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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长叹一声,将已经跨出去的脚收回,沉声道:“接驾!”
刘娥率众跪下,不一会儿,但见真宗御辇到了殿门,真宗走下御辇,大步迈到刘娥面前,未等刘娥行礼完毕,便将刘娥一把拉了起来。
刘娥跪在地上,先见得真宗急促的脚步,然后一双冰冷潮湿的手拉起了自己,但觉得掌手是挣抑止不住的颤抖,便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看到真宗灰败的脸色和近乎崩溃的眼神,她知道他必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忽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一把反过掌心,用力反握住了真宗的手。她的手灼热而干燥,拉起了真宗不顾礼仪就往外跑去:“快,官家,快去救杨家妹妹!”
真宗猝然被她拉起,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跑了几步,才有机会问道:“小娥,你怎么了?”刘娥急道:“现在来不及说,咱们快到长春殿去救杨家妹妹。”
真宗虽然不明内情,但素来信任刘娥,也不及细问,拉起她上御辇道:“好,一起去。”
刘娥此时也顾不得妃嫔乘坐御辇有违礼制了,坐上御辇急忙催促道:“快,去长春宫。”这边便自作主张发号施令道:“周怀政,立刻把寿成殿中的太医拨几名到长春殿去急救杨婕妤。”
真宗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刘娥的手一直握着真宗的手,此时但觉得她手一紧,未语泪已流下:“官家,杨家妹妹怀胎七月,昨夜血流不止,竟召不来一个太医。今日官家再不来,臣妾只怕要犯禁出宫了。”
真宗大惊,握着刘娥的手不禁用力握紧,紧到刘娥觉得发痛。可是刘娥渴望这种发痛的感觉,渴望这双手仍然拥有握痛她的力量,也同样有拯救她的力量。她扛了一夜的极大压力,忽然已经被紧握着她手的这个人移去。她软软地倚在真宗的肩上,泪如雨下。
御辇很快地到了长春殿外,还未等御辇停稳,刘娥急切地跳下御辇,匆忙间不及站稳,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她与真宗这一路来始终两手相握,才觉得身子一软,便被真宗及时拉起了。
刘娥抬眼看去,却见殿中之人听到真宗驾到,也是急忙跑出来接驾。刘娥一把拉起杨媛的侍女小倩,急问道:“媛妹怎么样了?”
却见小倩身边跪着的一名贵妇禀道:“禀德妃娘娘,杨婕妤早产,如今产婆和御医正在接生之中。”
刘娥却不认识她,正待问此人是谁,小倩早含泪道:“娘娘,这位是郭夫人。昨夜多亏郭夫人及时赶到,若是迟得一刻,我们婕妤怕是就危险了!”
刘娥心中一怔,狐疑道:“郭夫人?”
小倩这才恍悟自己慌乱过头,忙补充道:“郭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子。”
刘娥猛然回醒过来,只知道李太后有小妹与太后素来亲厚,因此封殿之后,辗转请得太后下旨令其妹入宫照顾,以能在危急之时,不至于因太后生病而后宫无人做主。昨夜命梨蕊前往万安宫求援,便是已知太后之妹已入宫侍疾。只是她心心念念防着郭后之事,猝然间听得一个郭字,便猛生警觉之心。被小倩这一句提醒,恍惚记得太后之妹是嫁与故宰相郭崇之子,却原来此郭非彼郭,暗笑自己不免弓杯蛇影。
却也只是一闪念间,忙含笑扶起郭夫人道:“原来是姨娘,多亏了姨娘及时赶来,要不然杨家妹妹就……”一言未了,忙转头拭泪。
那郭夫人忙劝道:“娘娘放心,幸亏娘娘早有准备,令臣妾长驻万安宫应变。想来杨婕妤身怀龙种,定有神明保佑。”
真宗在一旁方听得明白过来,惊喜交加地急问刘娥:“德妃,难道杨婕妤她也……”
刘娥长叹一声,欲言又忍了下来,只得道:“杨家妹妹怀胎才七个月,如今还在急救之中!官家放心,杨家妹妹既然怀了龙种,必然会吉人天相。”
真宗看她虽然说着宽慰之言,整个人却是神情涣散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由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也点头道:“嗯,德妃你放心,杨婕妤必然可以度过这一关的。”
坐在长春殿中,众人皆在焦急苦等。一室皆静,更显得铜漏滴水的声音,一滴滴“咚、咚、咚”地都似是滴在人的心上,令人悸心不已。
时间仿佛似在一寸寸地移,令人心悸地移动,御膳房早送上早膳,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替换着热茶,却无人动上一动,尽数撤了下去。
仿佛是过了一辈子这么长,仿佛是地老天荒人化成石,忽然间天地中“哇——”地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之声划破了寂静。刘娥猛地站起,颤声问道:“怎么样了?”
但见梨蕊浑身湿漉漉地奔出,扑倒在地嘶声喊道:“恭喜万岁,恭喜娘娘,杨婕妤产下了五皇子。”
刘娥心头一松,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忽然间抽尽了,她握着真宗的手不住颤抖着,两人四目对望,都有着不置信的狂喜。刘娥欲要说话,只觉得喉头紧涩,用尽力气只说得一句:“官家,我终于保住这个孩子了。”便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