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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的眼神被猪肉吸引过去,突然看旁边站着个男青年也没过多打量,猪和去年差不多重,去掉猪头内脏,猪腿是所有人争抢的对象,往年计工分,全年表现好的分猪腿,今时情形不同,好多人挤到最前,嚷着要猪腿肉。
猪身上的部位很多,各个部位的肉质不同,单说猪腿肉,前腿肉和后腿肉都是有差别的。
锅里烧着开水,陆杨怕她们挤太厉害掉进锅里去了,怒吼了两声,人群安静几分钟,接着又闹得不可开交,陆杨镇不住场子,还是陆建国扯着嗓门大吼,“喊什么喊,哪家少过你们的肉啊,个个像牢房里放出来的似的,多大岁数的人了,不嫌丢脸啊,干活的时候咋没看见你们跑这么快啊。”
陆建国不是队长了,他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就冲公社干部时不时去他家吃饭,借自行车,村里没人敢说他坏话。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陆建国又大声说,“公平起见,每家分斤好肉就得分斤差的,好肉让你家全占了别人吃什么,至于猪腿肉,先问问猪场养猪的同志们,猪是人家辛辛苦苦养的,凭什么先让你们选?”陆建国不怕她们议论,问薛花花要哪块肉,让杀猪匠估算着割。
薛花花整年忙猪场的事,哪怕家家户户去田地忙活,她也是忙完猪场的事才去地里,别的不说,冲着薛花花贡献的红薯最多,好肉也该是他的。
人群里有小声的议论声,陆建国跺了跺脚下的凳子,神情严肃,“有问题的提出来,交头接耳说什么呢,论贡献,谁要比得过薛花花我让她先选,没有就给老子安静点,外人看了咱生产队的脸都丢尽了。”
陆建国是真看不起有些人做派,人人只看到自己的利益,自私自利,陆建国庆幸自己没继续做队长,能少寒点心,多活几年。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锅里的水滚沸的声音,陆杨扶着陆建国下地,接过话说道,“薛婶子这年是表现最好的,就说猪场的猪,其他生产队的猪饿死的情况咱生产队没发生不说,猪长得还肥,她如果像其他人隔三差五请假,猪能这么肥吗?”说起这个,陆杨就觉得对不起薛花花,他身为队长,没有做好示范,他媳妇还经常旷工,是薛花花不计较,天天割猪草煮猪食,猪腿肉,是薛花花应得的。
前队长和现队长发了话,再有不爽也不敢说什么,其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吐字不清楚的说,“我家老幺过两天结婚,能不能多分点肥肉给我们家啊。”
肥肉煎得出油,炒菜款待客人的话不至于寒碜,她低头看着分成两半的猪头,“陆杨,猪头给我家半个你看行不?”猪头毛多,不好清理,村里没人喜欢弄那玩意,就算弄干净了,肉也不好吃,耳朵嚼着没肉味,其他肉吃着还有股屎的味道,就和内脏差不多的。
但毕竟是猪肉,她这么说,好多人又争抢起来,都想多分点肉,陆杨板着脸,脸色特别难看,没了工分,做什么事都把握不好度,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猪头的话,除了薛花花分半个,剩余3块,大家商量着来,先满足年前要办事的。
自认为算公平了,大家伙都不干,为此吵翻了天,陆建勋听得耳朵疼,看着记忆里熟悉的脸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几年不在,生产队竟变得乌烟瘴气的了,他心思转了转,提着桶决定先回家,期间遇到几个小孩,陆建勋问他们看到西西和东东没,估计看他陌生,几个拔腿就跑。
