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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月,夜雨落了道路两旁的桃花,淅淅沥沥的小雨,早已大亮的天却灰蒙蒙的。
官道上一辆马车悠悠往金陵驶来,一绿衣少女坐在马车边,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轻轻唤了一声:姑娘,要进城了。
马车里并不作答,小姑娘还欲再问,坐在一旁赶车的男人用眼神制止了她,“茯莲别问了,姑娘定是睡下了,昨夜赶了一夜山路,颠得厉害,想来姑娘也没睡好。”
小姑娘赶忙噤了声,四处张望了一会又压低声音问到“兄长,你说夫人这次病是真病还是跟以往一样,只是想让姑娘回来呢”伯季看了看自家妹子,小声说到:“夫人这次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姑娘都得回来了,老谷主仙逝,柳先生打理药谷,姑娘学成也该归来了”。
小丫头了然,姑娘让她把当归都带回来了,可能当真不会走了。当归是两月前小表少爷从长白给带的一只小灰狼,姑娘给它取名当归,养的肥肥胖胖,倒是跟条小狗无差。
马车踏上城门的青石板,少了颠簸,街上行人不多,清明时节,江南的雨不知要下多久,伯季和茯莲不自觉端了端身形,他们是金陵伯府大小姐的侍从,不能给姑娘丢了面,。
金陵伯府在江南独掌大权,是天家赐封的世袭伯府,坐拥富庶的江南金陵伯府侯爷江伯同被世人称之富甲天下,江侯爷风神峻茂却只有一位正妻,育有一双儿女,长女宜修,幼儿显荣,被江南民众论为一段佳话。
马车将到,茯莲隔着帘子轻轻唤到,姑娘,马车内有轻微响动,当知人儿已醒,“可是到了”马车内姑娘清灵慵懒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是已整理妥当。
一旁的伯季撩起帘子,目低垂,并不看看车里的人,他们跟了江宜修五年,从稚童到少年,明白她是最为淡然的人,不容身边人多问多说多看,他们也学着谨慎守礼。
茯莲打开绛青色的雨伞,静立在车旁,伯府门口老老少少站了十余人,就看到佳人缓缓走出,江宜修着一笼烟色齐襟长裙,一方白狐裘,不施粉黛的脸依旧清丽淡然,在微雨中宛若空谷幽兰。
人群中跑出一青衣少年剑眉星目,与她三分神似,不过是眉开眼笑,多了几分灵动与英气,少年跑到她的伞下唤一声“阿姐”,江宜修抬手轻点他的额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江子意,你又不打伞胡跑,不怕染了寒气,姐姐又给你喝药汤。”
来人正是她的胞弟江显荣,表字子意,由于金陵伯府只有两个孩子,姐弟两从小关系要好,纵是江宜修在外学师,也会经常回府带着弟弟同游。
江显荣脸上笑更甚几分,“阿姐总算回来了,昨儿个洛九就说到姑苏了,怎么一日一夜才到,当归还好吗?”江宜修顿了顿,狐疑的看着眼前人,“阿娘不是病重吗,你为何还这般言笑晏晏。”
然后了然无奈作罢,怕又是装病骗她回家的伎俩,从她十岁往西南药谷学师到今八年,伯夫人是月月要病好几次,起初江宜修也不多想,哪管母亲出身武将世家襄北王府,马不停蹄赶回来,就怕母亲有个什么闪失,如今她已学成,又到出阁年纪,堂堂伯府嫡女成天在外奔走,难免遭人诟病。
她这次回来,是不会出去了,难为母亲这般做戏,她无耐摇头和江显荣走进偏堂,看到虞倩一身白衣,额上缠着白纱,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江宜修心里明了,也不故做惊讶,淡然坐到桌旁,兀自坐着,江显荣朝立在床边的董嬷嬷使了个眼色,董嬷嬷赶紧跑过来倒了一杯茶,虞倩见女儿不做声,睁开眼“阿俢你怎么回来了,娘的病不碍事”倒是有模有样,江宜修腹诽,随即轻笑“母亲,俢儿是来告诉你,修儿不再出去了,儿回来孝敬双亲,你可以不装病了”虞倩先是一喜,随即佯怒,“不孝女,若不是你长年不归家,我想得紧嘛,我可就你和子意两个孩子…”眼看又要哭出来。
江宜修也不逗她了,坐到床边,“好了,母亲,儿不是回来了嘛,我想要母亲长命百岁呢,不想让母亲有病痛,我虽是医者也不愿医你们啊,母亲以后莫要拿自己身子来玩笑宜修可好。”虞倩轻轻搂住女儿,藏不住笑“吾儿宜修,不愧江南第一女子,母亲可不要长命百岁,那不成老妖婆了吗!”
看母亲有恢复原样,江宜修起身“我这这一身风尘,怕染了母亲,儿先去梳洗啦”。虞倩赶忙召来董嬷嬷,“快去,领姐儿去兰芷园,我去准备一会儿的饭食,不知今早让厨房寻的青笋和银鱼寻着没。”
这青笋和银鱼是江宜修最喜的吃食,看得出来,虞倩对这女儿是万分疼爱。立在一旁的江显荣被忽视,没好气到“阿姐一回来母亲就忘记她还生过一个儿子吧。”
虞倩穿好外衣回儿子一句“你本来就是生你阿姐送的。”江显荣故作委屈挽上姐姐的手走出去了,看着一双儿女言笑晏晏虞倩满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