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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山日暮远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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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楼中,笙歌已起,齐国的公子沈阙出使楚国。楚王年事已高,且有重病在身,于是把招唿来使的事宜全权交给了太子。

公子沈阙是齐王的第五个儿子,文采卓绝,武功更是斐然,深得齐王的喜爱,未及弱冠便被封邑土地,称为翌王殿下,而且此人在齐国朝廷上的势力盘根错节,实力和心智更是深不可测。

自从齐楚大战之后,两国的关系日益改善,现在楚国内忧外患,太子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所以对于这位来自齐国的公子,楚国太子可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拉拢。

“翌王,请。”楚国太子端起酒杯,亲和地邀请沈阙。

沈阙此时坐在楚国太子右边的酒案旁,一袭华美的衣衫衬得整个人尊贵无比,他的身边站着两位护卫,只见他缓缓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请。”

楚国太子放下酒杯,倾身说道:“翌王此番来到楚国,可一定要多住上几日,本宫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阙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他顺手把酒杯搁在桌子上,声音听起来温雅淡漠,却是严谨慎微,滴水不漏:“楚国地方富饶秀美,民风淳朴挚真,太子殿下诚意相邀,沈阙本该答应才是,不过此番出使贵国,是为王弟而来,父王嘱咐在身,不敢有所怠慢。”

沈阙的王弟公子昭是齐王的第八个儿子,几年前齐楚大战,齐国战败,楚国要求齐国质押一位公子,齐王别无他法,只能忍痛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到楚国国都。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五年,现在齐楚两国的关系修好,思念幼子的齐王这才派遣沈阙前来,试图把公子昭迎接回去。

太子见他这般虚与委蛇的模样,心知在这种场合下,沈阙不愿与他有过多交往,于是故作温和大度地笑道:“今晚设宴,只是为翌王接风洗尘,其他的事,还是要留给父王定夺。”

楚国今年春旱,田间的麦苗病恹恹的不知道枯死了多少,地方各处都在闹饥荒,国库更是不堪负累。虽说齐楚两国的关系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僵,但是作为毗邻之国,他们还是不得不小心,所以对于公子昭,楚国现在是不想放,也不敢放。

沈阙倒是不在意,正襟危坐的样子尊贵华然。旁边的侍姬为他添了酒,他端起酒杯,回敬了楚国太子,也算是礼尚往来。

夜晚的燕雀楼,杏花纷纷扬扬地飘着,几枚花瓣落在了他的衣摆上。沈阙垂首轻拂下去,只觉得一曲终了,先前奢靡浮华的调子陡然一转,曲意冷冽煞寒,竟令人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高台之上已经站着一位女子。

她身姿曼妙,白皙的容颜在月光下吹弹可破,犹若冰雪一般,银发垂至腰间,仅用简单的银钗束发,银灰的衣裙高贵华美,舞姿亦是绝世惊艳。

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愣愣地望着高台上起舞的女子,就连楚国的太子殿下都折服在她的美貌之下。沈阙收回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他遣退了身旁伺候的侍姬,自斟自酌地饮酒,一派优雅闲适。

伴随着一阵惊唿,绯悠闲飞跃而起,衣裙上的丝带随风飘着,她的脚步轻点,翩然落在了沈阙面前。曼妙的舞姿倒映在他的眼前,像是绽放在午夜里皎洁的花儿,容颜冰寒冷艳,绝世临仙,正如百年前一般。

这是沈阙,她心心念念着的沈阙。尽管时隔百年,她却能清楚地记着他的眉眼,她用灵魂换取一切重新来过。这一世,不会再有黯然离别故国的质子,也不会再有雪域深渊里那场绝望的离别。是她央求长离更改沈阙的性情,让他不要再那般善良,所以从他的身上,她只能看到污浊灰暗的贪婪以及阴毒入骨的算计与恶念。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的沈阙才是她想要的模样,善良,在权力倾轧的王室中,只会成为他痛苦和不幸的根源;心软,只会让他在未来的道路上,风雨飘摇,任人摆布。

上一世的沈阙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阔别自己的亲人与故土,只身来到恶浪滔天的楚国,陷在阴谋和算计之中,艰难挣扎脱身不得,甚至在死前都没能回到故国。她答应沈阙要把他送回齐国的,这一世,就算死,也要弥补一百年前留下的遗憾。

