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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时,颜歆月正在拍摄宣传片的最后一点。
她今天穿了一条背带裤,条纹长袜,脚上踩着一双踢踏舞鞋,长长的大卷发披散在肩上,走在哪里都踢踢踏踏的,十分富有活力的模样。大概是因为今天的舞蹈比较轻快,她的心情原本也是很不错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陆景呈从摄影棚外面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欢快起舞的样子,他只是看了看,唇角就不自觉的浮上了笑意,眼中也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张游喊“cut”的时候,Mimi立刻把她的手机递了上来。不过是接一个电话而已,可她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紧张和惊恐交错在脸上,下一秒她竟然不管不顾的冲出摄影棚,飞快的向外跑去。
她跑的太急了,就连站在门口的陆景呈都没有看到,跑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是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颜歆月匆忙回头看过去,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陆景呈猛的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只是这顷刻之间,她脸上就已经是一片眼泪,明明没有哭出声,可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一双眼睛红的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陆景呈心头狠狠一疼,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关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监狱来了电话,我舅舅心脏病犯了……”她颤抖着唇,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对不起景呈,我现在得去一趟第三监狱,剩下的拍摄没办法进行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却还在考虑别人,陆景呈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立刻道:“我送你去。”
“我这就去取车。”
一旁的罗昱转身便准备下楼,陆景呈却又开口叫住了他,“车钥匙给我,我去。”
颜歆月虽然讶异于他的亲力亲为,但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事情,心急如焚的跟在他身后向楼下跑去。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绞在一起的手指和担忧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陆景呈不止一次的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车窗外,而他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加快车速。
天色阴沉而憋闷,到了监狱门口,陆景呈打了个电话,竟然是监狱长亲自出来接他,并且将他们带到了探视室。
颜如海是被两个狱警搀扶着出来的,他的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双唇也是乌青的,下巴上有细密的青髯,整个人都像是遭受了重创一样。颜歆月甚至发现他两鬓的头发都染上了白色,明明上一次见得时候,舅舅的精神状态还很好,不过几日而已,他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那一瞬间,她真的相信了世间有所谓的一夜白头之说。
病去如抽丝,颜如海握着话机的手都在颤抖,哆嗦着嘴唇问她,“小月,蕊蕊的事情,是真的吗?”
颜歆月捂着嘴,良久才点点头。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颜如海连连摇头,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小月,我听说蒋家现在正在已经放出了狠话,有哪个律师敢为蕊蕊辩护就是跟他们蒋家作对,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接这个案子,是这样吗?”
听说?
这两个字让她心里有一瞬间的质疑。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之前她就已经拜托狱警保守秘密,现在舅舅却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说明的确是有人刻意透露给他的。
颜歆月不敢告诉他,颜嘉蕊现在已经在看守所呆了两个星期了,俞美玲从开始的恳求到最后耍无赖,现在已经彻底撒手不管,天天泡在麻将馆里,玩的昏天黑地。
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舅舅,只能模棱两可的说:“蕊蕊现在的境况确实不好。”
“哎……”颜如海沉沉的叹了口气,恳求般的看向她,“小月,我知道你舅妈一直对你不好,以前蕊蕊也经常跟你没大没小,可蕊蕊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看在我们血浓于水的份上,舅舅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颜歆月也进退两难,“舅舅,不是我不救,真的是……我没办法救。你也知道,现在整个榕城都没人敢做蕊蕊的代理人,我去找谁……”
“你当然有办法,你可以去找孟律师啊!”颜如海殷切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期盼,“他是榕城律师界的顶尖人物,又是孟家的二少,能跟蒋家抗衡的也就只有孟家,而且如果是孟律师出手,那就一定有翻案的可能!”
“可是……”
“小月,这十几年来舅舅从来没有求过你一次,就这一次,你救救蕊蕊,好不好?”
她很想告诉舅舅,她真的不想再和孟靖谦搅合在一起,可是看着舅舅恳切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目送舅舅离开后,她看到旁边的狱警,最终还是走上去问道:“警官,我想问一下,最近还有别人探视过颜如海吗?”
