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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韩瑶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 不禁提醒母亲:“嫂嫂的衣服都是京城时兴的样子,很好看啊。”
宗王妃一瞪眼:“什么时不时兴!我们王府里的主子可不是街角里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平民姑子。真正雅致的款式, 哪有这么改来改去的?”
落云不太在意穿着的事情, 不过是衣袖改宽,改窄一类的小事,她笑着接道:“都听母亲的, 要不我也觉得这衣服该改一改尺寸了。”
看落云乖巧, 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顺带将女儿从京城带回来的新衣全改了。
韩瑶爱美心切, 觉得自己的京韵新衣裳一下子变成了乡土气息, 不由得丧着脸, 打不起精神来。
落云则在心里默默一笑, 总算明白奚嬷嬷当初给韩瑶打扮的品味从何而来了。
宗王妃就算到了梁州, 也在固执坚守着她待字闺中时的品味。仿佛那狭窄衣袖, 不合时宜的腰身,都是她舍不得的青葱美好回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因为家里要来贵客, 为了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宗王妃还吩咐人将在惠城读书的儿子韩逍给接回来了。
据香草跟落云描述, 她的这位小叔长得倒是白白净净, 因为随了北镇王爷, 个子也十分高大。
就是为人清冷的劲头尽是随了母亲,就算跟新嫂子第一次见面, 态度也是有些冰冷,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至于给嫂子奉茶的环节, 更是无人提及。
不过小公子的清冷,并不是专门针对落云的。有时候宗王妃跟他说得话多了, 他都会不耐烦地打断:“母亲说够没有?我要回书房读书去了!”
每当这时候,宗王妃的脾气也变得异常柔软,好声好气地跟儿子赔不是,又吩咐侍女赶紧准备茶水点心,伺候着小公子读书。
落云就算看不见,也听出来了——小叔子这就是母亲娇宠出来的脾气,有些自命不凡,看不起人间俗人的意思。
她心里倒是有些欣慰:幸好王妃不偏爱韩临风,不然依着他天生奇大的胆子,再被毫无章法的娇宠,大约就能真正养出个无法无天的纨绔浪荡子。
如此精心准备,待王昀夫妻上门那日,宗王妃盛装打扮,带着女儿、儿媳,还有刚刚从书院里回来的小儿子韩箫,跟在王爷的身后迎接上将军夫妇的到来。
两厢见面,自然是客气寒暄,宗王妃热情地将王昀夫妇请进来之后,先是客气寒暄一番,又主动说起了小儿子正在惠城读书,她以后去看望儿子时,大约要跟去惠城长住的卫夫人再见的。
卫夫人出于礼节,客气问了问小公子的功课。宗王妃立刻让人拿了儿子新写的文章给夫人和将军看。
卫夫人再次出于礼节盛赞了小公子之后,宗王妃总算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卫夫人,您府上的三小姐怎么没跟着过来?我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呢。”
宗王妃一早就打听到了,王昀的小女儿今天十三,听说出落得花容月貌,跟她的小儿韩逍正是相配。
若是此番两家彼此看对了眼,正好可以给儿子定一门显贵亲事。
落云听到这里,才算隐约猜到婆婆如此殷勤待客的缘故:原来是惦念着给她的小叔子说亲。
不过她居然想要攀附清溪王家,跟皇后娘娘做姻亲?志向……可真够远大!
看来在给儿女筹谋姻缘的道路上,宗王妃一向是步子迈得甚大,一点也不怕扯着胯!
王家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思。卫氏笑着回道:“小女已经定了亲,所以我便将她留在了外祖母家,正好找个教养嬷嬷教教规矩。”
听了这话,宗王妃脸上的笑意微微打了折扣,有些遮掩不住失望。
待到接过卫夫人相赠的礼盒时,王妃笑意才又渐渐浮泛上来。
为了显得跟上将军夫人亲厚,她也没客气,当场就打开了礼盒。可看清锦盒里只是两个成色好些的瓷瓶,宗王妃的笑简直是抹了两下浆糊的窗花,勉强才能挂在脸上。
王家难道被抄家了?怎么能拿出这么寒酸的东西?
亏得她精心准备了一尊两巴掌大的芝兰玉树羊脂玉雕准备作为回礼。
若是一会拿出,一贵一贱,几乎没法比。岂不是显得他们北镇王府巴结着自命清高的世家将军?