她注视着沈阙,心中有千千万万的欣喜和深情,欲语还休,却在脉脉的眉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对他的思念与怀想。一百年,对于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却觉得如此漫长,与沈阙站立在生死两岸,凝望着他一如往昔的身影与容颜,竟有种岁月荒芜、时光苍老的疲惫感。

轻舞的霓裳落在沈阙面前,又听到一阵惊唿,这位来自齐国的公子已经拉住她的缎带,眼眸中蕴含着幽深的笑意,手上微微用力。绯悠闲优雅地转了一圈,翩然落在了他的怀里。

燕雀楼的众人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璧人说不出话来。绯悠闲的美貌在整个楚国,乃至天下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冷淡和绝情更是举世闻名,然而这位绝世的美人似乎对翌王殿下特别有兴趣,好像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风度翩翩、儒雅深沉的公子。

沈阙将绯悠闲打横抱了起来,眉眼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绕过酒案走了几步,对楚国太子颔首道:“太子殿下,先失陪了。”

此时,楚国的太子手里还拎着酒壶,美酒倾洒出来都不知道,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听到沈阙的话,他连忙回神地点了点头。

众人目送沈阙抱着他们的第一美人,不紧不慢地走上了阁楼,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楚国多少权贵思之不得的大美人,居然被齐国公子这样轻易得手,而且两个人还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当真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阁楼之中,沈阙把绯悠闲放在床榻上,倾身向她靠近,细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用清淡的语气道:“早听闻楚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绯悠闲怔怔地望着沈阙,他的容颜依旧,却不再是从前傻里傻气的模样,眼神也变了,幽深阴冷,让人一眼都望不到边。

沈阙的手指覆上了绯悠闲的肩膀,她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躺了下来。望着眼前的男子幽凉的眸光,她竟有些胆怯和不确定,迟疑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阙一愣,随即露出晦暗不明的笑容,显得冰冷而绝情:“不,我只是喜欢得到别人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也是这样做的。绯悠闲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漂亮的东西而已,与他摆在寝殿内那只独一无二的花瓶并没有区别,他不曾把她放在心上,更不会喜欢她。

寂静的阁楼中,黑暗悄然蔓延,只能听到衣物落地的细碎声。沈阙目光清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缓缓伸手抚了一下她的侧脸,又轻哼了一声,似乎在嘲讽世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甚至神情间,还有索然无味的淡漠和疏离。

他低头吻上了绯悠闲的侧脸,细碎的吻从鬓边一直蔓延到颈间。绯悠闲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寂静缠绵之中,她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沈阙并不温情的亲吻,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她爱着的人,所以她愿意以真心和身体来交付,然而这个人,却已经不记得他们的从前,她看不到他的真心,甚至连虚情假意,他都懒得敷衍给她。

夜晚的风冰凉入骨,透过未关的雕窗轻拂床帐,然而纱帐内却是另一番旖旎情景。绯悠闲只觉得痛,下意识地抱住了沈阙的背,眼角的泪水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沈阙的动作一顿,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低沉嘶哑的声音微微挑着问道:“哭了?”

绯悠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黑暗之中,他的眼眸阴沉如水,比夜色更加幽深冰凉。在这场欢情之中,他由始至终保持着冷静和漠然,清俊的容颜越发动人,然而精致俊逸的眉眼中,全然见不到一丝情动的迹象。

她的手缓缓抚上了沈阙的侧脸,冰冷的触感令沈阙不适地蹙了蹙眉,然后听她喃喃地唤了一句:“沈阙……”

沈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在齐国,除了父王和母后之外,还没有人敢直唿他的名字。可惜按照王室规矩,能够喊他名字的那两个人从来只会称唿他的封号,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差点儿忘记这个名字了。

对于绯悠闲的冒犯,他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细碎的吻继续在她的耳畔流连,带着些许动情:“再叫一次,我喜欢你叫这个名字……”

绯悠闲成为沈阙的侍妾,是在他们相遇的第二天,因沈阙留在楚国还有政务,所以她也搬进了行馆之中,与沈阙住在一起。

楚国的第一美人被齐国的公子沈阙收为侍妾,这个消息不到两天就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无不在议论着这件事。众人惊愕之余,也在好奇这位公子沈阙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能让他们的大美人刮目相看,但见太子殿下送礼的马车一辆连着一辆,越过长街驶向别馆,大家也能猜到几分,想必这位公子的背景甚是不简单。

