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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时候,老一辈的人总是喜欢用鬼来吓唬我们这些胆小怕事的小孩子。
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比鬼更加恐怖的,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些曾经写过的文字,仔细看,你会看到一些足迹。
岁月的足迹。
城市果然是一个童话世界。色彩斑斓。纵横交错的马路,川流不息的人群,车如流水马如龙。琳琅满目的商品,许许多多宛河从来未曾见过的新奇事物。面容姣好的女子穿着缤纷的衣服公主般走过。色彩明亮的落地玻璃,里面困着繁华梦境。脸色温和的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滑亮的皮鞋,走过身边,叩起响亮的声音。年龄和宛河相仿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群,洋娃娃般美丽。宛河并没有自卑,也没有羡慕,她一早已经懂事,接受自己的身份。惠珍寻找到一个人流拥挤的街道边,用塑料纸铺在地上,把香蕉摆放在上面,叫卖起来。好吃的香蕉,价格便宜,大家快来看看啊。声音洪亮而清脆,吸引很多路人的侧目。很快地,就卖出了一些。惠珍一张一张地算着钱,微笑着对宛河说,看,城里人出手就是大方,从不讲价。等卖完了,我带你去饭店吃馄饨。馄饨?是的,里面很多瘦肉陷料,很嫩滑好吃。宛河眼前飘过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馄饨。
宛河看到有几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来到自己的面前。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中年人,其余两个是年轻人。中年男人叼着香烟,神气洋洋的样子。惠珍见来了顾客,脸上堆满笑容,要买香蕉吗?很好吃的香蕉——中年男人打断母亲的话,凶神恶煞地说,大婶,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不能摆设摊档的?惠珍有些惊慌,她说,我不知道,我就走,我现在就搬走。中年男人嘻嘻一笑,说,太迟了,你们给我把东西搬走。宛河说,你们为什么要抢我们的香蕉?还有王法吗?中年男人哈哈地大笑起来,望着其他两个年轻人,说,这个小女孩竟然会说王法,操她娘的笑死我了。你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是工商局的,你们乱摆摊档已经违法,我不罚你们款已经给面子你们了。
蓝生,你不知道,在我看到那三个男人土匪般把我们家种出来的香蕉搬上车子的时候,我那时候什么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他们,内心深处用了所有我可以想得出来的话咒骂他们。是的,我在诅咒他们。但是,他们并没有死去,而是得意洋洋地开着车子离开。
母亲哭泣起来。但是,我没有哭。
惠珍坐在地上哭了好久,然后收拾东西,说,算了,是我们违法在先,那香蕉也不是值很多钱。宛河,走吧,我带你去饭店吃馄饨。出来这么久,你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我知道你已经肚子饿了。妈,我不饿,我不想吃。不要执拗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妈花,但是这是第一次带你出来城市,不吃一顿怎么行?来,拿好竹篓,随妈妈走。
母亲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蓝生,我其实也知道她把那些香蕉看得是那么的重要。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三个土匪抢走香蕉对她的打击是那么的大。也许,你可以取笑她,说她太小气。
她牵着我地手。穿越马路。
尖叫声音。车子刺耳地刹车声音。好像整个世界沦陷。宛河地大脑一片空白。世间所有地事情。都失去了原来地颜色。成为空白地一片模糊。宛河反应不过来。大脑缺氧般混沌。她从来未曾遇到过这样地事情。她比同龄人懂事。但是这无法改变她仍然是小孩子地事实。她从来不曾想过。惠珍会离开自己。
永远地离开。
十三
那些事情都是我后来回想和别人提及我才知道地。扬对我说。你地母亲带着你横穿马路。然后一辆东风牌汽车撞上了你们。你身体小。所以车子没有撞上你。但是。你那母亲却被车子撞飞了出去。当场死亡。彷佛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一切经过。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母亲原来是那么苍老。她躺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单薄而渺小。也许。过去一直认为她是强人。从来不会害怕什么。对她地印象也一直是原来地样子。穿着笨拙地衣服。肮脏不堪。头发好几天没有洗过。没有光泽。硬而干结地垂下来。脸色苍白。嘴唇却红润。彷佛一抹云霞。涂抹地是院子里面栽种地太阳花。摘下花瓣。捏出妖艳红色地汁液。涂抹在苍白地嘴唇。以及指甲。对男人有致命地诱惑力。这几年。拼命地工作。已经让她迅速地老去。头发竟然已经花白。粘着喷溅出来地白色脑浆。脸上皱纹丛生。脸色干枯而蜡黄。皮包骨头。死亡时候闭着眼睛。没有死不瞑目。鲜血已经流淌出来。两手弯曲。彷佛要抓着什么不放。她地一生就这样度过。在苦难。贫穷。艰苦。男人地凌辱。女人地白眼取笑中度过。不知道她是否曾经感到幸福。真正地幸福。农村妇人平凡相同地一生。很多时候。我会在黑暗中冥想一些事情。胡思乱想。不切实际。如果那个我从来不曾见过地外婆在生她地时候。难产。小孩子夭折。或者外婆家是一个大富之家。她拥有一个快乐地无忧无虑地童年。如果她并没有落入坏人地手中。被贩卖到父亲地村子里面。如果父亲不是个痴呆子。如果父亲那天没有去打鱼。如果我没有提出说要去读书。如果那天我们家地香蕉全部卖给了镇上地收购站。如果那天我们没有进城。如果那天我不想吃馄饨。如果那天那四个土匪没有抢走我们家地香蕉。如果母亲可以大方一点没有那么执着可以一笑置之。如果母亲不受影响精神不那么恍惚。如果那天那个司机没有开车经过那条马路。那么一切又会发生成什么样子呢?一个如果就已经可以改变太多太多地事情。每个人地生命轨迹是不是都一早就已经设定好了。我们只是朝着那个轨迹走向生命地尽头。有时候我在想。我和母亲。其实是不是只是存活在一部小说当中。我们地遭遇。就是那些情节安排。母亲地结局就是那样。一切埋怨不了别人。所以。母亲死后。我一直没有真真正正痛哭过一次。眼泪只是形式。没有任何意义。我回到村子中。在别人地帮助下把母亲埋在了父亲地坟墓旁边。我知道那是她地愿望。虽然她从来不曾这样说过。我知道她并不恨父亲。她已经原凉了他。活着地时候。很多次看见她面对着墙角地渔网。眼睛里是温柔。痛伤。无法磨灭地伤痛。以及怀念。彷佛眼前就站着他。可以真实地对望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