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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陆建国决定投票选,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平时爱偷奸耍滑的,说话阴阳怪气眼高于顶的通通没戏,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好与不好,心中自有定论,而且某些知青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就喜欢贿赂人吗,整个生产队的人全参与进来,看知青们想得出什么好办法收买人心。
陆建国挨家挨户通知,下工后在保管室外集合,耽误十几分钟趁早把事情解决了,免得知青房的人心头攒动,涝肠寡肚的惦记。
罗梦莹的大学生名额是铁板铮铮的事实,投其余两个知青的票即可,在陆建国的主持下,投票没出什么乱子,人们性格朴实,不曾因为与谁亲近就拉帮结派的投他,陆建国说过,投票出去的大学生代表的是生产队的脸面,好比离开生产队的曾知青,念着生产队的好,偶尔会写信回来问候,知道社员们扫盲,他专程邮寄了两本书回来,关于房屋建筑的书籍,农村土几乎全是土坯墙的房屋,茅草屋顶,泥土墙身,防水性不够好,尤其雨水多的季节,茅草屋经常漏雨,曾知青给的书本是关于房屋结构的,听说外边很多地方流行砖瓦房,青色的瓦盖屋顶,不担心漏雨的事儿,识字的社员可以学学,造福更多的人。
有曾知青的例子在,社员们在投票的环节挺慎重的,倒不是他们贪图以后知青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是外人的感激会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优秀的人上大学,将来才会积极致力于社会主义建设,他们的选择,关乎着国家是否培养了栋梁之才。
投票的结果经所有人通过的,并没多少意外,而陆建国看好的李知青也在其中,她爱人得知她被选中了,当场就闹了起来,闹着自己要和媳妇一块走,陆建国懒得看他扭曲的嘴脸,沉声道,“你媳妇被选中是大家伙对她的认可,身为她爱人,你该由衷感到高兴,瞎闹什么,当着整个生产队的面不嫌弃丢脸是不是?想跟着上大学是吧,成啊,今后好好表现,大家伙不是眼瞎的,谁干的活多,谁性格好,大家伙心知肚明,你扪心自问,以你的德行,你配上大学吗?”
陆建国毫不给对方面子,训骂了顿,吩咐大家伙散了,插秧过后得挑粪灌秧苗,事情多得很,哪儿有闲工夫跟他们墨迹。
“三位得了大学名额的知青别自得意满,通知书下来前得在生产队好好干活,县里领导会下来调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不管的啊。”有些话,陆建国该说明白的还得说明白,以免将来遭人埋怨上。
人群渐渐散了,薛花花牵着西西走在陆德文旁边,问陆德文,“德文想上大学不?”
陆德文懵了会儿,回头望了眼山坡上站着的知青,淡红色的晚霞照在她们身上,显得又庄严又气派,陆德文毫不犹豫摇头,“不想。”他的目标是扫盲成功后努力干活,争取过几年成为生产队的劳强户,读大学的事儿,他想都没想过,况且他读大学去了,家里的活儿谁干啊。
薛花花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落后一步的陆明文和陆建勋,兄弟两急忙摇头,“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还是种地吧,种地踏实。”高中课程就让他们吃不消了,再去上大学,怕是不想活了,陆建勋想得更长远点,“妈呢,就这样队上的人都说咱兄弟的媳妇不好找了,再去读大学,恐怕更找不着媳妇了。”
可不是吗?丰谷乡公社,除了干部家庭和知青们,他们家文化水平算最高的了,依着外人的话说,文化水平高了,眼光也高,看谁都配不上自己似的,真要读了大学,估计只有跟城里人处对象才不会觉得委屈了。
薛花花好笑,“读大学咋就找不着媳妇了,听你的意思,人家大学生都不结婚的嗦?”