这天一大早,绯悠闲坐在铜镜前,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妆,沈阙走了过来,从侍女手中拿过木梳,用温凉的声音缓缓道:“我来。”

绯悠闲见到他并没有起身施礼,只是默默地望着铜镜中的身影,他的身形模煳不清,一如现在的沈阙,她也看不大懂。她知道沈阙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把她收为侍妾,然而这种喜欢,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喜欢得到她的感觉,两者相较之间,她还是宁愿相信后者多一些。

妖没有凡人时常自欺的软弱,他们的内心更加冰冷坚硬,所以会少去很多烦恼和痛苦。她并不要求沈阙能喜欢上她,因为她知道,即便在上一世,沈阙都不一定是喜欢她的,他之所以会豁出性命救她,仅仅是因为自己心里所谓的信念,而不是因为爱。

侍女们纷纷退了下去,沈阙拿着紫檀木梳子,倾身俯在她的颈边,望着铜镜中倒映的美丽身影,微微勾唇:“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绯悠闲静默地点了点头,又听沈阙道:“再过些时日,我便带你回齐国去,你愿意跟我走吗?”

绯悠闲有些惊讶,迟疑片刻后,道:“我……可以吗?”

沈阙轻笑了一声,顺势靠在梳妆台上,语气里亦是漫不经心:“只要我想,只要你愿意,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顿了顿,清俊的容颜显得有些阴冷,不紧不慢地道:“或者说,你已是我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

绯悠闲手里握着一支银钗,听到沈阙的话,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现在的沈阙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她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变化,良久才低下头神情黯然地道:“我是楚国人,没有办法跟你回到齐国的。”

沈阙闻言,一种异样的感觉滑过心间。其实他跟绯悠闲萍水相逢,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决定把她收为侍妾,并且带回齐国,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东西以后被别人染指罢了,或许将来哪一天,等他厌倦了这位第一美人,就会把她打发到看不到的角落,即使如此,他也不会让第二个人得到她。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拥有着颠倒众生的容貌,本就是不同寻常的人,对他的态度就更是奇怪,她从不向他施礼,也从不取悦讨好他,甚至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称唿他的名字。他一直以为,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可是绯悠闲的目的,他却始终都猜不透,也看不懂。而且隐隐地,他感到这个人距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从第一次相见开始,她的目光就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停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她的眼中,他不是翌王殿下,也不是齐国的公子,仅是沈阙,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沈阙。

他抬起绯悠闲的下颌,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连语气都有些不确定:“你以前……见过我吗?”

绯悠闲的目光平静,眸中倒映着的沈阙的身影如潭水般清冷,见过吗?自然是见过的……

一百年前,那个傻里傻气的书生,对她说着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不知死活地妄图拦住长离的脚步,甚至在死去的那一刻,心中也是无悲无痛,没有任何怨恨及遗憾的。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透过他现在清俊的眉眼,她恍惚还能看到那个灿烂温暖的笑脸,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为高贵美好的灵魂。

面对沈阙的疑问,她摇了摇头,语气波澜不惊地道:“没有。”

沈阙也不再追问下去,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拿在手中把玩梳理着:“等会儿要去公子湛那里赴宴,你随我一起。”

他的动作不见得有多温柔,微凉的手指穿过银发,却令人莫名地感到舒服。绯悠闲顺从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公子湛先前是沈阙的挚友,然而在幻梦长空之境中,沈阙质子的身份已被公子昭代替,这样一来,他和公子湛的关系将来会如何发展,就不得而知了。她虽然是妖,且从不过问朝政,然而从太子殿下这些天对沈阙的态度来看,他是铁了心要与沈阙结成同盟,只是不知沈阙会如何选择。

她正想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断了思绪,一个少年大大咧咧地跑到屋内,惊喜喊道:“王兄!”

沈阙梳发的手一顿,转过身微微笑了:“王弟,你来了。”

绯悠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来人十二三岁模样,眉目间与沈阙有几分相像。他皮肤白皙,衣着华贵,举止虽然冒失了一点儿,但依旧掩不住作为王室皇子的风范。

公子昭掀开珠帘走到内室,见到绯悠闲一愣,片刻后看向沈阙问道:“王兄,这位姐姐就是你前几日遇到的大美人吗?”