不过落云倒是坦然接受了卫夫人相赠的那只品相平平的玉镯子,然后笑着说道:“我的娘家陪嫁有几件香铺子,我平时也嗜好调香,只给将军夫人和府里的公子小姐备了几盒自己调的香,若早知要承您这么贵重的礼,倒是应该再精心准备下。”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有亲手制作的诚意,又没花太多的银子,一下子让宗王妃的心里舒坦了很多,她决定学了大儿媳妇的宠辱不惊,那尊玉树就不必送了。
所以王妃也开口说道:“我家大儿媳问我该给您准备什么,我便想着,您既然来了这穷乡,大约随身的东西带得也不能齐全,就让她调配些雅致的好香,我也借花献佛,用这香一并谢过你了。”
宗王妃也是心内气极了,恨这将军夫人不将她看在眼里,干脆只当婆媳共用一份回礼,回敬了卫夫人就是了。
卫夫人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就像夫君说的,一个穷乡落魄皇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敷衍客气一番就是了。
所以她笑道:“我听说世子妃在京城的香铺子可不一般,迎来送往的都是各府贵人,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她送的香,必定不是凡物。”
如此客气寒暄一番之后,女眷留在府宅吃酒闲聊,而韩临风与父王一起陪着王将军巡查梁州的备粮。
王昀此番来,真正的意图就是探查粮草营的底细。
结果刚到了粮草营的门前,上将军就开眼了。
只见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正衣衫不整,凑在一处摇着骰子,喝着酒。
待看到韩临风带人下马车时,他们俩才慌忙站起,整理衣襟站直。
韩临风绷脸怒骂了他们两句后,转头不好意思道:“这里不比前线,平时门口清冷,这些混蛋太也没规矩,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责罚他们。”
一旁的北镇王却皱眉训斥儿子道:“是得严厉,但也要有度,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春秋宋国华远将军,因为忘记分肉给车夫,而被他驾车径直送入敌营的故事?记住,要善待手下,不可太严厉!”
北镇王如此不看情形,煞有其事引经据典,倒像是穷乡里没见识的老学究,教训晚辈的迂腐之言。
可惜做儿子的似乎不太认同老子的话,就此你一言,我一语地斗了半条路。
王昀任着他们父子打着嘴仗,默不作声地绕着管理松散的粮草营看了一圈。
最后,他得出个结论:朝廷就算在山里抓个猴子来当粮官,都比韩临风这厮更称职些!
好好的粮草营,现在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
王昀方才走了一圈,查看了军需营里的日常。他是军营里的老资历,眼光也够刁毒。方才一入营房,先是看了运粮的马车,那车轴上挂着绣,看上去许久没有抹油保养的样子。
待到寒冬,只怕一场雨雪下来,那车轴就会冻死。
而营地的器具也摆放得乱七八糟,照比他上次来时,变化不小,到处都弥漫着松散的气息,一看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没点明白,毫无震慑力,手下的将卒们都变得松散无序。
营地如此不成样子,若是办起差事来,又能好到哪里去?
恒王啊恒王,你可是从哪里挖来了这个妙人!
王昀至此也放下心来,将来若是战事失利,这背锅的倒霉蛋绝对就是这位浪荡子了。查办了这样的窝囊废,王昀甚至觉得公正得很,并不算冤枉了无辜好人。
王昀当初虽然缴获了叛军裘振的一批粮草,可是他留了心眼,压根没有如数送到迁西粮草营,而是将一部分转移到了惠城,让自己有些后手准备。
现在看来,他这么做就对了。
这里果然如密探所报一样,人事混乱不堪,而韩临风呈报上来的账目,粮食并不够支撑度过一个严冬,若是发生战事,被切断了粮道,那么仅凭这些粮草,完全不够打赢一场持久战事。
想到这,他心里有了底,转身对韩临风慈和说道:“世子初入军需营,需要熟悉一下章程,待你万事准备妥帖了,再运粮也不迟。”
北镇王一听,也欣慰笑道:“风儿,还不快谢谢上将军通融?你在上将军的手下好好干,只待他日,早立军功!”
韩临风听了这话,倒是长舒一口气:“我也是生怕前关急需粮草,若是让我现在来运,真是有些措手不及。这刚走马上任,我手下的兵卒都没有认全。”
王昀捻须微笑道:“世子初来乍到,自然需要梳理人事,待你准备妥当了,再往前方运粮不迟。”
若不知道他与六皇子的暗谋,还真是个和蔼的上司呢。
韩临风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有将军的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待得日后,还请上将军多多照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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