待陆建勋走后,他们才去喊猪场玩耍的西西,说有个长得很黑的人朝他们家去了,背着大包,两手不空。
两人首先想到的是陆德文,东东蹦蹦跳跳就喊了起来,小明扔了手里的雪团子,着急的喊东东等等,陆德文他们回家,意味着他爸妈也回来了,两人一路吆喝着往家跑,待看清院坝里站着的男人后,两人不动了。
陆建勋是认得他们的,想不到东东这么高了,他激动得上前插着腰把他抱了起来,“东东,你都这么高了,四叔都快抱不动了。”
东东眨眨眼,低头看小明,又看看陆建勋,身体有些颤抖,给吓得,陆建勋皮肤黑,牙齿白,眼神黑黝黝的,他以为是人拐子呢,听陆建勋自报家门,他狐疑的问他,“你真是我四叔?”他四叔上个月还写了信回来,说给他们寄年货来着,咋自己跑回来了?“不是你四叔还能是谁,东东,你不认识我了?”慢几步的西西站在院坝外,后边跟着很多孩子,看到陆建勋,西西高兴地喊了声,“四叔,你回家过年啊?”西西更高了,五官和自己有点像,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像西西这么好看的,学校还有人给他写情书来着,后来去了部队,晒黑后就没女孩喜欢他了,他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对啊,好几年没回家,害怕再过几年你们都把我忘了。”
“不会的,你是我四叔,咋会把你给忘了呢。”
西西掏出钥匙给陆建勋开门,这几年,家里没修房子,陆建勋去了部队,薛花花在陆明文房间放了张小床,他挨着陆明文睡,东东自己睡,陆明文读书去后,就他和东东挨着睡了。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多了张床,多了个衣柜,他把自己东西放进去,门口围满了小孩,想到桶里有很多零嘴,他让西西分给大家伙吃,上火车前,他硬拉着罗慎买的,花的是罗慎的钱,他完全没给他省,桶装得满满的,包里还塞了很多。
听说有吃的,孩子们高兴地跟着西西喊四叔,嘴巴像抹了蜜似的甜。
得了糖,他们就跑,去找村里的其他孩子炫耀,说是西西四叔给的,竹林里的大人们听自家孩子说了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是有个陌生人站旁边来着,以为谁家亲戚,结果是陆建勋?陆建勋是军人,听说在部队是个小官,现在,没人敢说薛花花半句不好的了,纷纷舔着笑喊薛花花先回家看看,肉分下来后给她送到家,薛花花心头有点怀疑,陆建勋没说回家过年,好端端的咋回来了呢?没多久,陆建勋就被很多孩子簇拥着来了,围着肉转的人纷纷围了过去,热络的和陆建勋说起话来,“花花,真是你家老四呢,几年不见,模样变得我都不敢认了,建勋啊,部队伙食很好吧,我看你比以前壮实多了。”
老实说,她们不太记得陆建勋的模样了,只记得有个穿皮靴的男人专门来家里接的他。
这时,人们才注意,陆建勋脚上也穿着双皮靴,油亮亮的,配着崭新的衣服裤子,和城里人没什么两样,人们沸腾了,开始问陆建勋在部队的生活,工资补贴,恨不得把陆建勋每顿吃几颗米也问出来。
以前的陆建勋特别能说,今天却没什么反应,放下小明和东东,走到薛花花跟前,大声喊了声妈,都说他变化大,薛花花变大也挺大了,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的。
难怪,陆红英总喊他们节省点,有点钱别大抛小撒,他妈在农村辛辛苦苦种地呢,他们咋好意思到处挥霍啊。
不知为何,他眼睛像进了沙,有点难受。
“建勋哪,你回来咋不提前说,叔去县里接你啊。”
陆建国蹭蹭窜到陆建勋跟前,见眼前的小伙子比自己还高很多,重重拍了下他肩膀,“好小子,肉长结实了啊,昨天你妈就说今年的猪肉灌了香肠给你寄去呢。”
陆建勋嘿嘿笑了两声,毕恭毕敬喊了声建国叔,顺势从衣兜里掏出包烟,白塔山,陆建国看得眼睛都直了,难以置信的问,“给我的?”“对啊,不给你给谁,我们家又没抽烟的。”