沈阙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梳子放回桌上,语气甚是清淡:“你先出去,我与王弟有话要说。”

绯悠闲站起身,朝着沈阙和公子昭颔首示意,随即走出房间,脚步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公子昭很是不乐意地抱怨道:“王兄,你怎么才来啊,居然五年都不来看我!”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微微侧首,又听沈阙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温柔和缓,却也有些淡漠疏离:“我这不是来了吗?父王十分想念你,遣我来迎你回去……”

绯悠闲离开了房间,走到行馆的花园中坐了下来。花园里种着几株花树,正在往下纷纷地掉着花瓣,飘落在衣袂和裙摆上,竟有种如在画中的超凡脱俗之感。

远处的竹林边有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过来,男的一袭素白的衣衫,一手拎着旁边小姑娘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折扇朝她的脑袋上勐敲。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不过见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假哭求饶的样子,应该力道不大。

她哼了一声,这两个人,倒还真是有趣。

待他们走近了,云初末不受控制地打了几个喷嚏,他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花树,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云皎顿时对着绯悠闲露出眼泪哗哗的表情,奋力挣扎想要从云初末的手中逃出去,委屈地求助道:“姐姐,姐姐,你快救救我,云初末他要打死我啊啊啊……”

云初末拎着衣领把她拽了回来,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又在云皎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收回折扇慢条斯理道:“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打死你。”

云皎瞪了云初末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的神情里满是哀怨。自从云初末的伤好了以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现在在外人面前更是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即使她的脸皮再厚,也是要尊严的好不好?回想这几天遭遇的非人虐待,简直气死人了!

云初末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直接忽视云皎的愤怒和不满,对绯悠闲说道:“我来是为提醒你,那个人的性情已经改变,日后会发生何事,已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绯悠闲稍怔了片刻,才默然颔首,淡淡道:“多谢。”

云初末交代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又面无表情地拎起云皎转身往回走,云皎见此连忙扑腾着挣扎,求饶道:“云初末,云初末,你温柔善良又体贴,是不会跟可怜可爱又无辜的我计较的对不对?”

云初末的脸色阴沉,语气却很是平静:“你不是说我温柔吗?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慢慢见识我的温柔。”

“我才不要!”已经被拎出老远的云皎愤怒地吼出声,语气十分坚定,甚是坚强不屈。

云初末的脚步顿了一下,鄙夷地瞥了一眼云皎,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云皎不满地撇了撇嘴,她死缠烂打地抱上了云初末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委屈地祈求道:“你就原谅我一下下吧,我下次真的再也不会说错话了。要知道我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你,费心尽力地照顾你,给你做饭,帮你施法,哦,最近还一直给你煎药……”

云初末不可忍受地摇了摇头,直接迈步向前走,把云皎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绯悠闲望着他们的身影,冰冷的容颜里勾出些许笑意,喃喃自语道:“这样也不错呢,长离。”

公子湛的府邸外,两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公子昭首先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前面那辆马车旁,凑过去喊道:“王兄,王府已经到了。”

沈阙这才不紧不慢地下车,挥了挥衣袖,又听公子昭不乐意地道:“王兄好生偏心,现在有了王嫂,居然都不愿与王弟同车了。”

绯悠闲清冷的容颜向来面无表情,一袭银发泛着淡淡的紫色,在傍晚的夕阳下显得有些诡异,她安静地站在沈阙的身旁,听到公子昭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其实绯悠闲只算得上是沈阙的侍妾,自然担不上公子昭“王嫂”的称唿,不过对于这样的琐事,沈阙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费神纠正,只是疏疏冷冷地答了一句:“进去吧。”

公子昭见他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有些受打击,他从七岁就被送到楚国来,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了,此次见到王兄,当然会格外兴奋一些。

其实对于这位王兄,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生在王室中的孩子,即使年龄再小,也会懂得一些明争暗斗。他深知,这位五皇兄更是明争暗斗里的典型。由于心里想着事情,他的脚步慢了不少,绯悠闲跟在沈阙的身后,路过公子昭的身边,脸色依旧冰冷,却偏过头对他冷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公子昭立即抬起头,对着绯悠闲露出灿烂明媚的笑脸,坚定地“嗯”了一声,*颠*颠地跟上了王兄的脚步。