狱警点点头,“几天前来过一个姓孟的律师。”
难道是孟靖谦?
颜歆月心里一紧,又接着问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这我没听见,不过我想他们那天应该是说了什么大事吧。”
“您怎么知道是大事?”颜歆月内心的不安越扩越大。
“因为我看当时颜如海挺激动的,还一直不停的问孟律师是不是真的,所以我想他们应该在说很重要的事。”
是他吗?
难道真的是孟靖谦把消息透露给了舅舅吗?
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像他说的,为了逼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吗?
从探视室出来,颜歆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头晕目眩,像是缺氧了一样,眼前一阵一阵泛着黑,下楼的时候都险些一头栽下去,幸好陆景呈及时出手拉了她一把。
“事情很严重吗?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他低头看着半靠在他怀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目光涣散,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担心。
颜歆月抬头看向他,自言自语的笑道:“景呈,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陆景呈不解,“什么?”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爱我,所以才会处处打击我。我以为他只是性格霸道,任性妄为,他过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所以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一点不如意。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竟然能卑鄙到这种地步……”颜歆月的眼中满是失望和自嘲,仿佛是在讽刺过去那个痴痴爱着他的自己。
陆景呈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孟靖谦,狭长的眼尾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可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温声问道:“你说的是孟律师?他做了什么事吗?”
“是他做的,一定是他做的。”她语气肯定的说道:“舅舅说是有人告诉了他这件事,可舅舅除了他没有别的仇家,就连我舅妈都没来过监狱,能随意见到舅舅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
陆景呈静静地听着她的话,脸上仍有怀疑,“可是监狱到底人多嘴杂,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或许是其他的犯人说起来的也不一定。”
“不会的,我敢保证一定是孟靖谦!”颜歆月眼神冷冷的说道:“舅舅刚刚说过,找他就能打赢官司,这番话和之前他跟我说的简直如出一辙,如果不是他这样挑唆我舅舅,我不相信他们能说出如此相似的话来!”
她越想越肯定自己的想法,忽然转头对陆景呈道:“景呈,谢谢你送我来这里,接下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你。”她一边摇头一边跑向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绝尘而去。
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出租车,陆景呈挑了挑眉,唇角浮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上了自己的车。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能猜到她要去哪儿。
无非就是去找孟靖谦对质罢了。
*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资料,手边还有好几个已经空了的咖啡杯,而在这后面则隐藏着一个忙碌不停的男人。
整整两天,孟靖谦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因为熬夜工作,他的双眼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下巴上也是细密的清渣,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憔悴,可是脸上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吴铮推门进来又给他桌上放了一沓子资料,“孟主任,这是您让我找的关于保外就医和减刑的相关资料。”
“嗯,放这儿吧。”他连头都不抬一下便指使吴铮出去。
吴铮站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问道:“主任,您真的打算为颜如海办理保外就医吗?”
他跟了孟靖谦多年,当初孟靖谦费了多大的精力才把颜如海送进监狱,并且判了八年有期徒刑,这中间的艰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他不明白,当年费劲千辛万苦才报复的仇人,现在为什么又要救出来?
孟靖谦抬头看向他,理所当然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吴铮急忙摇头,机智的撒谎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容易。”
“事在人为,如果是我孟靖谦出手,就没有不容易的事。”他的笑容有些不可一世,“更何况颜如海在狱中表现良好,又积极改造,加上他自身有严重的心脏病,办保外就医或者减刑两年不是那么难的事。”
前几天他已经去监狱跟颜如海谈过这件事了,颜如海似乎也没想到他竟然能不计前嫌的办保外就医,一直喜出望外的问他是不是真的,甚至还连连感激他。
之前他就告诉过颜歆月,他一定有办法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如果他真的能把颜如海弄出来,到时候那个女人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他提什么要求她肯定都会答应的。
孟靖谦自信的笑笑,就算他不帮颜嘉蕊打官司,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重新回来,那个傻女人脑子里就一根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一想到她会重新回到他身边,不知怎么的,他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期待,甚至还隐隐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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