“大学生当然要结婚了,情况不同,咱听过的大学生都是城里人,找个吃供应粮的就好,咱就庄稼汉子,拿到大学文凭后啊,人城里人嫌弃咱是种地的,咱又嫌弃生产队的人文化不高,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咋找对象啊?”不是陆建勋乱说,他看人隐隐就有这种趋势了,好比围在陆明文身边的姑娘,家境家境不好,文化文化没有,这种人哪儿配得上陆明文,然而要他找个配得上陆明文的吧,他把生产队的人里里外外想个遍也找不到人,知青房的心高气傲脾气不好,以后会给陆明文气受,农民家庭的吧,大字不识两个,跟陆明文聊天的话聊不到一块。
别说,陆明文要找般配的对象真的挺难得。
所以啊,千万别上大学,那就是个坑。
薛花花脸颊的肉抽搐了下,挪开视线,懒得跟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交流。
以为自家妈不高兴了,陆建勋善解人意的换了种说法啊,“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要工农家庭出身,咱普通农民,跟工字不沾边哪……”
薛花花没吭声,回家后督促他们看书,自己去灶房热饭菜,数着年头,再有四年才会恢复高考,时间上完全来得及的。
几兄妹可不知薛花花打的主意,他们该干活的干活,该学习的学习,薛花花托陆建国买了些蔬菜种,有丝瓜籽,豇豆籽,冬瓜籽,还有白菜籽,待玉米苗长起来后,就把丝瓜籽和豇豆籽撒进地里,菜苗长出来后,匀成一窝一窝的,除了自留地,薛花花还抽空把院坝外的空地翻土,屋前屋后都种上了菜,还撒了花生种。
花生容易招小偷,四五年没人种那玩意了,整个生产队家里有花生的都少见,薛花花问陆建国要了十几颗撒在屋后的,村尾没住几家人,屋后是片小山坡,山坡光秃秃的,别说种庄稼,杂草都少,几乎是石沙,放假的时候很多孩子爱来这边滑坡,*股下垫着稻草,从坡上往最下边滑,比谁的速度快,每到周末,孩子们放假就是那最热闹的时候。
薛花花沿着坡脚种了排花生,花生边种了许多蔬菜,这两年收成不错,好多人家在自留地种了菜,刘云芳种的算最多的,她有五个儿子孝顺,哪怕不干活也饿不死,但她非但没懒着,还在猪场养猪,工分比好多妇女同志多,所以收了小麦后,索性撒了两排玉米,其余空地全种成蔬菜,有茄子,丝瓜,棒棒瓜,豇豆,涨势十分喜人,惹得好多人眼红不已。
尤其是孙桂仙,依照她的意思也是要种蔬菜的,结果老头子不答应,年后,孙永昌两口子厚着脸皮来借粮食,刘老头碍于亲戚脸面,不得不借了点粮食出来,以刘老头的话来说,孙永昌是只进不出的人,借出去的粮食多半是收不回来了,大宝二宝他们读书要花钱,该省的地方要省,别大抛小撒的浪费,至于蔬菜,过两年再说。
说起这个,孙桂仙就窝着一肚子火,她都和孙家没来往了,孙永昌还不肯放过她,遇见困难了才认她这个妹妹,真以为她好欺负呢。
“我大哥大嫂昨天又来了,说是前些日子雨大,自留地的麦子全生了秧,问我能不能借点粮食,真把我当地主了,要什么给什么啊……”以前孙桂仙对孙永昌有多好,现在就有多鄙视,“哪怕是兄妹,该帮的我也帮了,他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害他家麦子收不回来的。”
“你大哥前几年还不错,自从你侄女婿进门后,日子是越来越糟糕啊,人啊,做不得亏心事。”刘云芳抱着小明,喂他吃摘来的刺泡儿,酸酸甜甜的,小明尝着味道舍不得放,嫌弃刘云芳速度慢,索性自己抓筲箕里的刺泡儿,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刘云芳赶紧阻止他,“多了小心卡住,看西西哥哥和东东哥哥怎么吃的?”
孙桂仙看得眼馋,自己也抓了颗放进嘴里,叹气道,“我大哥说后悔了,后悔有什么用,赵武斌去农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宝琴又要带孩子,干活慢吞吞的,粮食不够吃呢,比较来看,还是你福气比较好,你前两天买肉了?”
生产队说大不大,谁家有什么事瞒不过其他人,何况买肉这么大的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刘云芳托陆建国买的肉,整整一斤半,就她们两口子,哪儿吃得完。
“对啊。”刘云芳眼睛盯着小明,回孙桂仙的话道,“手里有钱不花,老不动的时候想花都花不了,农忙老头子跟我累得不轻,得好好补补,老头子说了,不求大富大贵,像咱这把年纪的人,多活几年就够了。”
孙桂仙羡慕,“是啊,以前好多人说你将来日子不好过,现在来看,分了家你更轻松了,你买肉你几个儿媳妇没说什么?”
就孙桂仙所知,刘云芳大儿媳似乎不太满意。
“用老娘自己的钱,关她们什么事,没分家的时候天天怂恿着分家,分了家还想我伺候她们吃好喝好,等着吧……”刘云芳强势惯了,可不在乎儿媳妇们的嘴脸,她是买了肉,只喊了儿子和孙子吃,儿媳妇的份儿她管不着,当然,李雪梅是吃了的,那是因为她知道分家的事儿李雪梅没掺和,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意思。
要不是老头子喝醉酒,她还问不出来,当时分家她就纳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老头子坚持是自己的意思,老大他们只是附和,过年老头子多喝两杯说了实情,“咱么老了,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不想混着干活吃大锅饭,说分了家过得会更好,想想这个家,分的是好啊,起码咱肩头的担子轻松了……”
刘云芳听着,就差没找她们对峙了,她辛辛苦苦给她们做饭洗衣服,坐月子的时候忙前忙后,人家翅膀硬了要分家,真要群白眼狼,别说吃肉了,吃什么都没她们的份儿。
“你家老大媳妇估计嫌你偏心陆明,常说一碗水端平,哪儿端得平啊。”是人都有感情,同样是儿子,感情也是有亲疏的,生产队的老人都这样,有些喜欢大儿子,有些喜欢小儿子,还有些喜欢女儿女婿,人的感情,复杂得很。
刘云芳哼了哼,“我偏心谁是我的事,陆明媳妇有时候不讨人喜欢,起码不像她们几个私底下来事,况且小明聪明伶俐,我不偏心他偏心谁?”刘云芳不是乱说的,李雪梅是知青,生的儿子果真要聪明些,不说其他,就说吃的上面,甭管啥时候小明有吃的,见着她和老头子,不用问都会主动拿出来孝敬她们,哪儿像小瑞几个,有点吃的就往衣兜里藏,以为她真缺了那口吃的似的。
“也是哦,整个生产队,除了东东,没人比你家小明更聪明了。”
“那可不是,也不想想小明是谁生的。”知青,文化分子的知青哪。
薛花花在旁边听得好笑,她记得李雪梅和陆明结婚刘云芳百般不乐意来着,没少坐在石墩子上骂人,小明生下来后,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哪,她以为刘云芳想通了,没料到是这个原因,知青儿媳妇生的孙子聪明,是不是说李雪梅母凭子贵?