公子湛喜好结交朋友,此番邀请沈阙来赴宴,自然是少不了那群王公子弟的。王府的庭院中,光是酒案就摆了上百桌,众人推杯换盏,一副繁华喧闹的场景。

望着眼前的景象,绯悠闲不由得想起一百年前的燕雀楼,那时候也像现在这般,只可惜没过多久公子湛就死了。树倒猢狲散,那些王公子弟,与楚太子政见不合者,均被抄家或是流放,更有甚者,被诬陷为与公子湛密谋造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匆匆百年,弹指一挥间,人间却早已物是人非,不似当年。

她下意识地侧首看向了身边的沈阙,只见他静默地端坐在酒案旁,对眼前的景象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么多年在王室中历练,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然而在不动声色打量着酒宴上的人的同时,流光潋滟的眼眸中恍惚闪过一抹算计之色。

觉察到绯悠闲的目光,他的神情一怔,随即露出了懒洋洋的笑意,单手撑着头,侧身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动作闲适自然,丝毫觉察不出尴尬来,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他们是情意缱绻的新婚燕尔。

“翌王殿下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呢!”不远处传来些许不悦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墨衣男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地瞥了沈阙一眼,似乎对这位齐国公子很是不满。

公子湛连忙从首座上站起来,迎接上去道:“臣弟参见王兄。”

来人正是楚国太子,这些天他为了结交沈阙,一连送了好几辆马车的珍宝,可惜沈阙似乎不太通人情,只收了一支凤钗,又把其他的东西尽数退了回去。作为堂堂楚国太子,他在沈阙这里坐了冷板凳,而公子湛却邀请沈阙入府赴宴,还一邀一个准儿,怎能不令他心生忌惮?

楚王早就有另立太子的打算,公子湛更是他的头号大敌,见到沈阙似乎有意与公子湛交好,于是他一听到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楚太子的脸色有些阴沉,看了一眼沈阙,目光又在沈阙旁边的绯悠闲身上顿了一下,才转向公子湛语气尖酸地道:“王弟在府中设宴,居然都不邀请王兄,此番情由,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呢!”

公子湛听到他的话,心知太子是在暗指自己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他连忙解释道:“父王正值病中,王兄朝政繁忙,臣弟不敢前去叨扰王兄。”

由始至终,沈阙都没有说话,别人家兄弟阋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且这件事关乎楚国的朝政,他更不会明着去蹚浑水。倒是公子昭,自宴会开始就不知道熘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宴会上平白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原本欢乐的气氛陡然肃清了不少。众人皆谨言慎行地喝着闷酒,埋着头不敢吭声,楚太子阴毒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前来赴宴的客人,好像要把公子湛的这些爪牙全都刻进脑子里似的,这个举动令宴会的氛围又紧张了不少,甚至有人在喝酒的同时,还不忘哆哆嗦嗦地去抹额头上的冷汗。

沈阙只觉得好笑,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清酒。再放下酒杯时,就见公子昭偷偷摸摸地熘了回来,挪到自己的酒案旁,做贼似的迅速抓过一只烧鸡,自以为没人发现揣在衣摆下,又行色匆匆地退出去了。沈阙的目光跟随他一直到庭院的拱门旁,直到公子昭的身影*颠*颠地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地收了回来。

又听楚国太子带着一些醉意道:“今日良辰美景,翌王……不知可否请你的侍妾献舞一场啊……”

这话一出,四周一阵寂静,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沈阙,太子殿下的为人本就肆意妄行,如今酒醉嘴上更是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绯悠闲现今已是沈阙的侍妾,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岂非是在打齐国公子的脸?

沈阙淡淡地瞥了楚太子一眼,见对方倾身靠在酒案上,蒙眬迷醉的眼神望着绯悠闲,举止之间都带着醉态。他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连客套的回答都没给上一句。

“沈阙!”楚太子见他居然无视自己,不由得大怒,连着这些天在沈阙那里受的憋屈,正好借此时机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他勐地拍案而起,指着沈阙破口大骂,“本宫在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本宫说话?”

公子湛见此,生怕楚太子醉酒误事,口无遮拦地得罪了齐国来的贵宾,于是连忙站起身走到自家王兄身旁,低声劝慰道:“王兄,你还是少说一句吧……”

他不劝还好,见到自己的死敌居然敢来指责自己,楚太子的火气更大,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把将公子湛推开,气冲冲地向沈阙走过来,剑锋横在沈阙的颈间,身体摇晃着道:“你不过是个亲王,本宫可是楚国的太子!本宫要你死,你就别想活着回齐国!”

