起事来毫不含煳,先是抄家,随后将一干人等打入天牢,甚至还未等到会审,便将公子湛以谋反的罪名判处绞刑,尸体挂在墙头用以威慑意图不轨的人。公子湛的家眷奴仆尽数发配边关,连平时交好的朋友都受到了牵连,沈阙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他听到公子湛被杀的消息,心知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他,于是趁夜逃出了楚国国都,打算回到自己的故乡齐国,可惜事情败露,引来大批人马追杀,他被逼到一处悬崖上,想到与其被俘受辱,还不如大丈夫高风亮节一把,于是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下,打算追随挚友而去。不过自古英雄都有上天相助,即使跳崖也有可能会挂到树枝、坠个湖什么的,可能是沈阙自小娇生惯养,上天不忍心让树枝烂石子刮破他的细皮嫩肉,于是派绯悠闲来接住了他。

沈阙吓得脸色发白,绯悠闲毫不费力地带着自己从万丈悬崖上稳稳落下,一张小俊脸不由得又白了几分,他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往后退了退:“你你……”

绯悠闲的容颜绝美,一袭银发散落在腰间,像是圣洁的神女:“我?我怎么了?”她不紧不慢地俯身接近他,凉薄无色的唇边染着些许笑意,望着沈阙的目光亦是暖暖的,似乎被他的恐惧逗乐了一般。

沈阙仍是呆呆地望着她,久久未回过神。

绯悠闲的眼睛眯了眯,语气里带着威严:“你在怕我?”

沈阙赶紧摇头,声音听起来呆呆的:“姑娘救了我,在下应该感谢姑娘才是。”

绯悠闲眸中敛着笑意,不紧不慢地问他:“你们凡人都很怕妖,你不怕我吗?”

沈阙坐在地上,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在下觉得,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世间万物,仅是道不同而已,没有必要谁害怕谁。”

对于这样的回答,绯悠闲倒是有些意外,她俯下身子,冰凉的手指挑起沈阙的下颌,威胁道:“你不怕我吃了你吗?”

沈阙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老实巴交地回答:“姑娘若是想吃我,早就已经动手了,刚才更不会救下我。”

绯悠闲站直了身子,她的手背在身后,声音清凉孤冷,似乎没好气地揶揄道:“我只是不吃死去的东西罢了,谁要救你了?”

沈阙闻言,脸色白了又白,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衣袖,想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姑娘,在下听说妖吃人是要遭天谴的,姑娘何必为了在下毁了一身的修行?”

绯悠闲一时语塞,同时又觉得哭笑不得,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都快被人吃了,居然还有闲心关注什么天谴和修行。她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是谁告诉你妖吃人要遭天谴了?”

沈阙一呆,讪讪地回答:“早先听说书人这样说的,戏里也是这样演的。”

绯悠闲微微勾唇,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人类也会吃鸡鸭鱼肉,有遭过天谴的吗?”

沈阙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才木然地点头:“姑娘说得极是。”

又傻又呆的回答,顷刻把绯悠闲逗笑了,她背过身子,故作威严道:“你还坐在地上做什么,等人家来抓你吗?”

沈阙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地上,他尴尬地“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就听绯悠闲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说:“你这呆子……”

远方传来嘈杂声,一队人马急速朝他们这边赶了过来,马蹄声落,携着冷冽的杀气荡起滚滚红尘,看样子应该是楚国的铁骑,赶到悬崖下查看沈阙到底死没死。

沈阙也很快认出了他们,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转身逃跑,但见到绯悠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也忍着害怕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和恐惧的。

不待那些人接近,绯悠闲的手中化出一把长剑,轻盈的身姿飞跃而起,翩然落在他们的面前,绝世冷艳的身姿像是雪域之上优雅飞翔的雪雕。她的神情孤冷,却没有任何杀气,右手持剑,淡淡的声音轻念着:“你们,想杀他?”

为首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显然不认识绯悠闲,只是出于本能,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是阻止他们完成任务的人,于是毫不留情地挥了挥手。那些身着墨色衣袍的黑甲骑兵便将绯悠闲包围起来,举着手里的刀剑齐齐地向她刺了过去。

绯悠闲细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人类的无知和自不量力,她的身体优雅地转了一圈,银发随着动作划过长空,冷剑的锋芒发出铮铮的颤音,一道气流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那些落下来的刀剑还未触及她半分,便已折断飞向了半空,而那些想要刺杀她的人,则被无形的气流划破了脖颈,尸体倒飞出去摔在了几丈之外的地上。

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之间,那些令楚国引以为傲的黑甲骑兵便被她轻易地斩落下马,剩下的那三个首领心中大骇,望着眼前的银发女子,脸上尽是惊恐:“你……你是什么人?”

绯悠闲颀长的身姿静静立在原地,声音冷淡而疏离:“人类一向肮脏软弱,我怎么可能会和你们一样?”

那三个人一听这话,吓得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待绯悠闲动手,连忙策马向来时的方向逃去。绯悠闲清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情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扯出一丝冷笑:“想要逃走吗?”

她刚想动手,就被跌跌撞撞冲过来的沈阙拉住了,目睹绯悠闲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他的心中满是惊骇,望着地上的死尸和血迹,很是心痛:“你你你……你怎么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绯悠闲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他们要来杀你,你还为他们感到难过?”

沈阙的靴子上沾染着血迹,气质却依旧纯净无瑕,他皱着眉痛惜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不是故意要杀我的,姑娘把他们赶走就是了,何必非要取他们的性命?”

被指责的绯悠闲脸色有些阴郁,广袖一甩将沈阙挥开,语气威严而疏冷:“难怪你父王要把你送到楚国,与其在齐国被人害死,还不如来楚国帮他们挡灾!”

