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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铛……”
邵城站着,按下一个琴键,清亮厚重的琴音像是涟漪一般扩散出去,只是微不足道,瞬间被机场的人声喧嚣给湮没。
邵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陆斐然,在钢琴前坐下,活动了下手指——有挺久没弹了。
陆斐然怔忡,家里倒是有一架三角钢琴,邵城有时会抱着邵柔在那按琴键玩,原来邵城是真的会弹啊。他到底还会些什么?
卡农舒缓优美的前奏响起,起初有点生涩滞顿,邵城不好意思地又望了陆斐然一眼。
陆斐然睁大眼睛,呆呆的。
邵城继续弹,音乐渐渐变得流畅起来,像是仲夏夜里绕过雾气的月光一样清新又温柔,时而有旅人驻足侧目。邵城低头弹一会儿就看看陆斐然,不少人注意到端倪,也打量起陆斐然来,陆斐然一霎时就红起脸来。
要说邵城张扬,可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要说他低调,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机场。他这样做,就像在全世界前悄悄地宣布“我们相爱着”,陆斐然觉得指尖发麻,被邵城明亮的爱意这一照耀,登时被迷得七晕八素,前些日子的阴郁怀疑都一扫而尽了。虽然他其实听不懂。
隔壁座一位银发苍苍的外国老太太笑呵呵对他说:“那是你的男朋友吧?弹奏技巧不怎样,但是充满了爱意。”
陆斐然觉得血都往脸上奔注,磕巴地用蹩脚英语口语回答:“谢谢……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老太太很是吃惊:“不是吗?我以为你们是甜蜜的一对,他还在追求你?”
陆斐然说的慢,解释:“不,他是我的未婚夫。”
穿越了大半个地球,他们抵达了新西兰。
在另个半球银装素裹的时候,这里却是炎炎夏日。
旅店老板:“外国人伴侣?来这里结婚办婚礼的吗?祝你们顺利。”
陆斐然深感自己一路上脸红的次数太多了,“谢谢。我们来旅游的。”
邵城很是惊喜感动:终于没有被认成叔侄了,老板,我有点喜欢你啊。这么正常地被当成情侣还有点不习惯。
在陌生的国度,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异样的目光。
邵城可以尽情地不要脸地牵着陆斐然在路上走,他兴致勃勃地介绍:“到时候我们就会在这里举办婚礼,包机把宾客接过来……”
陆斐然嗯了一声,心里又忍不住想,邵城是不是以前也和现在一样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计划着婚礼,一想陆斐然就忍不住嫉妒,接着开解自己:不,不能这么想,不管怎样,邵城现在爱的是我。
邵城感觉到陆斐然的低落,“……你是婚前恐惧吗?”
陆斐然怔了一怔,望向邵城。
“你年纪还小,害怕我能理解。不用憋在心里的,如果害怕就告诉我吧,我没那么着急,我可以继续等的,等到你愿意为止。”反正已经等了两辈子了,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看着邵城诚挚的目光,想到一路上的体贴浪漫,陆斐然终于鼓起勇气:“对不起,我、我看了你锁在柜子里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邵城皱了下眉,接着很快明白陆斐然说的是什么。
陆斐然说:“我看到了那些照片。你有很多我高一甚至以前的照片,我都看到了。”
邵城寒毛直竖,冷汗涔涔,“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怪这段日子过得太甜蜜,他都忘了要处理这些东西。这是要死于安乐啊?“我以前去c县你学校捐款,无意中遇见你的。我……我热爱摄影,你太好看了,我就一不小心多拍了几张。……我不是恋童癖啊,亲爱的。我真不是啊!”
“我知道你不会是……”陆斐然闷闷地说,“那你为什么突然跑去做慈善了,你妈妈都很奇怪你突然改好了。”
因为我重生了啊。邵城自然不能告诉陆斐然真相,先不说陆斐然会不会信,要是信了,陆斐然继续问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回答?如实以告?那也太想不开了。是嫌如今的日子过得太好吗?邵城叹了口气,“就是我年少时太荒唐恣肆了,我有天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多么糟糕,想做些好事来弥补。想变好,想做好事,难道还要很特别的理由吗?”
真是敷衍人,陆斐然又气又郁闷:“……不是因为你‘前妻’死了,你才突然变好的?”
邵城愣住,脱口而出:“你还想着这个事啊?我都说了除了你我真的没有打算和其他人结了婚啊。”
陆斐然索性把自己的猜想都说出来了:“你老是骗我……我就是一直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后来回去问了王爷爷了,你那时候找的借口特别清楚,而且前妻还是因为病查出来太晚才病死的,真的只是你随口编的吗?假如是编的,也太详细了吧?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他,或者说是他的小时候,所以你才注意到我,拍了那么多照片。所以你才对我那么好。是不是?”
邵城缄默下来,没有回避陆斐然的眼神,长长叹了口气,“你这段时间就是在想这件事吗?”他拉着陆斐然的手,“是我让你觉得很不安了吧?对不起。但我可以保证,我真的真的只真爱过你陆斐然一个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还有些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既然邵城都保证到这种地步了,再追究下去就太任性了。陆斐然没有继续追问,既然邵城说会告诉自己,那就……再等等吧。邵城对自己总是那么有耐心,他也该对邵城有点耐心。
似乎这场未完待续的质询依然作为阴影萦绕在他们的旅程中一般,虽然之后的旅程颇为顺利,可陆斐然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天后,邵城接到奶奶的电话,通知他,他父亲邵丰益去世了。
邵城和陆斐然提前结束了来之不易的假期,订了最快一班飞机赶回国,那也是差不多一天之后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飞机上颠簸了太久,邵城觉得脚踩在地上还有摇晃的错觉似的,怎么也站不稳。
这一天多过去,邵老太太已经哭得流不出眼泪了,双目涣散地坐在那儿,都感觉不到她在喘气儿。
邵城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邵老太太说:“医生说是猝死……”
“这怎么可能?”邵城不相信。
哭到流干泪,邵老太太的声音悲恸,“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样活着,解脱了也好……是我不好,我没法子解开他心结,让他变成这个样子,脑子也出问题了。前几天小苏还跟我说他情况不好,是我没当回事儿,我想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谁知道他突然就走了,要是我当时就带他去看医生,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苏护工?她人呢?”邵城问。
“在帮忙呢。苏护工是个好人,她照顾丰益到最后一刻也不容易。”邵老太太说,“丰益生前两天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还同我说苏护工要害他。”
邵城愣了下,“爸这么说过?”
“说了,还让我打电话报警。谁知道那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两句话了。”
“爸死的这么突然,你不怀疑苏护工吗?”
奶奶不疑有他:“怎么会呢?就是小苏最早送丰益去医院抢救的啊,而且,她要是有问题早就跑了吧?”
苏护工换了一身白衣服,手臂上别了黑纱,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伤心忧悒,很是情真意切的样子。正捧着一大束白百合进来,放进邵丰益的棺木里,“邵先生以前很喜欢这个花的。”
邵城问她:“我爸有交代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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