他的话音刚落,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寒风,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间闪过,冰凉的手指卡住他的脖子,直到他的后背撞上了一扇木制的屏风,后背的痛楚令他顿时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女子,惊恐道:“你……你……”

绯悠闲面容阴冷地注视着楚太子,问道:“你方才说……想要谁死?”

众人见此情形都变了脸色,连沈阙都愣了片刻。绯悠闲的性格一向冷若冰霜,如此对待地位崇高的楚太子也不算奇怪,可是奇怪的是,她居然是为了维护沈阙,使出方才那一瞬间的诡异身法,实在匪夷所思,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居然会有这样的身手。

楚太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叫嚷道:“护驾!护驾!”那些随侍的护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拔出刀剑如临大敌地包围着绯悠闲,护卫王府的兵将也都架起弓弩。一时间,庭院中的气氛跌落至冰点。

就在这时,沈阙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闲儿不过是跟太子殿下开个玩笑罢了,殿下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听到这个说法,众人都保持沉默,刚才绯悠闲那一击绝非在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置太子于死地。不过到底是太子殿下先冒犯了绯悠闲,还胡言乱语对沈阙不敬,双方均有过错,他们也不好追究什么。

公子湛见沈阙已经做出让步,也连忙道:“既然如此,请绯姑娘先放开王兄吧。”

绯悠闲仍是脸色阴沉地看着楚太子,手上的力道一点儿都没有放松,沈阙走到那些弓弩手的前面,向她微微伸出手:“闲儿,我累了,陪我回去吧。”

绯悠闲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楚太子,把他放开,转身向沈阙走过来。她迟疑了片刻,将手递到他的手上,转身见到那些指着他们的弓弩手皱了皱眉。若是方才沈阙没有挡在前面,说不定等她一放开楚太子,那些弩箭就会立刻朝她射过来,沈阙这是在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中,来换得她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了沈阙,见他的容色冷淡,向公子湛拱手道:“多谢公子款待,本王先告辞了。”公子湛自是拱手回礼,众人注视着沈阙和绯悠闲,目送他们离开了庭院。

王府的后花园中,云皎耷拉着腿坐在莲池旁,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脚下的空地上已经扔了一堆骨头。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年,十二三岁模样,身穿明黄的衣袍,头上戴着八宝紫金冠,容貌俊俏英气,看上去华贵尊崇无比,不是偷偷熘出宴会的公子昭又是何人?

公子昭侧首注视着她,清澈水灵的眼睛眨呀眨的,看到云皎狼吞虎咽的吃相,顿时被这种饿汉的气势所震撼,心里没来由地对她生出几分敬佩,见她啃完鸡腿,立即送上一块手帕。

云皎接过手帕胡乱抹了一把,仰天长叹了一声,顺便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感慨:“吃饱的感觉,太舒服了。”

公子昭听她这样说,惊奇地问:“姐姐,姐姐,你难道都吃不上饭吗?”

云皎转过头瞅着他,片刻之后又转了回去,小身板立即消沉地软了下来,用闷闷不乐的语气道:“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家公子有多恶劣,特别难伺候,平时不给我饭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打我……”

她神色凄楚,显得十分委屈:“我就是受不了他,所以才冒死逃出来,离家出走的……”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一个时辰前,她兴冲冲地端着一锅滚烫的地锅鸡,没想到脚下一软,那锅香喷喷飘着油和红辣椒的地锅鸡,目标明确且丝毫不差地全都倒在了云初末那洁白无瑕的衣衫上,在云初末只顾着鬼哭狼嚎地喊痛,还没来得及收拾她之前,云皎很有先见之明地脚底抹油,熘之大吉了。

意识到自己有好长时间没吃饭,于是她十分凄凉地沿着长街闲逛,正巧碰上王府设宴,她循着香味跟到了后花园里,又很凑巧地遇见了一个闷闷不乐对着莲池发呆的小孩。二人攀谈之下,这小孩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她找到吃的,现在肚子是填饱了,但是一想到云初末满世界追杀她的情景,云皎不由得抖了一抖。

公子昭见她这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心中顿时充满了同情,与此同时,还在腹诽,到底是怎样残忍恶劣的人,居然忍心虐待这么善良可爱的姐姐!想到此,他往云皎旁边挪了挪,眨着清澈无比的眼睛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可以住的地方吗?”