烟是他从罗慎衣兜里偷的,近半个月,罗慎抽烟抽得厉害,怕他不小心被烟雾熏死了,就把罗慎的烟全偷了出来,出门前想到陆建国爱抽,就揣了包。
陆建国兴奋地接过,拿着烟盒反反复复看,“叔就收着了哈。”
他利落的放进衣兜,生怕动作慢了被人抢了先,不是他夸张,队上没几个抽过买的烟的,他不捂紧点,就便宜其他人了。
这不,烟还没捂热呢,就有人起哄喊他把烟拿出来散,陆建国若是队长,肯定毫不犹豫拿出来了,但他现在不是了,像没听见似的,稳着不动,那些人看陆建国无动于衷,又去说陆建勋,“建勋哪,都是长辈,你咋只给陆建国呢,不公平啊,什么烟也给叔抽抽啊。”
这话对别人管用,对陆建勋是没用的,他挽着薛花花手臂,大声说道,“建国叔是队长,以前骂过我们几兄弟来着,我知道他是为我们好,烟不给他给谁啊。”
很多道理以前不懂,大些了自己慢慢就会想明白,陆建国对他们凶是希望他们长记性,希望他们争口气。
再说了,他名字里有两个字和陆建国相同,这就是缘分。
被人挽着薛花花不高兴,甩了甩他手,陆建勋不肯松开,脸上骄傲的说,“妈呢,我现在力气大得很,你甩不开我了。”
耍赖的嘴脸让薛花花无语,她佯装抬起另只手,陆建勋赶紧捂脸,生怕挨了打。
这反应令人哄笑不已,西西趁机对东东说,“你看,四叔这么大年纪还怕**,你不听话,**照样打你。”
东东撇嘴,和西西抬杠,“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
天天都有完成薛花花交代的任务好吗。
“我是说以后。”
“哦。”
东东答了句,手伸进衣兜摸了摸,摸出块黑漆漆的糖,看颜色他是不想吃的,但陆建勋说外国人吃的糖,想了想,他剥开,掰成两半,问西西吃不吃,西西低头瞅了眼,又挪开视线,“不吃。”
“东哥,给我吃,好吃得很。”
小明凑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东东把糖给他,小明塞进嘴里,很快,舌头牙齿都变了色,东东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小明,然后把另外半夜给小明,“你吃吧。”
小明满心欢喜的接过,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东东扶着他肩膀,让他正对着刘云芳,“张嘴,给你**看看你嘴里的糖。”
刘云芳偏心小瑞,每次在小明跟前就爱显摆给小瑞吃了肉,吃了糖咯,得瑟得不行,好像他们亏待了小明似的,这次就让她看看。
小明乖乖的张开嘴,对面的刘云芳甩了甩脸,露出干呕难受的表情。
恶心,太恶心了,小明竟然吃泥土。
刘云芳想着,这就是不听自己话的报应。
杀猪后就分肉,薛花花在筲箕里垫了几张树叶,树叶下还有稻草,估计怕猪血淋在筲箕上不好洗,陆建勋力气大,直接让杀猪匠在肉端开了个孔,并着两根稻草搓几下,串起肉,拎着就走,他脸皮厚,除了猪头,猪肝大肠都要了点。
大肠没来得及清洗,臭烘烘的,薛花花就着锅里剩下的热水,仔细清洗,看她这样,好多人恶心得干呕,索性把所有的大肠全给薛花花了,对着脏兮兮的大肠,没人想吃。
光是清洗大肠,薛花花就花了很长时间,清洗过后,又去猪场舀了些草灰搓,陆建勋太久没回家,看啥都新鲜,比起他走的时候,猪场没什么变化,就空了许多,以前堆柴火堆猪食的房间明显空了,桌椅板凳也没了,剩下两个破破烂烂的箩筐,陆建勋不敢相信,问薛花花,“妈,明年不养猪了?”这么大的地儿,说荒废就荒废了,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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