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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音流自袖中抽出红绳。
朱弦在手,他将其展示给令海公主,而后询问:“朱弦因何而断?”
幽陆至宝,离禹尘剑与雪海佛心广为人知,生灭空镜虽同有流传,其本体却被泽国密藏,流传之言不免有其虚妄之处。
生灭空镜,除寻仙踪追鬼迹外,还可寻因求果。
他心有疑问,故而来寻空镜一问。
令海公主手捧宝镜,双眼产生漩涡,镜中同样泛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并聚出浓浓雾霭。
原音流静静等待。
须臾,镜中雾霭消散,如一只无形的手将镜子擦拭,露出镜中景象。
原音流定睛看去,只见出现于镜中的,并非幻化出金龙、咬断朱弦的镇国玉玺,而是自己的身影!
他了然而笑:“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有此旁证,一切明了。
他不再看向镜子,闭起双目,沉思自大庆以后的种种事情:
他因朱弦断裂而上剑宫,找离禹尘剑,又因离禹尘剑龟裂之事而往佛国寻雪海佛心,一路经过,所围绕的尽是幽陆至宝,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他,让他踏上寻找至宝之路。
剑宫见离禹尘剑龟裂,要再找雪海佛心,他便知有人推动自己。
佛国拿雪海佛心修复朱弦时,他再往泽国寻生灭空镜,所为便是探索这只手的由来。
可生灭空镜亦是幽陆至宝之一。他固然为寻真相而来,也照旧在这只手的安排之中。
但回到最初,这只手为何能够将他牵起?
因为这只手在最初时候以至宝弄断朱弦,以自己对朱弦的在意,必然入瓮。由此之后,一切都可安排妥当。
所有疑问便在开头:这只手如何得知朱弦肯定会被镇国玉玺弄断,如何安排朱弦肯定被镇国玉玺弄断?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镜中所示,朱弦不因镇国玉玺而断,因他而断。
从头到尾这一切,早在最初,便由自己一手安排:只要遇到幽陆任一至宝,朱弦必断;朱弦一断,他必踏上寻找至宝之路;而后,也必然查清这一切。
“哎呀……”原音流半是笑,半是叹,“我自诩幽陆无聊,早无隐秘,原来也有些事情忘记了——我为何要弄断朱弦?为何要寻找幽陆至宝?我故意忘记这些,又是因为什么?”
“嗯……”他再沉吟,“虽说事情是我自己安排,但世事又岂能尽如你所料?你让我茫无头绪收集至宝,我偏要弄清楚为何要收集至宝。”他敛眉片刻,手指在桌上随意涂抹,眨眼画出幽陆疆域图:“大庆、剑宫、佛国三地,除各有一至宝之外,均有大事发生,我之前收集至宝之时,将这些事情都压下。这也如你之预料,是你之目的吧?既然如此——”
他的手指停在一处,目光停在窗外蔚蓝,悠悠道:“世家自三百年前从大庆分裂后,六大姓氏共掌大局,近期又要举办幽陆盛会鹿鸣宴,又没有幽陆至宝的存在……就它吧。”
他微微一笑:
“让它发生一件你不想看见的大事吧。”
然后让我来找找,我隐瞒了我什么。
船靠了岸。
言枕词先从船上走了下来,他手上的缠思索已在刚才由令海公主的侍从解开,现下正一边逗着娇娇,一边等待原音流。
娇娇道:“色鬼,原兄呢?”
言枕词:“说了不要叫色鬼。”
娇娇:“色道士,原兄呢?”
言枕词缓缓道:“不要说‘色’。”
娇娇再张鸟喙,磕绊了两下之后忘词了,恼羞成怒:“冤家,原兄呢!”
言枕词开始思考鹦鹉的一百种吃法了,刚想到第三十二种拔毛烤串,背后传来脚步声,原音流同令海公主一起走出紫云梭。
令海公主执着原音流双手,泪光闪闪,依依不舍,却依旧道:“王夫此去,不能忘记令海。”又将手中生灭空镜递给原音流,“此镜固然不值一提,也是我常玩之物,王夫可睹镜思我。”
原音流叹道:“公主且收好此镜,我若真想公主了,岂可见这面镜子?对镜对镜,形影单吊矣!”言罢,拭去令海公主脸上泪痕,“公主之容远胜流月,公主之眸非铜镜能比……公主有此举世之眼,不可噙泪,使双眼蒙雾。”
此句之后,言枕词便见令海公主高兴得脸上都放出了光来,拭去泪水,再三流连于原音流身旁之后,终于上了紫云梭。
紫云梭慢慢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言枕词迷惑不解:“令海公主就这样放你走了?”
原音流:“自然。”
言枕词:“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原音流:“我邀她三个月后去流光一忽楼小住。”
言枕词压根不明白:“所以?”
原音流长叹一声:“师父啊,你真是不明白人之贪心——人若爱一个人,既得不到他的心,总要得到他的身;人若爱一个人,得到了他的身之后,总要再得到他的心。”
言枕词思考片刻:“所以你让令海公主得到了你的身体?”
原音流慢悠悠道:“所以我让令海公主明白,她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体,也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心。”
言枕词沉默片刻,不可置信:“令海公主就这样信了你邪???”
原音流道:“傻师父,令海公主富有四海,能选择好的,为何要选择次的?她相信的不是我,而是自己。”
言枕词无言以对:“那为何要三个月后?令海公主不会同你一起回流光一忽楼吗?”
原音流唏嘘道:“师父啊,徒儿也有正事要做人啊。”
说罢,原音流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去。
言枕词跟着抬头,只见蔚蓝的天空之上,远处忽生一点黑影,紧接着,黑影飞近,一只仙鹤脚缠信筒,扑腾着翅膀向言枕词俯冲而来。
言枕词单手接住仙鹤,解下信筒,展信一看:“世家举办的鹿鸣宴就在近日,让我同你一起去……我同你一起去?”
世家举办的鹿鸣宴由来已有百年之久,每五年一宴,广邀幽陆奇人异士、才俊豪雄,也算一场幽陆盛会。
原音流懒懒道:“是啊,谁让原府自鹿鸣宴最初一届开始,就是鹿鸣宴的宴主之一呢。”
令海公主回到了水晶宫中。
水晶宫的阵法已经关闭,来此宾客三两离去,余下之事自有旁人善后。
她端坐在已经被侍者收拾出来的宫殿之中,痴痴地看着镜子,想要念出原音流的名字,又恐自己再一次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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