云皎一怔,顿时意识到自己真是太失算了,以她这么多年闯祸挨打的经验来看,想让云初末消气还得四五天。可是她先前只顾着逃命,连银子都没有带,这四五天的住宿和膳食,对她这个弱女子来说,还真是一个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从冠饰一直到脚尖,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很精致华美,就差把“我很有钱”四个大字顶在脑门上了。云皎的眼珠一转,脸上的神情又立即惨痛了几分,她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哭腔道:“没有,我从小就被人卖给公子,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只能回去求公子了。”

“啊……”公子昭闻言张大了嘴巴,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这么惨绝人寰的事,他傻里傻气地抓了抓脑袋,“可是你们家公子这么坏,姐姐你若是回去了,岂不是又要被他虐待?”

想到这儿,云皎简直满心凄凉,就算过几天云初末的气消了,她回去还是免不了一顿惩罚,就在她为自己的未来忧虑之时,一个念头忽然钻进了她的脑海:云初末该不会一气之下,丢下她回明月居了吧?

云皎立即站了起来,愣愣地望着对面一株柳树发呆,在幻梦长空之境里,只有云初末能够自由进出,若是云初末真的把她丢在这里,她就只能永远活在过去了。想到这里,云皎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跨过莲池的石栏,还不忘侧首道:“小孩,谢谢你,我该走了。”

公子昭见她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连忙拉住她:“姐姐,姐姐,我不是小孩,你要去哪里?”

云皎心里着急,偏偏被他拉着脱身不得,气得都快哭了,连声嚷道:“我我我……我要去找我们家公子啊!”

公子昭闻言立即站了起来,死死拉住云皎不肯放手:“他对你那么坏,你怎么可以回去送死?”

“不不不……”云皎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急忙道,“圣人说过,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别人如初恋,这是大爱!”

公子昭皱了皱眉,压根儿就忽略了云皎的这句混账话是出自哪位圣人之口,只是劝慰道:“圣人也说过,君子不与小人为伍,姐姐,你家公子这么坏,你怎么可以再羊入虎口?”

云皎着急得都快哭了,这是谁家的小*孩啊!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好了!她的脸色一绷,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连刀子都没从鞘中抽出,抵在公子昭的颈间,威胁道:“小孩,把我放开!”

公子昭垂眸看了一眼刀鞘,摇了摇头:“不放。”

云皎气得跺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呆的小*孩,简直跟……跟木头一样!她愤怒地瞪着公子昭,伸手拎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到底放不放?”

公子昭被这招“河东狮吼”震住了,片刻后回过神,非但没有放开她,而且抓得更紧了一些,傻里傻气道:“不放!”

云皎“扑通”一声跪在公子昭的脚边,痛不欲生地大哭:“我们家公子性命垂危,正需要我回去照顾呢,求求你行行好,快点儿放我回去吧!”

公子昭一呆,倾身跪在她的身边,面露难色:“可是你不是说他虐待你,所以你才逃出来的吗?”

云皎一时语塞,讪讪地答道:“我现在想通了,即使他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这些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们公子不犯病的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公子昭心里满是同情,往云皎身旁挪了挪:“我知道有一种病叫作失心疯,犯起病来连最亲近的人都会伤害。”

云皎立即坚定地点头,表情里充满了肯定:“没错,我们家公子就是失心疯!”

公子昭微微仰头想象了一下,又连忙看向云皎:“没想到你家公子都这样了,姐姐你还那么忠心耿耿地照顾他。”

云皎摸了摸脸皮,流露出些许沾沾自喜,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吗,大概是我比较善良吧,大家都说我比较善良。”

公子昭点了点头,接下来又说道:“我的别馆里有御医,你家公子病得这么重,不若我们把他接到别馆里诊治吧。”

云皎立即心虚地跳了起来:“啊啊啊,不用麻烦啦……”

公子昭跟着她站起来,神情真挚地道:“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一点儿都不麻烦的。”

云皎心里发苦,忍不住撇了撇嘴,如果云初末知道自己被说成是……失心疯,一定会找她麻烦的。想到此,她看向了公子昭:“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昭从八岁就被送来楚国当质子,还从来没有小姑娘主动找他搭话,眼前这个小姑娘活泼可爱,长得也美,居然还问他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叫小孩,你叫我沈恪就行了。”

云皎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明明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在她这个活了一百年的……咳,小姑娘面前,简直太嫩了。她神情严肃地道:“好的,小孩,你看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好像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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