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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弘与潘岳可谓是患难之交,出身寒微又没有名望的公孙弘向来对潘岳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虽然他言谈谨慎,却也再只字片语间暴露了少许楚王的密谋。而且公孙弘仍然以为自己眼前的潘岳还是自己少年时认识的不畏强权,恃才傲物的文坛巨子,他将密信递到潘岳手中时,还关心地说道:“安仁(潘岳字安仁)兄,我知道你不屑与那些文采粗陋的权贵打交道。可是兹事重大,事关社稷。望安仁兄能以大局为重,收敛下清高之态,小弟便感激不尽了。”
公孙弘说得恳切,不过到底他救了潘岳性命,也就不如往常那样谦逊。潘岳久经挫折,鬓间白发也懒从梳理,一脸的沧桑颓唐,更是让公孙弘觉得,他往常崇拜的偶像也只是个凡俗之人,看到潘岳沉默,公孙弘顿时口气便硬了几分,说道:“安仁,这是楚王钧旨。你应该知道楚王如今的声威和权势,人在宦海,清高是不行的。我们这些寒门士人,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像狗一样去依附楚王这样的权贵,而且更要跟对人,跟错了主人,就连狗命也保不住!”
潘岳顿时浑身一震,口中喃喃念道:“跟对人?跟对人……”
公孙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抱拳一揖,说道:“兄之才胜我百倍,望安仁兄日后能尽力辅佐楚王,我兄弟二人便可共享富贵功名。”
潘岳点了点头,颓然道:“好。只是为避嫌,也免得给楚王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就不要派人护送我了,潘某带着小厮轻装而去吧。”公孙弘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临门回望一眼,方才离去。
潘岳左手轻揉着额头,闭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又摇了摇头失笑出声,笔直地站了起来,心道:“这些藩王不思藩国根本,却跑来京城缘木求鱼。京师三十六军调动容易,可是想这么容易就宰执朝政,未免也太轻率了。公孙弘啊公孙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本来不应害你。只可惜啊,就像你说的,你没能跟对人啊!”
统领殿中三部司马与左右二卫的便是殿中将军王宫,自从杨骏被杀后,王宫一直率三部司马屯于云龙门。云龙门虽然是宫门重地,但至少不会扑空。而左卫贾模和右卫郭彰,潘岳都不知道该如何寻到,所以潘岳心意以定,便朝云龙门就快步走了去。
由于参加这次行动的主力,都是中军兵士,不像上次那样夹杂着大量的家丁部曲,所以军纪尚算言明。虽然百姓由于禁令而闭门不出导致大街上只有来往的士兵分队。潘岳手中又有公孙弘给予的通行令牌,虽然有几支小分队将其拦截查看,但总算安全地到了云龙门外。
云龙门铁门紧闭,城楼上只有几个当值的殿中卫士。潘岳急忙喊道:“我乃楚王使者,有要事求见王将军!”
那两名卫士听到他是楚王密使,登时吃了一惊,从女墙上缒下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木箱,说道:“今日城内平逆,为保宫中安全,委屈使者了。”
潘岳有些为难地看着缒下的木箱,终于一咬牙进了去,两名卫士转动轮盘,将木箱扯上城来。潘岳刚欲出来,就被这两个卫士死死按在箱内,塞住了嘴巴捆个结实。这时两卫士才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出箱外,出了箱子,潘岳这才大吃一惊,云龙门内,竟三五一队地休息着数百名全身披挂的甲士,而城楼上这两个当值卫士,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潘岳虽然此时被捆,但心中不由地大喜:“原来宫中早做了准备,宫城看似空虚,却藏着这么多甲士。公孙弘啊公孙弘,你真的跟错人了……”
卫士将潘岳提到城下一个房间内,只见一个雄壮高大的背影昂然而立,斗篷内隐隐可见饕餮壮的铁制护肩,就算从背面也能看到他如猬皮般桀骜倒立的虬髯,这样的人物就算只见过一次,也足以让人难以在记忆中抹煞。潘岳用力吐出口中塞着的破布,急忙喊道:“王驸马!”
“姓王的驸马可多了,你叫的是哪个?”那虬髯汉子声若洪钟,字字雷鸣。
潘岳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久违的胆气,正气道:“驸马都尉,琅琊王敦王处仲!”
虬髯汉子如狼顾一般回头,身躯却依旧不动如山。连鬓的粗眉下两眼宛如火炬,嘴角裂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原来他就是那个石崇美人敬酒时不动如山的王敦王处仲。只见王敦冷冷地道:“某当是谁人,原来是荥阳潘安仁。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楚王使者松了绑。某倒像看看,楚王来信是何用意。”
两卫士给潘岳解开了绳索,潘岳不敢直视王敦那双可怕的眼睛,只好微低着头,却又强作出一副硬汉状,说道:“我要见殿中王将军。”
王敦转过身来,迈着低沉的脚步竟似山峰靠拢般走到潘岳身边,伸出一张厚实的大手,不可抗拒般地命令道:“拿来!”
潘岳眉头一紧:“我只将信交给殿中将军。”
王敦斜眼睨视,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潘岳哪敢看他眼神,急道:“军情紧急,我要见殿中将军!”
“既然军情紧急,你为何迟迟不交书信?”王敦的声音几乎不可抗拒。
潘岳猛哼一声,终于掏出书信,简单扼要地道:“楚王偷梁换柱,诓骗清河王去楚王行馆。你们卯时行动,去了也只能抓到清河王。届时楚王趁你们不在,便会从万春门杀入,直捣宫中!王驸马你还是快些去通报王将军,让他提前举兵,否则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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