最近,李雪梅暂停教课,把语文和历史课腾出来上罗梦莹的数学和地理,罗梦莹八月中旬要回家,九月去大学报道,此后没有机会教课,便趁着在生产队的日子,能教多少是多少,抢收麦子和插秧耽误了半个多月,然而六月底的考试,几兄妹成绩却有所提升,除了赵彩芝四门功课不及格,其余全部达到了80分,陆明文的数学考了98,趋近于满分,把陆明文高兴得不敢相信,问罗梦莹题目是不是她出的,农场那边出的题目可难了,考85分都顶天了,他考了98,太不可思议了。
陆明文的怀疑让罗梦莹忍俊不禁,“是农场出的考题,李雪梅同志专门写信过去请他们多出点题,整整二十多页纸,够你们受的了。”
“受得了,甭管题目多少,咱都喜欢。”
陆明文知道农场的老人是有学问的学者,有机会做他们出的题,是他们的荣幸。
进入七月,小学放暑假了,生产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县里领导下来调查过大学生名额的事情,得知所有村民投的票选出来的人,他们放心走了,走之前特意去猪场瞄了两眼猪,问薛花花没有喂猪吃什么特别的食物,为什么猪的墩头看着比其他生产队的大,县城周围有几个生产队想过来学习养猪技术。
“养猪哪儿有什么技术,就是一天五顿不让它们饿肚子,早晚清洗遍猪圈,猪得舒服吃得才高兴,吃高兴了胃口就好,长得自然不差。”陆建国乐呵呵的赔着笑脸,笑盈盈跟领导解释,“真要说技术的话,约莫和咱生产队扫盲有关,猪跟狗差不多,都是有灵魂的,从薛花花同志全家扫盲开始,猪见天的涨,要我看啊,猪约莫是听到大家读书的声音心怀敬畏才不停的涨的。”
到处都在传这件事,陆建国认真思考过,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生产队的猪就是从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那年体重飙升的,猪估计也喜欢有目标有追求,思想觉悟高的文化人吧。
不是他吹嘘,整个丰谷乡公社,找不到第二个有薛花花精气神的人,猪啊,感染到薛花花独特的精气神才有吃东西的欲望的。
要不是薛花花,猪场的猪绝对长不好,猪长不好就没粪肥,庄稼也长不好,庄稼长不好,社员们分不到足够的粮食,还得挨饿或者靠借粮食过日子,追究起来,是薛花花改变了生产队的惨状,是她给生产队带来勃勃生机的。
县领导诧异,头回听这种说法,“猪还成精了不成?”
陆建国想点头,但想起什么,又忍住了,“成没成精我说不清楚,不过啊,咱猪场的猪听得懂话。”
县领导掀了下眼皮,略有怀疑的望着陆建国,意思是:你吹,你继续吹,看你能吹到什么时候。
陆建国挺了挺嵴背,硬着头皮道,“领导,你们要不信的话看看就知道了。”陆建国捡起地上顺着的竹竿,轻轻敲打其中头的后腿,喊,“拉屎去墙角的小洞,赶紧的啊,去去去……”
猪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抖了抖身子,嗅着鼻子朝墙角的小洞走,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只看猪憋着气,当真拉了坨屎出来,不偏不倚的掉进小洞里,而小洞下边就是粪坑……
县领导瞠目结舌,“真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不远处站着的孙桂仙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人花花说了,甭管猪还是狗还是鸡啊鸭的,只要你多教它几遍它们就记住了,薛花花家里的鸡鸭中午放出去,傍晚会自己回笼,有什么好稀奇的,偏陆建国拿着吹牛。
“你们怎么做到的啊?”县领导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陆建国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装愣头青似的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薛花花同志全家在猪场学习吗,猪估计受到感染了吧。”
吃过仁安村生产队猪肉的两位县领导不住的点头,“难怪猪肉吃着香,原来还是有文化的猪,陆队长啊,你好好干,过两年县里开表彰大会,绝对有你的份儿。”过年的时候,他们为了买仁安村生产队托进县里的猪,还托关系找人呢,就怕屠宰场不识货把猪肉弄混了,原来,他们喜欢这儿的猪肉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当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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