这话说得有些重,沈阙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怔在原地,就在这个时候,绯悠闲将手中的长剑挥出,剑锋划过长空,瞬间斩掉了远方两个人的脑袋,余下的那个人见此情形,更是吓得面如土灰,鞭打着马匹发疯一样地逃命。

见绯悠闲还想下手,沈阙赶紧回神,死死地拉住了她,神情里竟然有着无所畏惧的倔强和坚持:“不管我为什么来楚国,你都不能杀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绯悠闲注视着他的脸,唇角勾起危险和残忍的笑意说:“他们是否无辜,关我何事?”她抬起了手,一股艳粉的灵力化成一支光箭,迅速地冲向远方射中了那个人的心口。

沈阙看到那个人跌下了马,沉沉蹙眉,转过头愤怒地望着她:“你……”

绯悠闲露出得意的微笑,她背过身子,负气地威胁道:“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吃掉!”

这话果然很管用,沈阙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沉默了下来,他瞥了那些死尸一眼,细不可闻、闷闷地哼了一声。

沈阙跟着绯悠闲来到她生活的那片雪域,楚国那些人知道他逃脱,必然会在前往齐国的路上设下重重关卡,若是他们发现那些骑兵的尸体,恐怕会更加严密地搜查,因此现在绝不是他回国的好时机。但是如果再留在楚国,早晚都会被人发现,所以他斟酌再三,还是觉得跟着绯悠闲会比较安全,虽然这姑娘几次三番想要吃掉他。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银装素裹的雪域也在晚霞的映射中显出淡淡的绯红,沈阙坐在冰川雪崖的边上,他抱膝仰着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高空中翱翔的雪雕,身姿看起来有些落寞和孤独。

绯悠闲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她从未见过灵魂如此纯净的人,就算被背叛、追杀,还保持着一颗无比善良的心,甚至为那些追杀他的人求情。她迟疑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沈阙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忙站起身,向她作揖施礼道:“姑娘。”

绯悠闲对人类的繁文缛节是极其厌恶的,她冷淡地瞥了沈阙一眼,嫌弃和不耐的神色十分明显:“你再这么麻烦,小心我吃了你。”

沈阙施礼的动作一僵,眼前这姑娘的性情当真让人捉摸不透,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惹得人家动不动就威胁说要吃了自己,所以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跟绯悠闲相处比较好,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呆呆地回答:“是,姑娘。”

他顿了顿,想起绯悠闲方才问的话,他似乎还没有回答,于是连忙补充道:“我是在想姑娘说得没错,父王可能确实是因为我无用,所以才把我送到楚国来的。”

绯悠闲注视着他,微微挑眉:“所以?”

沈阙摇了摇头,竟像是在苦笑着:“都是我自己不好,不过闲来无事想想罢了,还能有什么所以呢?”

看到对方这么没用,绯悠闲又皱眉,她的脸色甚至有些沉郁:“你就没有想过要去争、去抢,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难道没有想过终有一天要把它们都拿回来?”

沈阙一愣,显然不太明白绯悠闲的意思。“这世上除了性命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也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又该去争、去抢些什么呢?”他顿了顿,垂下了眼帘,“圣人曾经有‘舍生取义’之说,所以连这条性命都有可能不是我的。”

绯悠闲感觉自己莫名地有些怒气,妖向来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她与沈阙之间,当真是两个极端,她负气地转过身,带起一阵寒风,用冷厉的声音说道:“你别跟我说什么圣人,不过是一群愚蠢的人说了一些混账话罢了,专门煳弄像你这样的书呆子!”

她侧了侧目,又问道:“你的朋友都死了,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报仇?”

沈阙又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阿湛不愿见到兄弟阋墙、王城血流遍地的场景,所以才会拒绝楚王另立太子的决定,倘若我为了报仇,枉费了他的这一番苦心,只怕日后死了都无法再去见他,我现在……只想让他死得体面一些。”

想起那个挂在城墙上的公子湛,绯悠闲不由得冷笑:“一群呆子!”

听到这样的评价,沈阙并不在意,傻傻地笑了几下,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试探地问道:“姑娘,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绯悠闲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回答倒是十分干脆:“什么事?”

想起好友,沈阙的眉目中到底有些哀伤,他的声音很轻柔,似是祈求一般:“姑娘可否帮我把阿湛的尸体带回来,我想在这里好好安葬他。”

绯悠闲虽然讨厌沈阙这般软弱的模样,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离开雪域再次前往楚国国都,没到半日就回来了,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公子湛的尸首。沈阙将公子湛安葬在雪域的山崖上,坐在好友的坟前发了好久的呆,看似并没有多少悲痛。

绯悠闲不由得皱眉,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好友的尸体,竟然不会觉得难过吗?在她看来,人类的感情最是脆弱,倘若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便会唿天抢地,要死要活,然而在沈阙身上,她完全看不到这一点。

她正怔神着,忽然听到沈阙静静地开口:“人生在这个世上,不过匆匆数十年,是个人都会死的,阿湛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绯悠闲哼了一声,很恶劣地开口:“你说是个人都会死,那我现在就把你吃掉,想来你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沈阙微微抬起头,精致清俊的眉目映衬着夕阳,越发显得柔和平静,他看着她暖暖地笑了。被这个看起来很冷淡的妖出言威胁了好几次,却没有一次付诸实施,即使沈阙再呆,也能觉察出绯悠闲并非真的要吃他,只是看不惯他的某些言行,想要恐吓教训他一下罢了。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着公子湛的新坟,淡淡地说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轻易放弃,不仅会对不起自己,还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王和母后。不过,有时候若是为了成全大义,舍生忘死,倒是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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